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庭國,樓蘭城。
城外的旗幟看不清數量,營帳——排列在城市四周,幾乎占據了所有肉眼能看到的地方,能聽到營帳內偶爾傳來士卒操練時所發出的嘶吼聲。
三麵大旗掛在了樓蘭城之上。
迎風招展,有甲士全副武裝的站在城牆上頭,冷酷的看著遠處,警惕的握著手裡的長矛。
此刻,城內已經是完全戒嚴的狀態,尋常百姓都不敢輕易出門,道路上滿是甲士在來回的巡邏著,能聽到那沉重的腳步聲,甲胄不斷晃動的聲音,甚至還有戰車和駿馬在不斷的奔馳,響亮的馬蹄聲響起,躲在屋內的百姓更加害怕了,甚至都不敢在門口窺探。
這座城池在今日迎來了三位貴客,因為三人的身份太過特殊,因此造成了如今的局麵。
在縣衙內,三人站在內屋裡,彼此握著手,神色很是激動。
內屋外的甲士更是不少,整個縣衙都幾乎站滿了。
劉祥,劉卬,劉啟三人在內屋裡相見,哈哈大笑。
劉卬的個頭最高,模樣愈發的粗狂,有著長化的趨勢,而劉祥年紀最大,個頭卻是最小的,這些時日裡看起來吃的不錯,有明顯的發福痕跡,此刻擺出肚子來,儼然一副貴人的模樣,而劉啟還是老樣子,麵色黝黑,身子精壯。
三位諸侯王同時出現在了一座城池內,這還是非常罕見的,聲勢當然也是極大。
而三人之所以出現在這裡,還是因為廟堂的命令,太尉下令,要求西北三國聯合出兵,支援周亞夫,攻占安息的防線,以達到以身毒來牽扯安息,逼迫安息人不斷耗費國力的戰略。
韓信太清楚如何對付這種以戰爭來立國的敵人了,原先大漢沒有想過要與安息爆發太大的衝突,隻是委派周亞夫稍微震懾一下,擊退敵人就好,可現在,大漢調整了自己的戰略,出兵規模自然也不能太少,好在,廟堂不需要親自出手…隨著各地的發展,地方的實力暴漲,這對廟堂來說是不安因素,可也並不是沒有好處的。
就說南邊的運河,若是讓廟堂自己來做,真不知要耗費多少的物力和人力,光是運輸就要消耗掉大半,國力就算撐得住,也會帶來很惡劣的影響。
但是因為南邊諸國的迅速發展,國力的增加,如今不需要廟堂多做什麼,就可以讓他們自己來修建,當地召人,當地運糧,減少了很多不必要的損失,當地的百姓白天出去服徭役,晚上說不定還能回到家裡睡覺,這可比趕路數千裡去服徭役,累死在路上要好上無數倍。劉長非常的重視地方的發展,對諸侯國沒有任何的忌憚,這在某些方麵,確實能起到很關鍵的作用。
換其他君王,地方有這般實力,怕是晚上睡覺都不敢合上雙眼。
地方諸侯要是敢說自己能開疆擴土,隻怕第二天就要暴斃。
可是在劉長的時代,各地都在拚命的做事,劉長不怕他們能做事,就怕他們不能做事。
各國都在瘋狂的開拓,不能開拓的就拚命的增加自己的實力,沒有一個留力藏拙的。
可以說,如今的大漢是充分發揮出了自己全部的力量,沒有因為提防內部的問題而蜷縮著不敢出手,大漢初期,因為國內諸侯問題,麵對匈奴遲遲無法還手,而在諸王之亂後,中央收拾了地方,就敢騰出手來對付匈奴,發揮了全部的力量,而現在的大漢,發揮出的能量卻比漢武帝時更盛,因為地方和諸侯國都在代替大漢去做事,即使沒有廟堂的調度,他們也不會閒著。
此刻也是如此,麵對安息,廟堂沒有調度什麼士卒,直接委派給了西北三國。
