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哢嚓~~"
當劉長手撕囚車的時候,韓信的眼角都不由得跳了跳。
當著太尉的麵,劉長便直接上前,幾拳直接打碎了木欄,隨即直接上手開拆,他直接扯斷了那幾根木頭,丟在一旁,看他的樣子,不像是在拆木頭,反而像是在撕紙,那麼的輕鬆,那麼的愜意,甚至撕的有些賞心悅目,仿佛是在給群臣整活....他片刻之間就將囚車拆了個乾淨,將張不疑拉了出來,取出了堵嘴的綢布。
眾人目瞪口呆,遠處站在人群裡的諸侯王劉賜都被嚇到了。
他低聲對一旁的董仲舒說道:「阿父若是被裝進囚車,必須得捆綁了雙手雙腳,還得提防他用身體撞開囚車...這護送的人該有多害怕啊...非人哉!」
董仲舒臉色一黑,「大王,慎言啊,再說就該您進囚車了..」
劉長在救下了張不疑後,張不疑迅速說明了情況,憤憤不平的看了韓信一眼,劉長隨即就站在了韓信的麵前,低著頭,眼神裡竟然有些不悅,「師父。」
「如何?」
「我的人是不能受辱的。」
周圍的眾人頓時安靜了下來,驚疑不定的看著他們,難道說皇帝和太尉就要因為這件事決裂嗎??若是這兩人剛上了,這可是要出大問題的。
「因為是你的人,你才能看到他。」
韓信看了張不疑一眼,「綁好了,彆總是放出去招來麻煩...禍從口出。」氣氛有些嚴肅,群臣更是不敢言語。
兩人上了車,氣氛還是有些不對。
群臣低著頭,將領們隻當什麼都沒看到,天子的車架緩緩朝著皇宮行駛而去。劉長板著臉,一言不發。
韓信皺著眉頭,坐在他的身邊,馬車剛剛開始啟程,兩人便大聲的爭論了起來,聲音越來越大。
盧他之極為擔憂的看著這一幕,「這..這可如何是好啊,若是因為這件事壞了陛下與太尉的師徒情誼,唉..」
周亞夫低聲問道,「他之啊,你在家中是不是從來不曾跟大人鬥過氣?」「嗯?」
「這哪裡像是天子與三公的爭吵啊....」
周亞夫說著,不由得看向了遠處的馬車,無奈的搖著頭,盧他之一愣,隨即也認真聽起了這兩人的爭吵聲。
「你怎麼能這麼對待我的三公呢?!」「你為什麼不先管好他呢?!」
「他是我的人!有什麼過錯要被關在囚車裡?!」「我是你的老師!!」
「我都已經是當大父的人了!」「那又如何?!」
「反正不許你這樣對待我的大臣!!」
「我評價你,何須他一個外人來指手畫腳?!怎麼?!你現在是當大父的人了,我就評價不得了嗎?!」
「翅膀硬了?!」
「我何曾如此說過?!」
盧他之越聽越是詫異,整個人都有些懵,他有點明白了周亞夫的意思,這確實不太像是皇帝跟權臣的爭執.....怎麼聽都是一個叛逆的兒子和他的老父親在吵架啊
「你不必多慮..陛下年幼失父...自幼生長在太尉的膝下,他們的感情,跟父子沒有什麼區彆...太尉為什麼會對張不疑那麼生氣?你可以想想,你罵自己兒子的時候,有個人來訓斥你,讓你閉嘴..明白了嗎?」
盧他之茫然的說道:「我們這麼說,是不是對高皇帝有些不敬??」
