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這一路,劉長甚至都沒有再隱藏自己的蹤跡。大搖大擺的就朝著晉陽的方向奔馳而去。
沿路自然都是"簞食壺漿,以迎王師」。
劉長在天下的威望很高,尤其是在唐國,唐國因劉長而興建,又因劉長而崛起,這裡並沒有因為劉長的離去而忘記這位曾經的大王,反而是因為失去了立軍功的機會,他們更加的懷念這位大王,還記得自家大王還在的時候,他們是何等的威風,常常外出打仗,攻無不克,年輕人各個都有軍功在身,其餘諸國的人進了唐國都得行大禮來拜見他們。
在那個時候,其他地方的權貴敢來唐國踏青??來了就給你綁了送去晉陽當官!
趙國的商賈敢像現在這般哄抬價格,欺行霸市?還記得他們那小心翼翼,一路拉攏各地的百姓,生怕自己被劫掠的模樣。
大王離開了很久,如今終於再一次回到了唐國的土地上。
這個消息迅速傳開,各地的官員也是急忙做好了迎接的準備,隻是國相下令,不許各地官員迎接君王,要以農事為重,安心春種,這才遏製了他們的衝動。
初次來到北邊的雍娥都有些驚呆了,看著遠處那百姓聚集在道路邊上迎接王駕的盛況,她都有些不敢相信,這些人周圍甚至都沒有官吏組織,他們居然都是自發的前來迎接王駕,看他們這熱情的模樣,當初的堯舜禹出行,大概也不過如此吧。
「唐人居然這般擁戴陛下?」
「我平日裡總是聽聞此處多反賊。」「本以為這一路都是盜賊攔路呢....」
曹姝平靜的看著遠處的場景,回答道:「這些人原先都是些活不下去的人,有人被判處了極刑,無法容身與世,有人饑寒潦倒,躲在深山老林裡,有人因為受不了官吏的欺辱,殺官逃亡……而其餘的本地人,則是每日都在遭受各類胡人的劫掠,匈奴人從朔方等地長驅直入,屢屢劫掠,使他們每年都是死傷無數,夜裡都要抱著利刃才能睡得著……陛下給與他們第二次機會,讓他們能夠安心的在這裡生活下去……..又以一人之力擊敗了塞外之敵,使得他們安居樂業,他們自然就會這般擁戴陛下。「
「說是反賊,可他們這般出身的人,也沒什麼選擇的機會,當初的英布陳豨要謀反,他麾下的將士和門客還能反對嗎?朝中眾人都想對他們趕儘殺絕,惟獨陛下心仁,認為他們都是自己的子民,不以賊寇來對待他們,認為他們隻是無法做出選擇,委身事賊,從賊,故而給與他們一次自由選擇的機會,山上的賊寇也都下山當起了農夫,隻要讓他們過的好了,誰又願意去做這樣傷命的勾當呢?」
樊卿笑著拍手,「不愧是大漢聖皇後……..哈哈哈,大道理都是一套一套的。」
作為大王的皇後,曹姝在這裡也很受禮遇,當地的老婦人們都來拜見皇後,還按著自己的禮儀送上了禮物,口稱聖皇後,樊卿就是在調侃這一點。
曹姝瞥了她一眼,「你這一天到晚沒個正形的,人家都以為你是大漢的公主呢。「
養的。」
雍娥偷笑了起來,「大姊認下便是,反正都是當女兒來
因為沿路有百姓迎接,因此趕路還是受到了耽擱。
好在,他們再走出了十多裡路的時候,就遇到了國相領著的群臣隊伍,他們是來迎接君王的。
