「陛下,公子天資聰慧,賢良之才,老夫有心收公子為弟子,傳授公羊之學,以助其所能成,請陛下能允許老夫招收公子為徒!!」
公羊壽跪拜在劉長麵前,言語非常的誠懇。
公羊壽年紀不算太大,起碼在如今的大儒裡,算是比較年輕的,武力值則是一般,當然,這個一般隻是相對與如今的這些大儒,也不知為什麼,這個時期的大儒武力爆棚。
齊國那個老儒,年過七十還能用長矛刺死野豬,令人不寒而栗。
趙國有個穀梁儒,年過半百,能一箭射中逃跑的野兔的眼睛,而且他說射中哪個眼睛就能射中哪個眼睛。
唐國有個受過刑的大儒,酷愛駕車,他駕駛戰車的時候,連夏侯嬰都讚歎,這人的技術是真的不錯,能得到車神的認可,已經是非常的難得。至於他受刑的緣故嘛,他當大儒之前是給英布駕車的。
反正擠在這麼一群人裡,公羊壽不算很突出,但是也絕對是諸多儒生們不敢招惹的,不因為什麼,就是因為脾氣火爆,其他大儒一般情況是不會出手的,除非你是徹底激怒了他們,而公羊壽就不同了。
話還沒說幾句就急眼了開始拔劍,這都是尋常操作,正常辯論說不過就開始拔劍,也是由他們這一派開頭,整日跟武將集團玩的不亦樂乎,關係親近,支持他們用兵,這也是常規操作....反正就是望之不似大儒。
而劉長還是蠻喜歡他們的,他們的理論對如今的大一統很有幫助,而他們的作風也極度適合如今這個好武的大漢。
劉長撫摸著下巴,遲疑了起來,「你能對公子有這樣的評價,朕很開心,但是吧,勃已經拜了浮丘伯為師,如何還能再拜你為師呢?天下是沒有這般道理的。」
雖然某人就多次拜各個派係為師,但是某人顯然不在道理的約束之內,劉.長向來都是寬於律己,嚴以待人。
公羊壽一愣,隨即說道:「我並非是要收代王為弟子,我是要收公子賜!」
「誰」
「公子賜....」
劉長狐疑的看著公羊壽,眼神從驚疑不定,逐漸變成了憐憫和同情,他搖著頭,長歎了一聲。
「我知道你們公羊學派如今很困難,先前有人說你們招收了一個養豬的來當弟子,我以為已經明白你們有多困難了,可是如今你們連劉賜都要招收,唉,這樣吧,我這裡還有點書,稍後我派人給你送過去....」
劉長很是同情,連劉賜都開始招收了,這個學派到底是窮到了什麼地步啊,這都不能是饑不擇食,劉賜那是個什麼玩意,劉長最是清楚了,這家夥白送到其他學派門口,貼上重金都沒人要。
公羊卻還得去搶。
縱然是長老爺,此刻心裡也是不由得對公羊有了深深的同情。
公羊壽呆愣了片刻,急忙解釋道:「陛下,您說的那位養豬的士人,他叫公孫弘,為人堅毅,好學,不卑不亢,臣以為,論資質,整個長安,都沒有能比得上他的,招收他,乃是公羊之幸也!」
「至於公子賜,他為人剛烈,不迂腐,果斷勇猛,敏而有急智,如此資質,不來學公羊,實在可惜!「
劉長的臉色有些複雜,「這件事啊...還是往後再說吧,朕還有些大事要處置,你也不必太擔心。」
公羊壽有些無奈,看陛下這神色,似乎是不太願意讓公子賜來學公羊,可他又沒有辦法繼續纏著陛下,畢竟陛下這脾氣比公羊還公羊,自己上了年紀,挨一頓也不值當。
公羊壽頓時打定了主意,還是暫時回去,讓胡毋生來纏著陛下!!