周亞夫沒有回答,隻是平靜的看著那漸行漸遠的馬車,又打量著周邊的大臣們,低聲說道:「看他們的神色,倒是沒有什麼蠢物以為陛下與太尉之間出現了間隙,欲行離間之策..」
劉長和太尉幾乎是吵了一路,到達
厚德殿的時候,兩人還是倔強的彆過頭,高度一致。宴席並沒有想象之中的那般熱鬨,太尉隻是待了片刻,就離開了。
劉長令群臣開始準備賞賜之事,又令張相和左相商談身毒之事,方才結束了這次的宴席。
張不疑有些愧疚的站在劉長的麵前,「陛下...若是因為臣的緣故,使得陛下與太尉不合,臣當萬死...臣當時一時衝動....」
看得出,張不疑已經很後悔了。
他倒是不後悔被關押起來,隻是覺得自己影響了他們的關係,太尉又多重要,他心裡還是清楚的,因此在冷靜下來後,他心裡是無比的後悔,劉長卻不在意的揮了揮手,「無礙!他這次做的確實過分,身為弟子,就要在老師行為不對的時候及時製止,一味的支持和隱瞞才是不孝的行為....你不必擔心,況且,我又不是沒跟他吵過...」
劉長這也不是假話,他是整個長安唯一敢跟太後,太尉這兩人吵架的存在。
劉長並非是劉盈,縱然太尉,惹怒了他,也敢扭著脖子吼幾句,哪怕挨了揍,也不懼怕。
太尉也知道他這渾脾氣,兩人的爭吵最多能持續三天。「不要在意這些了,說說身毒的情況,如何解決的?」
「按著陛下的要求,對身毒進行了劃分,在三個地區施行三種不同的政策,同時臣委派了不少官吏,共計四百二十三人,由他們來輔佐當地的君王...另外,已經確定了駐兵的事情,將由他們來承擔駐兵的全部費用,而我們則是提供庇護...沿海的港口將全部由我們來治理,但是臣還是給他們留下了一個港口,允許他們的商船停靠,鼓勵他們從這裡前來大漢進行貿易,另外商定了稅賦..他們將統一使用大漢的貨幣,廢除各自的貨幣,他們將采用大漢的衣冠著裝,遵從大漢之禮法...臣還安排了典禮,諸王準備一同前來長安,接受您的冊封,成為真正的大漢諸侯...這些事情,我都如實記錄了下來,我這就令人取來!」
劉長聽著他的話,點著頭。
「那我吩咐你的事情?」
張不疑壓低了聲音「陛下放心吧,臣按著您的想法,對不同的地區的安排都是截然不同的..我接見了浮屠教的人,暗示他們可以與婆羅門競爭...他們也不是什麼好鳥,還說想來大漢,被我給拒絕了...我讓他們安心在身毒,先擊敗自己的宿敵再說,不出百年,這裡就會變成截然不同的三個天下了..各自都不相同...」
劉長在私下裡還交給了張不疑一個密令,那就是讓他分化身毒,其實這身毒本來就是個地理概念,要不是孔雀帝國,他們現在還是四分五裂,他們彼此的差距比當初的春秋戰國還要大,在孔雀之前,他們都不曾有普遍使用的語言,在不同城市裡走動還需要翻譯
身毒這個地方,潛力是極大的,若是遇到一個狠人,來個二代阿育王,哪怕比阿育王弱一點,都會讓大漢失去對那邊的控製權,大漢想要千裡迢迢的打他們,就需要他們保持著四分五裂的局麵。
大一統的身毒以逸待勞,大漢也未必能輕易吃的掉。
但是這樣的事情,不太好明著來操辦,尤其是在劉長收獲了不少身毒人效力之後,總不能當著阿列的麵說要挑起這裡的矛盾吧?