這是隻有在劉長時代才能看到的壯舉。
三王會盟。
三兄弟相見,此刻都是有著很多話想要
說,作為當初一同長大的諸侯王們,他們彼此的感情還是挺深厚的。
「大哥,請您上坐。」
劉啟轉過身來,請劉祥坐在上位,劉卬當然也沒有意見。
劉祥卻搖著頭,「這裡是你的領地,豈能讓我上坐呢?你上坐便是!」
「不敢,兄長年紀最長,有兄長在這裡,哪有讓弟弟坐在上位的?」
劉卬笑了起來,「大哥,您就隻管坐下好了,再這麼爭下去,車騎將軍凱旋的時候,我們都得站在這裡等候嘍!」
劉祥無奈,這才坐在了上位,劉啟和劉卬分彆坐在了他的左右。
劉祥笑著問道:「你們國內的情況都還好吧?」
劉卬搶先說道:「還不錯,卻是不敢跟大哥比較的,河西國征服了外羌,開疆擴土數千裡,國內百姓富裕,處處良田肥地,都快趕上梁齊這樣的強國了…實在是令人羨慕啊。」
劉祥挺著肚子,仰頭大笑。
「可不敢這麼說啊,雖說擊敗了外羌,可這土地無法耕作,拿來有什麼用處呢?國內因為陵邑的緣故,雖說富裕了些,可是地廣人稀,跟中原還是沒辦法去比的。」
劉祥看向了一旁的劉啟,說道:「還是得說我們這位西庭王啊,當初的西庭國何其的薄弱,如今可是一方霸主,一並西域之力,連滅周圍諸國,國內牲畜無數,道路平坦商業發達,當是西北最強啊。」
劉啟低調的搖著頭,「我這國內,大多都是胡人,不知教化,哪裡算得上什麼強國,卬的北庭國,乃是大漢最重要的棉供應之地,我聽聞,光是上一年,賣棉的收入就超過了西庭國諸多雜項的總和…就連南邊諸國都要跟北庭國買棉呢…」
劉卬苦笑著,「我那裡除了棉,啥也沒有了…你這裡商賈往來,商稅就不是我敢想的。」
三人互相吹捧了一波,劉祥打斷了他們的吹捧,「好了,再吹下去,車騎將軍就真的該凱旋了…這次仲父以重任交予我們,讓我們聯合出兵…咱們還是聊聊這件事吧。」
「我國內本有周勃,但是他被調往廟堂,隻能我親自領軍,這統帥之人,我們得確定好了,你們可有什麼要舉薦的人?」
劉啟也不廢話,「我的國尉早已去了身毒,而我們幾個兄弟,也不擅長領兵,我建議由北庭的柴國尉領兵。」
「柴將軍是開國猛將,百戰百勝,戰功赫赫,讓他領兵,倒是也不錯,但是我們這三路大軍,若是配合不當,隻怕會出大問題…這樣吧,以他為主將,我們三個為副將,齊心協力…」
劉啟說的很是認真,思路清晰,想法明確,顯然很早就考慮過這些,甚至連出兵的路線,各地的補給位置,都說的清清楚楚,其餘兩位諸侯王聽的都有些懵了,劉卬好奇的詢問道:「我們接到廟堂的命令才不過半個月,就領兵前來,你這裡距離廟堂更遠,不可能在我們之前得知消息,你怎麼會對這些如此清楚?難道就是因為距離身毒很近嘛?」
劉啟摸了摸鼻子,說道:「我與安息最近,故而過去曾想過可能會與安息開戰的可能,早有準備。」
劉祥笑著說道:「怕不是早就有了侵吞身毒的想法,所以做好了準備?」
幾個人再次笑了起來,劉卬自信滿滿的說道:「啟都做好了準備,那我們明日就可以出兵了啊,完全不必擔心其他的事情了…當初在長安的時候,我們幾個整日閒逛,從未想過還能有合力出兵的情況,隻是可惜,安並不在這裡,若是他也在,我們就算是到齊了!」
「你怎麼把賢給忘了呢?」