公羊壽離開之後,呂祿有些疑惑的問道:「陛下,為什麼不同意呢?公子賜若是能求
學,這也是好事啊,或許能讓他改變以往的行為,成為他兄長那樣的人呢?」
「放屁,跟公羊學,他個諸侯王學什麼?是學大一統?還是學王者受天命??這不是添亂嘛??本來我就擔心這廝將來會謀反,再學這玩意,那以後還了得??這不是誠心給安添堵嘛?」
呂祿一愣,「公子賜雖然頑劣,也不至於會如此吧...」
「嗬,這廝心高氣傲,這可不好說,就是因為這個問題,我遲遲都不曾封他為王,就是沒有考慮好他的封地,學公羊怕是要出事,還是算了吧。」
劉長直接否定,呂祿也不好再多說什麼。
公羊壽急匆匆的回到了府邸,將胡毋生叫到了自己的身邊,「陛下不曾答應,我想過了,你明天開始就去找陛下,天天上書,逼迫陛下答應!」
「老師啊,這麼做是不是有點太危險了?」
「是啊,不然怎麼派你去呢?」
胡毋生抿了抿嘴,卻也不意外,自己這位老師吧,說起來,是真的不咋滴,大儒裡的老流氓,幾乎成為了共識。
「老師啊,我倒是覺得有些不妥,若是得罪了陛下...後果不堪設想啊。」
「那你覺得該怎麼辦?」
「這還是得靠公子賜,公子賜若是想要學,那事情就簡單很多了,不過,老師啊,我們真的要收公子賜為弟子嘛?我在宮中任職,可是聽了太多關於他的傳聞,這...」
「不必多說,這人就是我們公羊所需要的人才,那這件事就由你來安排吧,我來替你編書,你去忙吧!」
公羊壽很是堅決的說道:「這件事,我們一定要辦成,絕對不能退縮!」
胡毋生看了老師一眼,想要說些什麼,還是忍住了
「大母!!!」
隨著一聲大叫,呂後手之抖,就看到一個小個子衝進了壽殿,眼裡流著淚水,鼻子流著鼻涕,直接撲進了呂後的懷裡,眼淚鼻涕直接往太後身上抹,這個舉動還是非常有風險的,目前來說,也隻有劉賜敢這麼做。
呂後看著他的模樣,倒也不嫌棄,擦了擦他的鼻涕,「你阿父又揍你了?」
「大母,我想要求學,可阿父不答應,他不許我讀書,他是想讓我當個無能的諸侯王,然後有理由揍我!」
「你想要求學??」
「你告訴我,你想要學什麼啊?」
「公牛春秋!」
縱然是呂後,在這一刻,也終於是忍不住,她不由得笑了起來,幾次想要忍住,卻還是不由得笑著,笑了許久,方才問道:「那你阿父為什麼不讓你學這公牛春秋啊?」
「我也不知道,大母,我在路上遇到了一個老頭,這老頭就是這個學派的領袖,他看我天資聰慧,想要收我當弟子,我也很想去,可是阿父卻不許,還說什麼賜無能,不配學習之類的話...」
呂後心裡大概明白了,他揉了揉劉賜的腦袋,「這件事啊,你找我是沒用的,你得去找彆人。」
「找誰啊?」
「你大哥。」
劉賜很不理解「大母,找您沒用,找大哥卻有用??阿父隻聽您的話,上次我將罪名丟在大哥身上,大哥還被阿父揍了一頓,他能有用嗎?」
呂後認真的詢問道:「賜,你將來想要做什麼呢?」
「我想要開疆擴土!!」
「那你大哥要是不讓呢?」
「那我...就去找阿母告狀!!」
「哈哈哈,好,那你去找你大哥吧,隻要將事情告訴他,他就會想辦法給你解決的。」
「真的?大母,你可不能騙小孩啊。」
「我騙你個豎子做什麼快去!」就在劉長準備做正事,也就是外出狩獵的時候,得知灌嬰已經來到了長安,劉長於是就在皇宮內等待著,他來長安得來拜見自己吧,可是等啊等啊,這都等了一個多時辰,還是沒有任何消息,劉長勃然大怒。
朕容易嗎?這大熱天的穿著這麼豪華的楚衣,坐在這裡等了這麼久,你居然都不來拜見朕?朕難得想要炫耀一次新衣裳,這是什麼意思?
