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3章 陳買的真正用法(1 / 1)

“陛下.今日還要前往尚方嗎?”

呂祿偷偷問道。

劉長下意識摸了摸自己那腫起來的嘴唇,叫道:“不去!”

劉長右邊的嘴唇上方破了個口子,略微紅腫,看起來不是很美觀。

竇廣國隻覺得自己的三觀又被刷新了一下,當看到暴跳如雷的皇帝一拳打在夏侯將軍麵門的時候,竇廣國瞪圓了雙眼,哇哇大叫,而在夏侯灶晃了晃,隨即一記勾拳打在皇帝側臉的時候,竇廣國嚇得直接癱坐在了地上。

他以為自己要看到夏侯家族因謀反而族誅的結局了。

當他大聲呼喊甲士,高呼夏侯灶謀反的時候,呂祿卻很冷靜的將他拉了起來。

“這是很常見的事情,莫要驚慌。”

就這樣,竇廣國看到皇帝與夏侯灶扭打在一起,很快夏侯灶就被皇帝按在身下,皇帝高呼著“還我美酒!”,一拳拳的打下去。

竇廣國自己都不知道,是該感慨皇帝在皇宮裡毆打將軍的行為,還是該感慨將軍居然敢還手毆打皇帝的行為。

無論是哪一種,都是駭人聽聞!

皇宮裡有年邁的近侍,隻是笑嗬嗬的觀望著,按著他們的說法,當今皇帝是有出息的,當初高皇帝要揍舞陽侯還得有人來拉偏架嘞!

當今皇帝壓根就不用彆人拉偏架,直接上手就能打得過。

劉長是個很在意穿著的人,雖然不怎麼愛乾淨,吃飯總是用衣袖來擦嘴,新衣裳也保持不了一天,但是每次外出,定然是換上全新的衣裳,從頭到腳都是新的,洗浴,修須,一定要讓自己變成美男子方才會外出。在這一點上,他跟劉邦是百分百相似的,非常的在意自己的外在形象,至於內在,誰接觸了誰知道。

據說劉邦每次外出之前,都要耗費很長的時日來修理自己的胡須,時不時就得換個造型,還會搭配著自己今日的衣裳來修剪胡須,直到自己覺得帥氣了方才會外出。

而如今嘴唇被蹭破了皮,劉長覺得有了缺陷,不是完美無瑕,也就不急著外出去尚方了。

劉邦的子嗣裡或多或少都沾點這樣的愛美耍帥的性格,比起內在更在意外表,唯獨老四是個例外,老四不在意自己的形象,就他那縫補過的衣裳,其餘兄弟是壓根不可能去穿的。

劉長罵道:“這廝居然為了幾匹馬而對我出手,將來定然給他個厲字做諡號!”

呂祿暗自想著:這個字其實您自己留著也行。

就在這個時候,張相匆匆來到了厚德殿內。

劉長頓時有些尷尬,不自然的將手放在嘴邊,裝作沉思的模樣,不讓他看到自己的傷口。

張不疑拜見,正要稟告,可一眼就看出了陛下的傷,頓時勃然大怒。

“陛下!這是哪個反賊偷襲了陛下?!”

“無礙,無礙,跟夏侯灶角抵以娛,被蹭破了皮。”

“定是這廝偷襲!否則豈能使陛下破皮?臣絕不放過他”

張不疑怒氣衝衝的說著,似乎下一刻就要去找夏侯灶算賬,劉長趕忙將他拉住,讓他坐在了自己的身邊。

張相什麼都好,就是有些認不清自己的武藝雖然夏侯灶這廝不咋滴,但也不是您能上去毆打的吧!

就是在諸將裡,也沒有幾個敢說能拿下他的吧?

當然,為了顧忌張相的顏麵,這些話還是不能直說的,劉長隻好說道:“不過是正常的玩鬨,張相不必惱怒,忽然前來,是因為什麼事情呢?”

張不疑這才想起自己前來的目的,急忙說道:“是這樣的,陛下,群臣今日就要同意工部的上奏了.”