雖然這裡的矛盾已經相當激烈,壓根就不需要劉長來挑,但是火上加油的事情,何樂而不為呢?劉長將身毒按著地域,分為北部,中部,南部,三個區域所施行的政策都不相同,甚至連官吏都不同...劉長特意讓張不疑進行了嚴格的挑選,在北部的大漢官吏大多為法家,中部的則是黃老,南部以儒家...這附和劉長對身毒的三種態度,北部鏟除大貴族,在中部無為而治,在南推動漢化...也對應著三種治理辦法。
當然,還有就是對他們貨幣體係的控製,以及在軍事力量上的控製等等。「此事太後早已做了決斷!!明明白白!既如此,何以收取這財物?!」
「君子固窮,小人窮斯濫矣!」
王妨雙手叉腰,對著自家兩人訓斥著。
呂產臉色通紅,咬牙切齒的說著:「低聲點!低聲點!休要讓鄰舍們聽到!!」
他這位妻,乃是昔日的國相王陵之女,性格類其父,極為火爆剛烈,一點就炸,當初因為劉盈的事情兩人常常吵架,呂產不堪其辱,就去找了太後,這王妨畢竟是太後親自為呂產娶來的,太後即刻出手,將劉盈一頓收拾後,召見了這位王陵女,給她說明了一切,勸說兩人好好相處。
可這並沒有改變呂產的情況,呂產逐漸發現,兩人爭吵不是因為太上皇,而是兩人本身的性格就差異巨大。
呂產自幼玩到大,貪玩成性,年幼時就駕車博戲,放浪形骸,沒有什麼大誌向,不喜歡讀書,若不是因為呂家的身份,怕是連城門校尉都沒得做...而王妨則是不同,她跟她阿父一樣,剛烈暴躁常常以高標準來要求自己的良人,呂產所做的事情,但凡有一點讓她覺得不妥,她就會大聲的嗬斥,呂產又不願意被管束,因此兩人才會整日的吵架。
呂產此刻臉色羞紅,很是惱怒。
「太上皇乃是我堂兄,他送我車輛,我受了又如何呢?本來就是至親,怎麼能說我貪財呢?」
「良人啊...我聽聞,太上皇與你一般,也是好車的,他為什麼忽然送你寶車呢?是因為他覺得自己虧欠了你,使得家庭不和,名譽受損...可是,太後早已出麵解決了這件事,讓他受到了懲罰,家庭不合是因為我們性格不符,您的名譽更是不必多說,太上皇之前,也向來沒有好的名譽..您不如實告知,反而收取禮物,這不是君子可以做的事情!」
「我就不明白了...因為我沒有名譽,就可以由他來損害嗎?這是什麼道理?」「我承擔了不白之冤,難道我還有錯了??」
王妨看著麵前的良人,她看起來更急,急的都開始跺腳了。「良人啊,您為何能享受如今的榮華富貴呢?」
「是因為我阿父的功勞!」
「您阿父的功勞隻是能讓您衣食無憂而已,而您可以出任城門校尉這樣的重任,是因為您與太上皇,陛下親切啊..."
「啊?我們本來就是堂兄弟!」
王妨看到他還是不明白,生氣的罵道:「何以如此蠢笨?!難道您覺得太上皇的人情還不如這十幾輛寶車嗎?!呂家乃是大族,您是長房嫡子,不知多少人盯著您呢!有太上皇的這件事,若是將來有什麼事,難道他不會出麵幫助您嗎?陛下會忘卻這件事嗎?如今您收下了這些車,那就是還清了人情...您...」
呂產一愣,再次叫道:「蠢婦!我乃陛下之兄弟,這親情難道還需要什麼人情來維係嗎?!」
「嗬,都是陛下之兄弟,為何二房嫡子就能成為富甲侯呢?陛下在提議節葬之時,就說是二房之意,您看二房可曾說過什麼?可曾讓陛下償還??」
呂產更加生氣了,「算了,算了,我不與你爭執,我將車還了就是,免得你整日嘮叨...還什麼人情,從未聽聞兄弟之間還要什麼人情的!」
「你!你!你就留著車自己去玩吧!!」王妨憤怒的罵道。
呂產再次怒氣衝衝的離開了家,他也不明白,為什麼當初姑母非要給自己迎娶這麼一個妻,整日大喊大叫的,對自己指手畫腳的,自己可是堂堂大丈夫,豈能受這樣的委屈?!若不是因為她阿父名望太高,又是姑母親自許配的,自己早就....哼!居然還讓自己還了車?還車就還車!!看你還能怎麼辦
!
