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了!!!」
「成了!!」
尚方府內猛地傳出了咆哮聲,外頭的甲士一愣,下意識的想要回頭去看,就被麵前的將領所訓斥,他們都是南軍的精銳,前來這裡負責尚方府的安全,而在這裡辦事,最重要的就是不能東張西望。
尚方府的規矩極為森嚴,需要保密的東西有很多,尤其是一些軍事領域的研究,向來是不許任何人參觀的,就是來這裡駐守的甲士,來這裡之前,也會專門有人向他們告知這裡的情況,哪裡可以去,哪裡不能去,什麼人可以交談,什麼人不能理會之類的,甲士們聽的一臉茫然,而裡頭的咆哮聲卻越來越大,甚至能聽到雜物掉落在地上的聲音,這些人都開心的開始砸東西了。
在眾人之中,陳陶滿臉的欣慰,他有些激動的擦拭著眼眶,看著瘋狂慶祝的眾人,終於鬆了一口氣。
陳陶近些時日裡,不可謂不忙碌。
劉長交待給他的事情很多,設計圖更是堆滿了一個屋子,可這些東西要真的動手製作出來,那是真的不容易,最主要的就是材料的問題,長老爺隻給他們說一個大概,具體的他也說不出來,材料更是不談,不談材料隻談設計的都是流氓!鬼知道尚方到底試驗了多少種材料,一次次的失敗,弄得他們精疲力竭。
就說這一次,皇帝讓他們做出透明的玻璃,隻是簡單的說了製作程序和需要的材料,至於具體的配方什麼的是完全沒有提及,什麼大概,少許,不少…陳陶人都快折騰沒了,好在尚方府如今不缺錢,不缺人,也不缺材料,應有儘有,誰也不知道尚方府的庫藏裡到底藏著多少好東西,正是因為有了皇帝的全力支持,他們方才有了如今的成就。
但凡換個皇帝,都絕對不可能用如此高的耗費去無條件的資助專門的一個府邸,也就是群臣不知道尚方真正的耗費是多少,若是知道了,他們的第一目標絕對不會是食貨府,整個尚方都得被他們給拆了。
陳陶也沒有辜負劉長的如此厚望,劉長頂著所有的壓力,甚至藏了小金庫來資助尚方,而尚方在這些年裡,也是拿出了很多足以改變世界的發明,彆的不說,光是改進紙張和印刷術,就讓大漢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要不是尚方,劉安還想要搞寒門那一套是行不通的,知識完全被壟斷在大族手裡,當官隻能是他們的特權…而如今,天下各地,書肆極多,還不收取費用,這為大漢培養了很多的寒門之士。
讀書不再是董仲舒這樣頂級家庭的專屬待遇。
「諸位!!且莫要急著歡呼!!我們隻是成功了一次而已!!我們要穩住!!繼續做!!」
陳陶大聲的說著,眾人再次投入到了試驗之中。
一個穿著短衣的留著糟亂胡須的老頭從尚方內府走了出來,手裡提著一壺酒,靠著牆壁就坐了下來,輕輕抿了一口,而站在這裡站崗的甲士看到他,笑著問道:「胡老頭,你又偷跑出來吃酒啊?」
「什麼叫偷跑啊…內府不許飲酒,我是稟告了陳公,特批出來吃幾口酒的…」
這些甲士們長期駐守在這裡,跟這些人都混熟了。