“啊?今日就要同意?什麼意思?”

“是山都侯出來了嗎?”

張不疑開心的說道:“不是,是工部的官員親自前往太學宣講,宣講工部之上書,其中的意義,眾人皆認可他們正準備帶著太學生們上書,支持工部的決策,那些官吏本來是想將太學拉下水,通過士子的輿論攻勢來逼迫工部退縮,哈哈哈,這次可是要砸到自己的腳了!!”

太學內,士子們密密麻麻的擠在了一起,抬頭仰望著台上的人。

這次,工部隻派了一個人來這裡宣講工部的大事。

可這個人有點不一樣。

這人叫汲黯。

彆看他在外隻是縣令,在太學裡的名頭可是極大,他認真的宣講起了工部的想法,對匠人的待遇意味著什麼,結合黃老學說,說起生產力,說起了科學技術,說起各地的變化。他的言語層次遞進,很有張力,中間沒有任何的停頓,邏輯清晰,雖然沒有細說,隻是說了一個大概,但是正因為如此,才沒有給任何人插嘴反擊的機會。

講述了大半,就在有心人準備反攻的時候,汲黯卻已經停了下來,他指著一旁說道:“長安裡的賢人跟著我前來此處,商談這件事,我想士子們也是願意聽一聽你們的想法的。”

隨即,一個大佬緩緩走了上來,笑嗬嗬的看向了眾人,解釋起了自己的身份。

“在下蘇飛,沒什麼才能,不過汲君既然想讓我說說想法,那我還是願意與諸君談一談的。”

眾人頓時嘩然。

紛紛議論了起來。

蘇飛啊,太子門下八公,聽聞乃是大漢鴻烈的編寫者之一!

這裡怎麼還有太子的事情啊?

不等眾人反應過來,蘇飛卻已經開始講述了起來,汲黯說了大概,而蘇飛就負責細節。

不隻是蘇飛,沒有跟隨劉安一同離開的幾個重量級門客都站在這裡,蘇飛,田由,左吳等三人都出現在了這裡,他們都是劉安的門下八公之一。

他們結合黃老思想,開始細節的講述治理國家與生產力發展的關係,被劉安結合著阿父的教誨所寫出來的加強版大漢鴻烈,麵對這些在讀的太學生,那簡直就是降維打擊,其實不隻是對太學生,就是對申培這樣的人來說,想要打敗這學問也是極為困難的。當太子門下的三位賢人按著太子的理論來講述工的時候,黃老學子們聽的如癡如醉,其餘學派臉色大變,不知該如何言語。

三位大佬講述完,緩緩讓出了位置。

汲黯再次說道:“還有尚方府內的賢人前來,商談這件事。”

而這次出場的就是趙綰了。

看到趙綰,諸多儒生們的臉色頓時就變得更加難看,想要辱罵這個叛徒,卻又沒那個勇氣,他現在可是尚方府的官員,大漢的律法雖然不以言語獲罪,但不是說你就可以指著官員破口大罵的,學術歸學術,這規矩是規矩,若是同樣的官爵,你隨意,可是如今隻是白身,公然詆毀一位廟堂官員,後果不是他們可以承擔的。

趙綰當然也是上來補充細節的,不過他是從尚方的角度來進行補充。

他緩緩說起了尚方在這些時日裡的成就,成果,那些嶄新的計劃,有不少都是大家聞所未聞的東西。

趙綰完全沒有作為叛徒的羞恥心,此刻他大聲的講述著,銘記了陛下的吩咐,做自己最擅長的事情,趙綰這樣的人,雖然有些眼高手低的毛病,但是這張嘴是真的很能說。

而他說的很多極為專業的知識,太學生們是一無所知的,隻覺得聽起來很厲害。

已經有黃老和墨家的弟子們開始拿出筆墨來記錄了。

當他也說完之後,儒家心裡都憋了一股勁,在想著如何反駁。

果然,汲黯隨即就問起了學子們的想法。

就在此時,眾人都做好了上台的準備,而汲黯看了看麵前的眾人,卻將一個站在前方的家夥叫上了台。

當此人上台的時候,儒家們鬆了一口氣。

他們雖然對這廝看不上,但是都是知道這廝的水準的,這人正是鄭奇。

這是申培公的弟子,才能不錯,應該是能為儒家漲一漲臉吧。

鄭奇與眾人行禮,隨即緩緩說起了自己的想法。

“我黃老是支持工部之上書的”