國相張相如,當真是越活越年輕,許久不見,此人還是一副精神奕奕的模樣,眼神明亮,佩著長劍,大步朝著劉長快步走來,唐國的老臣裡,還剩下的就隻有這位張相如了,像李左車他們都因為年紀的原因辭官回家了,那般年紀上戰車都費勁,更彆說治理國家,目前唐國的群臣們大多都是偏年輕化,站在張相如身邊的那位國尉,才不過三十歲出頭,極為年輕
。
「大...陛下!!」
張相如險些就要喊出大王,可這麼喊是大不敬的,故而急忙改變了稱呼,劉長卻不在意這個,笑著上前,抓著張相如的肩膀,認真的打量著他,「張公頗為硬朗啊!」
「托了陛下的洪福,臣硬朗!」
「哈哈哈,朕的洪福比夏無且那廝要靠譜多了,南越王和張右相都是托了朕的洪福,到現在還活蹦亂跳的!「
劉長開著玩笑,拉著張相如的手,詢問道:「這些年裡,朕在未央宮,怎麼都聽不到唐國傳來的捷報了?李太尉告老還鄉,唐國就拿不出什麼成績了嗎?」
張相如還沒有回答,一旁的那個年輕人卻忍不住了,急忙開口說道:「陛下,並非如此!實在是那個傅清,不許我們再去打胡人!!弄得我們...」
「閉嘴!」
張相如嚴厲的訓斥了這個年輕人,隨即苦笑著看向了劉長,「陛下,目前的唐國正在全力操辦內在的政務,對內進行調整,故而沒有頻繁的對外出戰。」
兩人坐上了車,在群臣的跟隨下,朝著晉陽緩緩行駛而去,而在道路上,張相如也是說起了自己在唐國的一係列計劃,當初的唐國完全就是個戰爭機器,國內一切部署都是為了戰爭而準備的,以戰養戰,使得唐國迅速崛起,勢力無二,可是當匈奴人被趕走,最大的敵人消逝,廟堂設立夏國來收複塞外胡人的時候,唐國的內部就出現了大問題。
沒有戰爭了,軍功製不能再繼續維持了。
唐國是秦國的模板,是按著秦國的方式來迅速崛起的,沒有戰爭對他們來說簡直就是滅頂之災。
張相如開始了國內的產業調整,企圖改變這台龐大的戰爭機器。
因此在這些時日裡,唐國放棄了對外的征戰,開始專心進行內部的改革,首先就是效仿其他地區,減少軍功製的影響,讓底層爵位更泛濫一些,然後嘗試著建立趙國那樣的繁榮的商業,積極跟燕國取得合作,確定商業上的合作關係,還有就是將原先的軍工產業變成民用產業,唐國的軍隊很多,光是戍邊的軍隊就有八萬多人,張相如將他們都變成了屯田軍,融入到秦同的麾下又進行了一係列的裁軍,將原先的官田和公田分發下去。
張相如的改革還是取得了一定的突破,唐國正在緩緩轉型,唐國的優勢很大,特產也不少,雖然開發西北讓他們丟掉了貿易的大額,但是毛皮和礦產他們都是大頭,煤炭上同樣如此,最關鍵的是,他們境內的官方商賈很多,從前都是用自己的特產換取糧食,供應大軍,戰船也不少,這些優勢都能讓他們在轉型後再次成為北方的經濟中心。
如今北方的經濟中心在趙國的邯鄲,唐國丟失了這個位置,唐人對此頗為不滿。
劉長默默的聽著張相如的言語,沒有急著發表自己的觀點。
等到他講述的差不多了,劉長方才指著遠處那個年輕國尉,「那人是誰啊?」