雖然有著保密條例,不能隨便交談,但是這個府邸內的匠人並不是搞軍事發明的,隻要不談論內部的情況,倒是沒什麼問題,胡老頭吃了幾口酒,又將酒壺遞給了甲士,讓他們也吃上幾口,這些甲士們出身並不是非常的高,頂多比尋常百姓好上一些,是良家子,而尚方內的匠人,出身同樣不高,尤其是年紀比較大的這些人,很多都是秦國當年的官奴。
雙方倒是相處的不錯,有著不少的共同話題。
「今天又輪到你們來值守啊。」
「是啊,現在是三天一輪換,再過幾天,我就不在這裡待著了…我升官了,要去西庭那
邊當官了,管著三十多人呢!」
「不錯,不錯,升了爵?」
「是啊,哈哈哈,前幾天領著兄弟們去操練,正好遇到個不長眼的盜賊,偷了東西就往我們麵前跑…我直接就給那盜賊按地上了…我這功勞本來也就差一點,這一補,我就是不更了,往後我們家裡人都可以不去服役了,都可以不更了,我也要正式當官了…」
那甲士說著,滿臉都是歡喜之色,當上不更,就代表著脫離了底層爵位,成為了正兒八經的小貴族。
胡老頭也忍不住驚歎,「真好啊,這個年紀,居然就當上了不更,往後定然大有作為!」
「多謝,多謝,你也是啊,往後你要是從尚方退了,就來西庭找我,保不準我可以給你個差事啊。」
「好。」
胡老頭跟甲士聊著天,吃了些酒,就轉身進了內府,到這個時候,陳陶看著已經成型的玻璃塊,咧著嘴,笑容極為燦爛。
「諸位,我現在就派人去告知陛下…諸位可以休息片刻,等待陛下前來了!」
匠人們大聲歡呼了起來,神色更加激動,陛下對他們非常的好,陛下每次前來,都是給他們各種的賞賜,百金都是最尋常的,還有各種升爵,皇帝的到來,對尚方來說都是大喜事,當然,前提是有了成果。尚方府非常的大,其中有匠人超過兩千多人,這兩千多人的分工各自不同,卻已經是大漢最為頂尖的科研人才,整個尚方在這一刻都陷入了欣喜狂歡之中,眾人都在等候著。
「在哪裡?!哪裡呢?!」
隨著熟悉的聲音,劉長猛地撞進了尚方內府,正在吹玻璃然後進行裁剪的陳陶卻不敢急著起身,繼續著自己的操作,陛下來的還是稍微早了些,不過,劉長並不在意他的無力,匆忙的朝著那些行禮的眾人回著禮,就衝到了陳陶的身邊,陳陶將玻璃吹得又薄又大,趁熱剪開攤平,從而就有了小塊的平板玻璃,當然,若是要用於製作天文鏡,還需要其他的工程,不過,目前來說,他們的成果已經達到了劉長的預期。
劉長看著陳陶將玻璃剪開,迫不及待的從他手裡奪了過來,認真的查看。
儘管玻璃出現的相當早,可跟後世的玻璃還是不太一樣的,達不到後世的水準,如今陳陶所發明出來的…不對,是改進之後的玻璃,雖然依舊是達不到後世的水平,可差距已經是很明顯的減少了,劉長覺得,如今他所製造的玻璃,想要拿去做天文鏡可能還是得差點,但是拿來做窗戶什麼的,已經是足夠了,反正程序隻要是弄對了,往後有的是辦法讓玻璃更加的透明清徹。
劉長微微用力,玻璃愣是被他所掰彎,這種形態下的玻璃並非是非常堅固的,還帶著些彈性。
劉長頓時笑了起來,無論怎麼說,自己在尚方府的投入沒有白費啊,這就是最好的證明!