他這麼一開口,下方頓時嘩然。

什麼意思?黃老??你不是學儒的嗎??

鄭奇卻不理會下方的喧嘩,隻是結合著黃老的學說主張,拿出了當初不受儒生們重視的那些資料,開始詳細的對比各地新技術所帶來的改變,有理有據!

儒生們卻再也忍不住了。

汲黯是太學過去的領袖,蘇飛他們是名揚天下的太子麾下大賢,趙綰是尚方的官員你是個什麼東西?打不了他們還打不了你嗎?

這一刻,儒生們頓時起身打斷了他,開始進行質問。

鄭奇顯然是不怕的,麵對這些質問,他一一回答,他與這些空談家不同,手裡有著大量的資料,以事實來說話,而準備不足的儒生們,壓根就沒辦法與他過招,紛紛敗下陣來。

“你乃是豪強出身!又叛出儒家!你這般小人的想法,能是如何的呢?我們不屑與你辯論!”

當正常的辯論無法取勝的時候,往往就開始從出身來進行攻擊了。

鄭奇臉色一黑,還不等他回答,一旁的汲黯就冷冷開口說道:“若是諸位對我黃老家的弟子有什麼非議,可與我直說.我黃老家的都是小人?你們便是高尚君子?”

周圍的那些黃老弟子們也坐不住了,紛紛起身嗬斥。

無論是在大漢,還是在太學,黃老都是占據著絕對的優勢。

第一顯學的地位就不曾改變過。

加上此刻墨家,農家等小學派也都站在黃老這邊,聲勢極大,不是儒家所能抗衡的,尤其是儒家內部也不是鐵板一塊,並非所有學派都反對。

鄭奇如今顯然不是孤軍奮戰,自有同門來出頭。

事情遠比眾人所想的還要順利,汲黯隨即號召太學生們為工部請命,要求廟堂接受這個上書。

太學生們紛紛歡呼。

汲黯輕輕眯起了雙眼,還得是陳君侯啊,這些太學生過去都是被那些小人所鼓動,為他們利刃,陳君侯一來,就將他們從那些人的手裡搶過來了,難怪非要讓自己前來呢,此刻有了這些人的輿論攻勢,那些遲遲不願意接受的官吏,反而是要被反噬了。

不過,也難怪那些人都想利用太學生,這些人還真的好用啊。

太子門下的三公最先離開。

當鄭奇也準備離去的時候,汲黯卻攔下了他。

汲黯打量著麵前的年輕人,眼裡滿是讚許,“你叫鄭奇對吧?”

“你很不錯,做事周密,不像是個少年.你過去是儒生?”

“回汲公,正是如此.隻是因為想法不被認可,方才開始學黃老。”

“這很好,這樣吧,太子府內時不時會舉辦聚會,長安內的黃老才俊會前往,大家辯論學問,各展所長.下次聚會的時候,你就過去參與,這會對你的學問有很大的幫助,你剛開始學黃老,就要多聽這些人的講學太子門下,人才濟濟,有很多的賢才”

汲黯將一個極好的機會送到了鄭奇的麵前。

鄭奇本來想要拒絕,自己剛開始學黃老,哪裡有資格來參與這種精英聚會?可是不知想到了什麼,他還是壯起了膽量,“唯!!”

汲黯點了點頭,隨後離開了此處。

當汲黯返回工部的時候,陳買正埋著頭,寫著什麼。

汲黯也不打擾,隻是站在一旁。

過了許久,陳買方才抬起頭來,問道:“成了?”