張相如大驚失色,「這天下的官員不都是您親自安排的嗎?陛下怎麼會不認識唐國國尉呢?」
劉長臉色有些尷尬,「當然,這些委任都是朕親自下發,是深思熟慮,最後擬定出來的,隻是這趕路有些疲乏,忘卻了姓名。」
張相如狐疑的看著劉長,他可是知道自家陛下的記憶力,他從小記憶力就很好。
「這是張相所擬定的是吧?陛下壓根就沒看就同意了...」劉長大手一揮,「隻有一小部分是這樣的,這人叫什麼名字?」
「他叫朱合。」
「哦,年紀輕輕就能成為國尉,想來能力不錯?」「他阿父是平原侯前禦史大夫朱建。」
「不是唐人,卻自幼生活在唐國,參與了諸多戰事,被李太
尉看中,收入門下教導,先後在唐國擔任諸多軍職,也是今年才被榮升到國尉的位置上的。」
劉長點點頭,就這麼一路走著,很快,他們終於看到了晉陽的城頭。
晉陽城還是那般的高大,如今更是一舉成為了天下最高大最堅固的縣城,之所以能成為天下第一堅固的縣城,完全是因為晉陽本身的努力,跟長安拆掉了城牆沒有任何關係,起碼張相如是這麼認為的。
再次返回了自己的王城,劉長感慨萬千。
晉陽跟長安不同,晉陽城看起來就多了些嚴肅和秩序的味道,大概是因為軍功製的影響,這裡還保留著些秦國風,對稱的建築,不苟言笑的人群,哪怕是在門口的眾人,也是整齊的列陣排隊,不像長安那邊亂哄哄的,毫無秩序可言,這裡才是真正的大漢啊,長安都開始變成宋明了...晉陽有專門的城門,是給君王所準備的,平日裡都是不允許放行的,今日卻是大開,迎接劉長。
劉長站在戰車上,看著沿路那跪地迎接的甲士們,高調的走進了晉陽城內。
晉陽的王宮這些時日裡一直都是空著的,不過裡頭相當的乾淨,每天都有人來清理,保持內部的清潔,劉長已經很久沒有返回自家王宮了,坐在王位上,感覺都不一樣了。
群臣自然是站在了他的麵前,一同來拜見。
劉長已經見識到了地方改革的初步成果,唐國原先的大臣體係是很繁瑣的,效仿廟堂的規格,三公九卿,哪個都不缺,浩浩蕩蕩,而現在就是效仿郡的配置,官員明顯少了很多。
他看著麾下的官員,忍不住點著頭。
張相如笑了起來,「陛下,如今這朝議的官員也不到十個人...地方改製,還是頗有成效的。」
「是啊...這給寡人省下了多少俸祿啊!」「嗯??」
晉陽雖然沒有長安那般繁榮,但是彆有一番風味,劉長在到達晉陽後的幾天裡,帶著三位夫人在晉陽各地遊玩,偶爾是以大王的身份,偶爾就便服出行,隻是那高大的身材太過引人矚目,老是被人給認出來...張相如以不能耽誤春種的名義勸諫劉長不要再這般外出,劉長方才留在了王宮內,而曹姝她們顯然就不受這個限製了,隨意進出。
劉長一臉不悅的看著呂祿,看了看自己的雙手,「我頭次知道太過魁梧也不是什麼好事...走到哪裡都被人給認出來,想來個微服出訪都不行,這來了唐國,她們三個都是天天出去玩,我卻被困在這王宮裡,這有什麼意思啊?」
「既然陛下也覺得無趣不如我們返回長安?」
呂祿是一點都不喜歡唐國,唐國人太過排外,尤其看不起他們這些長安人,明明你們家大王也是個長安人啊!