其實,外地的官員到達長安,是要先沐浴,做好準備後再來拜見皇帝的,隻是劉長實在等不及,也不管他什麼禮儀,帶著人就朝著灌嬰的府邸趕了過去。
灌嬰此刻正在跟夏侯嬰聊著天,就在兩人舉杯敘話的時候,劉長火急火燎的衝進了他們的府內。
「仲父!!!」
灌嬰已經好久沒有聽過這句話了,1忽然聽到,猶如有什麼不好的回憶,嚇得急忙起身,劉長卻笑吟吟的看著他,徑直走到了他的麵前,直接給了他一個熱情的擁抱。
灌嬰發出了一聲痛苦的悶哼。
劉長放開他,仰頭大笑著,暴君的模樣一展無餘。
「仲父,您總算是來了啊,您來了長安,不來拜見朕,卻在這裡跟夏侯仲父偷偷吃酒,這算什麼啊?」
「陛下,臣才剛來,還不曾準備好,汝陰侯前來拜訪,故而...」
「好了,無礙,不必請罪,坐下來吧!」
劉長就這麼強行加入到了他們兩人之中,也不見外,他下令讓灌嬰的家臣弄點吃的,再次看向了灌嬰,誇讚道:「您這年紀越大,人越精神啊,看這胡須,當真好看啊。」
劉長也不是亂吹,灌嬰身材遠沒有夏侯嬰,陳平他們那樣高大,臉有些方,反正算不上英俊,但是如今經過歲月的洗禮,他那修理過的灰白色胡須,搭配上那張臉,讓他非常的有氣質,讓他看起來很是硬朗。
「您這胡須是找誰修理的,修的真好看啊...」
「額,臣是在長沙國修的...」
「看來朕也得去長沙國修個胡須啊。」
灌嬰也沒有想到,皇帝第一次見到自己,首先問的不是地方的政務,而是自己的胡須....這要是流傳下去,都能成為一個有名的昏君典故了。
在閒談了許久後,劉長終於問起了地方的情況,灌嬰還是有些驕傲的,他們長沙國在這幾年裡發展迅速,已經超過了不少地方,產糧名列諸侯國第五,尤其是長沙國的鐵器,已經成為了南國市場的主導,吳國每年製造的鐵器都沒有他們多。
治理地方並非是灌嬰的強項,但是治理官員那他就很在行了,灌嬰這種開國排名前十五的在南國就是降維打擊。
如今開國排名前十五還活著的就隻有那麼幾個了,而且還都在北方地區,南部就隻有灌嬰一個人,劉恒都不敢不給他麵子,更彆說他麾下的那些官員們了,加上長沙王為人軟弱,沒有什麼掌控欲,大事全部交給灌嬰。
灌嬰就以治軍的方式來治理官員們,施行很嚴格的政績考察,政績不合格就罰,合格了就賞,兩次不合格就換,長沙國本身資源很多,人才也不少。
灌嬰用人,也完全不給那些大族顏麵,隻要沒有能力,你阿父是開國大將都沒有,但凡有能力,做事好,哪怕是尋常百姓出身,也能給你弄到九卿之中,灌嬰提拔了很多有用的人才,打壓了那些無能且占據著要位的權貴。
長沙國在他的治理下,整整日升,官員整體素質不斷的提高,發展迅猛,就是苦了當地的權貴大族,不過這些人也拚不過灌嬰,灌嬰在治理國家的同時還在操練軍隊,四處剿匪,都剿到巴蜀那邊去了,也沒有人敢說什麼。
劉長對灌嬰的行為還是非常滿意的,這
樣的重量級國相是越來越少,就灌嬰這樣的做法,你但凡換個人來乾,第二天就得被迫辭職了,這些人是真的好用啊,可惜,就是太少了。
聽著灌嬰的敘功,劉長自然是極為高興的,他大手一揮,叫道:「祿!賞百金!!」
聽著同僚的功勞,夏侯嬰也隻是輕笑著,他的身體狀況不如灌嬰,有生之年,殺了個匈奴單於,將食邑規模弄到了如今的地步,他就已經很知足了,也沒有其他想法了,光是憑借著他誅殺單於的功勞,他就能藐視其餘的開國大臣了。
韓信除外。