「不是忘記,是他如今不過太子,見到我們還得行禮,怎麼能拿來相提並論呢?」
劉卬開起了玩笑。
劉祥搖
著頭,很是無奈的說道:「也是苦了他,燕王不知從哪裡學來的,整日讓他去服徭役,修城池,修道路…賢時不時就給我寫信抱怨,過的壓根就不是什麼太子的日子…比起民夫還不如呢!」
「還能是從哪裡學的?當然是跟著我們仲父學的…前不久我國內還來了一批服徭役的,其中一人,知道是誰嘛?平陽侯子啊!我看到他都驚呆了,他就是被仲父派來服徭役的…」
「這樣的教子辦法真的有用嘛?」
劉祥撫摸著下巴,「還是有點用處的,我就準備讓孩子長大後去服徭役。」
幾個人又說起了孩子的情況,劉卬的孩子最多,這些年裡瘋狂的生兒子,劉祥第二,有了五個兒子,而劉啟就比較慘了,目前隻有兩個兒子。
「你這不行啊,怎麼才兩個兒子呢?我給廟堂上書,再給你找幾個良配吧,你才三個夫人?你看看我,我都有九個…」
幾個人閒聊了片刻,又決定好次日出兵往西。
劉啟對他們非常的客氣,一路都表現的很謙遜,一度還讓他們覺得很奇怪,尤其是劉卬,兩人過去發生了一些不愉快,這廝怎麼忽然變得如此客氣呢?而劉啟心裡卻知道,這次跟安息人作戰,得利最大的就是西庭國,河西國和北庭國根本得不到什麼好處,當然要對他們更加客氣些,若是出現了不和,那對整個戰事都有很大的影響。
在次日,三王便以柴武為將軍,西庭國出兵兩萬,河西國出兵一萬五千,北庭國出兵八千,稱五萬大軍,殺向了身毒。
而在此刻,周亞夫卻已經與安息人徹底交了手。
周亞夫分兵為二,一路由阿列率領,從北方攻打安息的防線,一路由自己統帥,從南邊來攻打安息的防線,兩路大軍同時發動了進攻。
事實證明,安息人要出兵西庭邊境的想法就是個誘餌,他們在那邊囤積了大量的騎兵,準備與匈奴人蠶食大漢來出擊的軍隊,結果聽聞大軍的主力攻打自己的防線,安息統帥領兵攻打了漢賜省等地區,迎麵就遇到了李廣的頑強防守,李廣以不到五千人的軍隊,愣是死死守住關隘,安息人連續八次的衝殺都沒能破開這個□子,甚至他們的先鋒都被李廣所射殺了。
而匈奴人看到沒有好處,就逃離了這裡,安息人在這裡得不到好處,隻能選擇回軍,支援自己的防線。
就在這個時候,李廣卻選擇出兵,咬住了安息的大軍,來了一次極為精彩的夜襲,斬獲巨大。
而當安息人再次回頭的時候,李廣又帶著他們在關隘外轉圈圈。
安息人被李廣的騷擾戰術打的極為消沉,日夜都睡不好,而要命的是,西北三國的大軍此刻出現在了戰場上,身經百戰的將軍柴武在到達戰場後,沒有任何的遲疑,直接領兵攻殺安息人的主力大軍,李廣也領兵從側翼進攻,安息人的騎兵被打的全麵潰敗,丟下了四千多人的屍體後逃離了戰場,而柴武則是從大後方開始了追擊,全力咬住他們,雙方在一望無際的草原上打的不可開交。
當阿列將軍正在瘋狂攻打北部防線的時候,周亞夫采取了分線迂回的戰術,令夏侯灶率領精銳的騎兵部隊衝破對方的防線,與自己所統帥的步兵配合,打出了五次的前後夾擊戰,在半個月內撕毀了安息人在南部的防線,直接朝著北邊進攻,想要與阿列夾攻…安息人被周亞夫這極度凶悍的打法打懵了,嚇得急忙向後方求援。