這裡的官員也大多無禮,看到他也不行禮。來個亭長都敢出言不遜。
呂祿很不喜歡這裡,還是長安好。
劉長卻沒想著這麼快就回去,他搖著頭,「唐國這裡還有那麼多的事情沒有做完,就說這唐國調整內部的事情,若是沒有我,他們能辦成嗎?況且,月氏人那邊我還沒有去...當然,還有夏國。」
「陛下還想要去夏國??」
「這來都來了,不去一趟夏國,怎麼也說不過去啊。」呂祿長歎了一聲,「那邊還在打仗,很是凶險....況且都是胡人,聽聞常常有人在路上劫掠...」
「你放心吧,我不會去劫掠彆人的。」
「讓皇後他們就留在晉陽這邊吧,你準備一下,我們先去一趟朔方那邊,見一見當地的月氏人,看看情況,順便拜訪一下李太尉他們,然後再從朔方進夏國,看看那邊的情況,用不了多長時日的,那麼久都沒有見到傅清了,難道你就不想過去羞辱他一番嗎?「
「臣不想,況且,傅清有大功,陛下不能去羞辱他...」
「那就過去賞賜他一番!」
劉長便讓呂祿準備馬車,做好了前往邊塞的準備,曹姝得知劉長的想法,也沒有勸阻,身為皇帝,巡視自己的江山,也沒什麼好勸阻的,隻是囑咐他路上要小心。
「陛下,沿路不要跟百姓對罵,及時表明身份,更不要動手打人……早去早回,我們還得儘快返回長安,不能耽誤太多時日。」
聽著曹姝的囑咐,劉長很是不悅,他冷哼了一聲,「過去我在廟堂的時候,群臣總是各種勸諫,如今我不在了,他們才會明白我在廟堂到底是有多重要...我這次偏要晚點回去,讓他們多經曆沒有我的時日,看他們以後還敢不敢天天勸諫了!如今我在此處長安的群臣怕是已經因為改製的吵得不可開交了吧!!」
「我都仿佛聽到了劉安哭著喊我的名字,欒布懊惱的拍打著自己的大腿,後悔讓我離開長安!」
長安,欒布呼出了一口氣,輕輕吃了一口麵前的茶水,
笑嗬嗬的看向了前方。
群臣坐在宣室殿內,每個人麵前都擺放著茶水和一些水
果,眾人極為融洽的談論起了改製的事情。
殿內的氣氛是那麼的融洽。
劉安坐在上位,顯得很老實本分,他發現自己什麼都不用操辦,三公們實在是太給力了,他們一出麵,群臣沒有反對的,諸事都開展的很是順利,劉安隻需要聽他們的話,發布詔令就可以。
當初劉長離開廟堂去身毒的時候,劉安也曾執政過,但是從未如此輕鬆過。
阿父給他留下的這套班底,實在是太強了啊,太尉佩劍往那裡一坐,就沒有人敢大聲喧嘩了,說起話來都是溫聲細語的。
張相所提出的政策,群臣沒有人敢反對的。
張不疑板著臉,隻是盯著禦史大夫,就能讓原先不和睦的大臣們聯起手來。
而禦史大夫則是一邊說著自己的想法,一邊聆聽眾人的建議。
群臣發現,這廟堂沒了皇帝,怎麼就變得如此和睦了呢?
欒布當然是知道原因的,那個暴君還在的時候,整***迫大臣們去做事,大臣們火急火燎的,不敢有片刻的悠閒,彼此之間出了衝突,就大吵大鬨,而現在陛下不在了,主事的是慵懶的張相,張蒼辦事嘛,大家都是清楚的,這廟堂原先那緊迫的氛圍頓時消失,這氣氛自然也就變得和睦了。
欒布輕輕吃了一口茶,神色極為享受。
這昏君怎麼不早點去外頭呢?
朝議結束的時候,群臣已經擬定好了三個可行的方案,準備先將最重要的尚書府的架構給製定出來。
群臣從宣室殿的門口魚貫而出。
劉恒在一群大臣的簇擁下,笑嗬嗬的走出了此處,就看到一人站在他的身邊,正笑著說道:「沒想到,事情居然會如此的順利...有賢王在朝,事半功倍啊!」
劉恒臉色一變,沒有理會他,先一步離開了這裡。
這人有些無奈,又對左右說道:「陛下遊幸唐國,乃唐國之幸,更是長安之幸啊。」
這次,欒布的臉色也變了,手下意識的就伸向了腰間。
「嘭~~~」
隻聽的一陣響聲,那人應聲倒地。
張不疑丟下了手裡的劍鞘,對著盧他之叫道:「紀信侯陳煬詆毀陛下!押進廷尉候審!」
當即就有甲士走出來,拖著那人離開了這裡。
欒布這才放下了手,神色再次變得平靜了下來。
看來這一次,在陛下返回之前,長安是不會再出什麼大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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