劉長正樂嗬嗬的跟著灌嬰詢問著地方,灌嬰這才說道:「陛下,臣這次前來,其實是要彈劾那趙佗的!」
「啊?趙佗?他做了什麼?」
灌嬰憤怒的罵道:「這廝膽大包天,行同謀反,臣在長沙國內發現金礦,沿著一路搜尋,發現南越國內其實也有,但是趙佗這廝存心不良,故意不稟告廟堂,私自開采,這是要謀反啊!!」
那一刻,劉長的臉色頓時變得很不自然。
「啊,是這件事啊...這件事嘛,其實朕是有耳聞的,已經在調查了,您其實不必去管的...」
灌嬰很是困惑,「陛下知道??陛下既然聽聞了,為什麼不派人去抓趙佗呢?私自藏金,這可是重罪啊!」
「朕自然是有自己的想法,您暫時不要將這件事告知其他人,朕自己會解決的,哦,對了,那個灌阿是不是要來了?他先前給朕上書,說是要前來拜見您....」
劉長極為生硬的轉移了話題,灌嬰還是很憤怒,不過,也沒有繼續纏著說這件事,「臣不知,臣也許久不曾見到他了,這豎子,沒什麼能力,治理蜀郡,也沒有什麼成效...」
「可不能這麼說啊,蜀郡被他治理的不錯,能大膽用人,這就很不錯了,也不必奢求其他的。」
就在劉長跟灌嬰他們聊著家常的時候,劉賜也在劉勃的帶領下來到了太子府。
劉安不在府內,劉勃就讓劉賜暫時在院落內玩耍,自己卻跟著那些舍人們聊著天,等候了起來。
「大哥!!」
劉安回來的那一刻,劉賜便笑著衝了上去,一把跳進了他的懷裡,劉安狐疑的看著他,「你跑出來了??」
「不是,是二哥帶我來的。」
劉安抱著他走進了內屋,看著劉勃,「你怎麼帶著這豎子...」
劉勃仿佛是本能反應般的起身,然後熟練的說著:「很抱歉,我這弟弟頑劣...」
說了一半,方才反應過來,急忙停下。
劉安不由得哈哈大笑,隨即敲了下劉賜的腦袋,「你看看你,把你二哥都給弄成什麼樣子了,你這到底是惹了多少事,弄得你二哥見到人就要道歉!」
劉賜嘟囔著嘴,「他又不是隻有我一個弟弟。」
「找我有什麼事啊?」
劉賜這才迫不及待的說道:「大哥,我想要求學!」
「哦?」
劉安眼前一亮,有些開心,「你想要求學??真的?好事啊,好事啊!」
在弟弟們裡,劉安最擔心的就是賜,倒不是擔心他謀反就是擔心他將來無法治理好地方,此刻看到這個不成器的弟弟居然說自己想要求學,劉安心裡的開心是無法形容的。
「兄長,事情是這樣的。」
劉勃搶先一步,將所發生的事情詳細的告知了劉安,劉安很是認真的聽著,哪怕是聽到公羊學派的名字,他也沒有任何的異樣,很是平靜的點著頭。
「就是這樣,阿父不肯,然後這豎子就鬨著讓我帶著他來找您。」
劉安頓時了然,他抱著賜
,坐在了上位,認真的看著賜,詢問道:「你是真的想要學公羊嘛?」
「嗯!」
「為什麼呢?」
「他們說,學公羊可以不讀書的學會道理,我想去想開疆擴土的道理!」
「這樣啊,好,那你去學吧,明日,我就帶著你去找公羊壽。」
劉勃有些著急,「兄長,可是阿父那裡...」
「阿父他懂什麼,聽到個公羊,也不理解他們的思想,就開始胡思亂想,這件事我做主了,無礙,誰說諸侯王就不能學公羊呢?阿父那裡我會去給他解釋一番的!」
看著兄長這格外霸氣的模樣,劉賜看向哥哥的眼神裡滿是崇拜。
「大哥,您真的是....要不我們乾脆找個吉祥的時日,宰殺牲畜,舉辦祭
祀,結為兄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