「陳陶!你做的非常不錯!」
「該賞!!」
陳陶卻急忙說道:「陛下平日裡賞賜的夠多了,這都是我們應當去做的,不該因此而領賞!」
「不,做出來了就得賞!」
劉長在麵對尚方的時候總是極為大方,毫不吝嗇,跟平日裡作風那是截然相反的,劉長實在是太清楚這些東西對這個世界的作用了,無論賞賜多少,隻要能鼓舞到尚方的人,讓他們做多出一件新發明,那劉長都是賺的。
「我說的望遠鏡,天文鏡,這次都能做出來了吧??」
「我們現在就動手去做!!」
「哈哈哈,好,這樣吧,你帶著墨家的人好好收拾一下,今日,我要在太學裡為你們搞一個慶功宴!」
「啊?陛下…我們這…」
或許是因為一直悶在家裡搞研究,陳陶變得有些
內向,都不太喜歡這種交際活動,連帶著整個墨家都是如此,擠在自己的圈子裡自娛自樂,從不與外頭接觸,就是那些學術爭鋒,他們也很少去參與。
而劉長要在太學為他們設宴,也不是突發奇想,這是劉長很早就有預謀的。
墨家在自己的資助下發展的不錯,在太學也開設了幾個學堂,但是怎麼說呢,競爭力遠不如黃老和儒家,名聲不顯啊,劉長是很著急的,在他的構想裡,太學裡應該有大量的年輕後生都跟隨墨家,投入到科學的領域裡,這個陳陶不太景氣,在學術方麵是真的沒有什麼成果,也幾乎沒有什麼進展。
劉長就想通過這樣的慶功宴,增加一下墨家在太學年輕後生裡的影響力,順帶著將他們的競爭力也給搞上去。
在大漢諸多學派裡,能讓皇帝費儘心思來扶持的,大概也就隻有陳陶的這支墨家了。
「那就這麼決定了!!」
劉長大手一揮,轉身就帶著呂祿離開了這裡,隻留下陳陶茫然的看向了周圍的那些匠人們。
「諸位…陛下要在太學設立一個慶功宴,墨家的眾人,都得跟著我一同前往…你們現在就去準備吧,穿的好一點…」
「陳公啊…我們現在去洗衣服,還來得及嗎?」
「放屁!你就穿這麼一身去太學??那以後還有學子敢跟著我們求學嗎?!穿好衣服啊!平日裡陛下不是賞賜了很多華服嗎?都穿上!彆怕弄臟!那就是為了留給這樣的時日裡穿的…都不要忘了自己的爵位,不要僭越…」
陳陶又吩咐了不少,這才急匆匆的進去準備去了。
很快,胡老頭再次出來吃酒。
甲士笑嗬嗬的正要開口,可看到他的衣裳,瞳孔不由得放大,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然後不太肯定的詢問道:「胡…老丈?」
胡老頭瞥了甲士一眼,「你這是什麼眼神?半個時辰不見,你撞鬼了不成?」
「不是…您這衣裳…華服??侯服??」
胡老頭這才想起自己的新衣裳,他小心翼翼的整了整衣袖,說道:「這是上次升爵的時候,陛下親自送給我的…雖然好看,但有點不太合身。」
「胡老丈啊,你到底是什麼爵位?
老頭低著頭,計算了起來,算了片刻,然後回答道:「大庶長。」
甲士臉色一白,下意識的就要跪在胡老頭的麵前,他緩了許久,隨即酸楚的說道:「你這不仗義啊…你平日裡不是總是說自己爵位很低嗎?這都是大庶長了…你這…」
胡老頭搖著頭,「唉,確實不高…」
他正要解釋,忽然聽到裡頭的聲音,急忙站起身來,「不跟你說了,我們這幾個人要跟著陳公前往太學,回來後再給你解釋…」
他急忙回到了內府,過了片刻,陳陶穿著有些彆扭的衣裳,領著墨家的眾人走了出來,遠處有馬車開始停靠在這裡,那些甲士們目瞪口呆的看著這些走出來的人,胡老頭確實沒有說謊…陳陶這麼一出來,身後跟著十餘位徹侯,那一身裝扮,看的甲士都是雙腿發軟,在他們之後,還有很多的列侯,胡老頭這個大庶長,卻是排在了最後,爵位最低是沒錯的。
可那是大庶長啊…一共就二十級爵位,大庶長排十八,往前一步就是封侯稱君。
那些馬車越來越多,各個都是四匹馬來拉乘的,極為豪華,陳陶這些人不慌不忙的上了馬車,朝著太學的方向飛奔而去。
那幾個看守的甲士看著他們走遠,忍不住擦了擦額頭的汗水。
「這都是什麼啊…剛剛我沒有看錯吧?二十幾個都是侯???」
「還說什麼廟堂權貴多,這明明是尚方權貴多…廟堂裡能不能湊出這麼多侯??」
「犬入的…那個姓王的老頭天天跟我借麥飯,我看他那麼可憐,總是多帶點吃的給他,今天才知道他是個徹侯!這廝居然還跟我一個上造要吃的?!當真是不當人啊!!他一年的食邑俸祿夠我吃八十年的吧??