“成了.太學生們支持工部的上書,我離開的時候,他們已經開始聚集起來,要為工部的事情而奔走。”

陳買冷笑了起來,“朝中這些人啊,就是看不清大勢所在,還想著用這套辦法來對付我們今日的太學生,跟當初可是不同了.他們能用,我們也能用,就看誰用的更好輿論已經不是他們所能做主的,光是報紙就足以讓他們站不住腳,況且這些太學生,如今都是以太子為主.”

汲黯急忙說道:“還是君侯的功勞,君侯之前,還不曾有人用太學生來對他們進行反製。”

陳買揮了揮手,“這些都是小道,大勢所在,他們是根本無法阻擋的。”

汲黯對陳買的態度已經變了,對他極為服氣,不隻是因為他的計策,更是因為他的辦事態度,汲黯從未見過如此較真的人,事事親為,今日的事情絕對不拖延到第二天,哪怕再小的事情,都要去查清楚.完全的法家做派,可又很懂得放權,完全不乾預陳陶等人的事情,儘量給他們創造出最好的環境來讓他們辦事,這一點又像是黃老。

汲黯覺得,真正的能臣大概就是這樣的吧。

汲黯又說道:“君侯與太子府內的八公也有交情?”

“並無交情。”

“那他們今日為何會前來相助呢?”

“大概是因為他們足夠賢明吧。”

陳買壓根就沒有在意過那些反對者,他跟劉恒一樣,都認為這件事一定能辦成,當對方發起輿論攻勢的時候,陳買接下,並且迅速發動了更大的輿論,太學生們紛紛開始讚成工部,整個長安的輿論都倒向了工部這邊,黃老們奔走相告,在街頭進行宣講,那些反對者頓時變成了眾人口中的奸賊,是因為嫉妒匠人而反對的小人。

他們即刻就妥協了,在這個自己最擅長的方麵都被擊敗,那其他方麵自然也沒有辦法。

次日,廟堂再次召開朝議,群臣全部通過,沒有人再反對。

劉恒當即頒發了對匠人的考核製度和諸多的待遇方案。

群臣有些恍惚。

禦史公果然是沒有將他們放在眼裡啊,這些東西,他早就準備好了,壓根就不擔心自己是否會同意。

劉恒還是很開心的,儘管他知道這件事一定能順利辦成,但是他也沒想到會如此之快。

他看著站在群臣之中的陳買,眼神變得有些柔和。

這人還是很厲害的啊。

不愧是曲逆侯。

在朝議結束之後,群臣各懷心思的離去,劉恒卻跟上了劉長。

兄弟倆朝著厚德殿走去,劉恒忍不住說道:“你將陳買調過來還是很正確的,這人頗類父,有曲逆文獻侯的影子啊!”

劉長哈哈大笑。

“他這個人吧,就跟曲逆文獻侯是一樣的,看著很嚴肅很正經,實際上卻是一肚子的壞水,我現在最期待的就是太尉回來了等太尉回來,猛地看到此人站在自己的身邊,不知心裡會是什麼感想!”

劉恒看著不著調的弟弟,提醒道:“你可莫要帶頭引起群臣間的矛盾。”

“知道了四哥啊,你可不知道,陳買這次前來,我總算是鬆了一口氣啊。”

“自從曲逆文獻侯逝世之後,我是那般的謹慎,事事都很小心,一點錯都不敢犯”

劉長的語氣忽然變得有些沉重。

劉恒長歎了一聲,也附和著說道:“曲逆文獻侯過去乃是大漢的基石.長與計謀,有他在的時候,群臣也不怕出錯。”

“你也不必悲傷.文獻侯雖然不在了,可當下賢才也並不少,他們會看著你,及時勸諫,不會讓你犯下什麼過錯的。”

劉長搖了搖頭。

“我不是怕沒人督促,沒人善後就是他逝世之後,就沒有人可以代我背鍋了!”

“這下可好了,往後無論出什麼事情,都可以賴在陳買的頭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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