而在這個時候,安息人得到了情報,周勝之所率領的水軍在安息的腹部地區登岸,劫掠他們的城池,破壞他們的道路,他們擁有天雷相助,而因為大軍出征的緣故,安息內部幾乎沒有防守,水軍四處登岸,幾乎逼近了安息的王城。
安息人舉國震驚,他們從未想過,在如此遙遠地方所進行的戰爭,居然能
威脅到自己的王城。
不等安息人回過神來,周亞夫已經從後方撕毀了北方的防線,與阿列合兵,並且放棄了已經占據的領地,直接朝著匈奴的草原殺了過去,他們的目的輕易可見,就是要聯合柴武來吞掉那支原先用來埋伏他們的安息騎兵…安息人明明知道周亞夫的想法,卻對他無能為力,隻能是瘋狂的搖匈奴這個盟友,想讓他們幫忙牽扯周亞夫的大軍,給與那隻騎兵逃離的機會,並且以土地城池來相許。
匈奴人參與了進來與周亞夫大戰,周亞夫將騎兵分到兩側,以步兵壓進,隨即騎兵猛攻對方的兩側,大破匈奴騎兵,匈奴再次遠遁而去。
周亞夫越來越熟練,不斷的給各地的軍隊下令,相互配合,打的安息連連敗退,在身毒的名聲也變得越來越大。
而捷報也——開始朝著長安傳來。
…………
厚德殿內。
「哈哈哈~~~~」
「這就是不可一世的安息人嘛?!」
劉長看著堆積在麵前的戰報,戰報多的都有些數不過來了,幾乎每天都會有全新的戰報傳來,大漢在四處與安息人作戰,在周亞夫的統一調配下,愣是打的安息人首尾不能顧,部署相當的混亂,根本無力招架,據說安息王都放棄王城北上了.劉長笑得連嘴巴都合不攏了,連著吃肉都比平日裡吃的更多了。
張不疑站在一旁,笑嗬嗬的說道:「這都要仰賴陛下的功德,有陛下之洪福,大漢百戰百勝,無人能敵…」
劉長得意的看向了一旁的韓信。
「師父,我這個五年平安息的謀劃如何啊?」
「首先,這個戰略是我提出來的,其次,五年根本不可能平定安息,十五年還差不多…最後,這場戰役你沒有出半點力。」
韓信很是平靜的說著,又翻看了麵前的戰報。
「周亞夫可以獨當一麵了。」
「我也可以啊…我可以當好幾個麵呢…」
韓信懶得去理會這個豎子,看向了坐在麵前的欒布,「後勤還能跟得上嘛?」
欒布搖著頭,「跟不上現在都是靠著身毒和西北三國的後勤,申屠嘉連連上書,他正在瘋狂的為大軍運輸糧食,可是周亞夫的戰線越來越長,後勤也愈發的吃力…周亞夫進軍太快了,根本沒有辦法支撐。」
韓信點了點頭,「還是激進了點,不過不礙事,本來也沒想過能占到什麼好處,隻要能多殲滅安息的軍隊,控製南北的防線,連成一體,戰役目的就算打成了…完全不必再去進軍。」
劉長卻有些不願意,他說道:「師父啊,我們的水軍都逼近對方的王城了,為什麼不乾脆殺到王城,直接抓了他們的君王,一勞永逸啊!」
「安息人沒有想到戰事會如此迅速,沒有做好準備,才被打的如此吃力,一旦安息王開始全力調度大軍,大漢的軍隊就要被他們給留在安息了,現在柴武是如何騷擾他們,讓他們無法進軍的,到時候他們就會用同樣的方式來對付我們…周亞夫如果能看清這一點,能見好就收,在殲滅騎兵後就撤軍防守…那他就有資格自稱大漢第二名將了。」
「大漢第二名將?」
劉長一愣,「師父,您也不要這麼謙遜啊,您怎麼可以排第三呢?您才是第二!就算周亞夫將安息滅國了,您也是第二!!他絕對奪不走您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