此刻,在太學之內,諸多學派的大家也是聚集在一起,他們臉上寫滿了不情願。
陛下忽然通知,要在太學內給墨家搞慶功宴,陛下如此明目張膽的站在墨家那邊,讓諸多學派都很不滿,為什麼不能站在我們這邊呢?
學子們卻都是喜歡熱鬨的,早早開始聚集在太學正中場,人數越來越多,整個會場也變得有些噪雜,堪輿家同樣也來到了這裡,羅鏃站在角落裡,他們學派跟墨家雖然存在競爭關係,但是兩派沒有交惡,彼此的關係還是不錯的,此刻,他也挺為墨家而開心的,他身邊站著數十位堪輿的弟子,各個膀大腰圓,圍繞在羅鏃的身邊,自動就形成了一層防護罩。
除此之外,公羊學派也在這裡,他們同樣站在很偏僻的位置上,周圍站著幾個大家,都時不時用充滿惡意的眼神打量著他們,自從公羊春秋傳問世之後,儒家內部的打壓接連而至,這代表著他們終於有了競爭力,是一件好事,而胡毋生已經在辯論中連續戰勝了七位前來請教的大儒,守護住了公羊春秋的問世,沒讓這本新書死在繈褓之中。
此刻,胡毋生感受著迎麵而來的那些敵意的目光,也是絲毫不懼,帶著輕輕的笑容,吩咐道:「弘,若是他們來找你辯論,你不要逞強,低頭不言就是。」
「老師,我不會丟了您的顏麵。」
「我不怕你輸,你還年輕,我就怕你掉進他們的陷阱裡。」
而占據著絕對優勢的黃老學派,此刻最為驕橫的站在了最中間的位置上,有十餘個大家圍繞在一起,紛紛談論著墨家的事情,他們從不將墨家當作自己的敵人,墨家甚至是他們的盟友,可以扶持起來打壓儒家,他們跟儒家的關係那是相當惡劣,因此他們不在乎墨家的崛起,而站在他們身邊的儒家諸多大家就不這麼想了。
在他們眼裡,墨家那就是無君無父的禽獸之學,讓這樣的學派崛起,簡直就是在抽打他們儒家的臉。
無論如何,他們都要杜絕墨家再一次成為顯學的可能。
當今的顯學,有黃老和儒家,這就足夠了,不需要第三家,甚至,在一些人看來,其實這顯學,有一家就足夠了…兩個都嫌多。
「等墨家的禽獸前來…我要第一個上前,質問他們治理國家的道理!」
有儒家的大佬開口說著,他嚴肅的說道:「陳陶不過是個卑賤的人,因為皇帝的寵幸成為了墨家的領袖,他沒有什麼學問,他這樣的人也不配在太學裡搞什麼慶功宴,他有什麼功勞呢?」
「我要當麵向他吐口水!」
「一定要讓墨家的禽獸顏麵掃地,低著頭逃離這裡,太學可是我們的治經之地,豈能讓禽獸猖獗?!」
儒家已經做好了各種刁難的準備,他們絕不會允許墨家再一次得勢。
劉長的到來,徹底點燃了在場的學子們的激情,諸多學子們瘋狂的歡呼著,而劉長就吃這一套,他得意的朝著眾人示意,享受著眾人的歡呼,最後坐在了上位,浮丘伯站在了他的身邊,臉上掛著笑容,浮丘伯大概是整個太學裡唯一不會敵視墨家的大儒了,他還是以整個太學為重,將自己的私人感情放在了第二位,對太學來說,墨家的崛起是好事。
就在儒家鼓足了勁的時候,墨家眾人終於趕到了這裡。
那個要當麵向陳陶吐口水的大儒急忙推開了麵前的幾個大家,朝著最裡頭擠了過去。
當他擠到最裡頭,抬起頭的時候,看到了那些剛
剛下車的墨家眾人。
清一色的侯爺們在這裡是如此的顯眼。
陳陶疑惑的看著這位忽然衝到自己麵前來的大家,「您有什麼吩咐?」
「我…」
「恭問您無恙?」
ps:今天孩子出院,情況都穩定了,腦電圖也顯示正常,顱內出血正在恢複,以後每周按時去打針就好了,今天我陪會孩子,第二更明天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