呂產今日休假就讓家仆們準備好這些寶車,有些依依不舍的打量著這些車,伸出手來摸了摸,這些可都是當初的六馬之車啊,自己要騎乘的話當然隻能駕四馬,不過也能跑!可惜了啊
呂產來到皇宮,告知甲士自己是來拜見太上皇的。
甲士也不敢阻撓他,畢竟呂產跟宗室子也沒有什麼區彆,片刻之後,就有近侍領著他進了皇宮。
近侍走著路,感慨道:「還是得自家兄弟啊...您是第二個來拜見太上皇的...不過您也不必擔心,太上皇已經好了不少..陛下正陪著呢。」
呂產一愣,眉頭皺起。
當呂產走進泉寧殿的時候,就聞到了一股濃鬱的藥草味,有兩人的聲音傳來,其中那個洪亮的聲音是陛下的。
「陛下!」
呂產同時就拜見了兩個人。
劉長跪坐在一旁,虎背熊腰,著實可怕,而劉盈卻躺在床榻上,他的臉色極為蒼白,臉色消瘦,眼眸裡布滿了血絲,可當他看到呂產的時候,很是開心的說道:「產弟來了!」
呂產小心翼翼的靠上來,有些擔憂的看著劉盈。
「兄長..您..」
「唉...老矣,多病乃是常事。」
呂產想要說些什麼,忽然沉默了下來。「產弟可有什麼事?」
呂產撓了撓頭,還是決定直說,「是我那悍妻,非要我將車送回,還說會失了什麼人情...我不願意與她爭吵,就帶著車過來了...兄長還是自己留下吧,我那悍妻啊..."」
呂產也不將兩人當外人,直接將自己長期的抱怨和不滿說了起來,越說越生氣。劉盈的神色忽然變得有些嚴肅了起來。
「產弟啊!你不該因此而生氣的,她是為了你才開口勸說的啊...可見她是愛你的,若是不愛,何以多言?何以總是想要指正你呢?不理會不就是了?況且,你怎麼能給其他人說自己妻的壞話呢?這難道是我們家的子弟可以做的事情嗎?!」
呂產委屈的低著頭。
劉盈再次說道:「產弟,當初阿母親自為你挑選合適的良家女,就是想要讓你走上正途..並非是為了害你,你與她也有孩子,何以如此爭吵?你可知道!夫婦爭吵,最為驚恐的就是孩子!!你這樣,是想讓你的孩子也變得...」
劉盈大口大口的呼吸著,整個人都激動了起來。呂產大驚,急忙請罪。
「兄長莫要急切,我再也不這麼說了!」
「你現在就回去!與你的妻道歉,多聽她的話,少說幾句以好話來哄她,她自然也不會是那般態度!你若是再說什麼休妻,我便再也不看你!」
「弟不敢,我這就回家!」
呂產再拜,匆匆忙忙的離開了皇宮。
劉盈掙紮著看他離開,隨即看向了沉默不言的劉長,「長弟啊...產和祿都不以才學而聞名,若是他們將來做錯了什麼事,你要稍擔待,不要隻顧著廟堂的大事...也得....管教好諸兄弟們...」
「二哥,這件事還是得你來,我年紀最小,怎麼能管教宗室呢。」「長啊...我時日無多了....我好想再見見如意,恒,恢,友,建..」「二哥,我已經派人去請了...」
劉盈眼前一亮,隨即又搖著頭,「不可,不能讓他們耽誤了正事...」
「長弟啊...如意做事極端,但是他沒有謀反的心思...他是看著你長大的,很是愛你,他隻是沒有城府,跟我一般,沒有什麼壞心思...不懂得作惡,你要照顧好他啊...」
「二哥...你彆嚇唬我。」
「還有恢,恢他身體不好,整日
暴飲暴食...讓他少吃些飯菜....」
「友沉默寡言,過去總是被無視...我一直都想將他撫養在身邊的..你要常常跟他寫信,莫要忘了他...」
「建生性活潑,灑脫不羈,若是可以,給他安排一位強勢的國相,好生管束....」「恒...我是放心的,放心的。」
劉長忽然很是不安,幾次握緊了拳頭,又幾次鬆開,「二哥,你何必如此呢....太醫令都說了,無礙的!」
「唯獨對不住你啊..二哥無能..二哥無能..莫要怪罪...」
劉盈說著說著,輕輕打起了呼嚕,方才那急促的呼吸也平靜了不少。
劉長小心翼翼的走出了大殿,深呼了一口氣,仿佛要驅趕掉心裡那莫大的恐懼,他的雙手似乎都在微微的顫抖著,他猛地看向了一旁的甲士。
「讓夏無且再過來一趟!!讓他將太學的醫學眾人全部都給我叫過來!!全部都得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