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追遠掛了電話,對老板問道:“多少錢?”

老板有些艱難地咽了口唾沫,他還是覺得這孩子是在頑皮淘氣裝樣子,但保險起見,他還是按了免提,又按了回撥。

短暫的回撥音讓老板眉毛抖了抖,等接通後,裡麵傳來接警員的聲音:

“你好,這裡是通州公安局……”

“啪!”

老板立刻掛斷電話,他不敢置信地看著李追遠,他沒料到,這孩子居然真的打電話報警了!

“細那康子,你到底在做什麼!”

老板瘋了似地離開櫃台跑向隔壁,他要去通風報信,千萬彆等警察到了後給抓了個現行。

李追遠看了一眼電話機,他原本以為老板回撥過去是要說“剛剛是小孩玩鬨當不得真,給你們添麻煩了”。

結果,老板確認自己打的是報警電話後就嚇得直接掛掉了,根本就沒想到這一茬。

不過,李追遠還是將電話費放在了櫃台上,自己從櫃台罐子裡拿了兩顆糖當找零。

這個時候的糖剝開外包裝後,裡麵往往還有一層糖衣,是可以放進嘴裡含化的,不過李追遠還是習慣將它摳掉。

等糖衣清理乾淨,糖都被丟入嘴裡吃了好一會兒了,也沒見小賣部老板從錄像廳裡出來。

李追遠知道,老板估計在裡頭出事了。

默默歎了口氣,李追遠決定自己還是走遠點。

等馬路上的車過去後,他穿過馬路來到對麵,可依舊覺得直線距離還是太近,就又往西側走了挺長一段,在一家自行車修理鋪前停下。

在這裡,可以隔著馬路遙看錄像廳的情況,同時警察出警過來時,也會先從自己這邊過去。

沒等多久,李追遠看見一輛警用摩托車開了過來,後頭還跟著一輛警車。

兩輛車在錄像廳前停下,下來了六位穿著製服的警察,四位從正門進去,兩位繞去鋪後。

警用車輛的到來,吸引了附近不少人的注意,一些晚上來逛街的和周圍店鋪老板,紛紛湊了過來看熱鬨。

李追遠沒有往前靠,依舊站在原地,靜靜地等待結果。

兩分鐘不到,一名警察很是慌亂地從錄像廳裡跑了出來,一臉不敢置信的神色。

李追遠心裡一驚:難道,連警察叔叔也出問題了?

不過,在看見那位警察是去警車上拿起對講機開始說話,且後麵又有一位警察從錄像廳裡走出來後……

李追遠清楚,這瘴破了。

《正道伏魔錄》裡,關於“瘴”是單開一卷重點講的,泛指死倒在某處盤踞後所形成的特殊環境。

那一卷裡,講述了很多探查、分析和破局的方法。

不過很顯然,魏正道那個年代沒電話機,也沒有人民警察。

很快,增援的警力一撥接著一撥來了,其中有一個穿便衣的中年警察,下巴滿是青胡茬,他下車後目光快速掃過四周。

雖然用這樣的詞彙來形容警察叔叔很不合適,但這位,卻給李追遠以鷹隼注視的感覺,因為他的目光,太鋒銳了。

更讓李追遠感到詫異的是,對方居然沒去錄像廳,而是撥開身前人群,似乎要朝自己這邊走來。

但他的這一行為,被後方的同事們喊話聲阻斷了,他不得不回過頭。

這時,錄像廳的人被一個接著一個帶出來。

他們一個個身體看起來軟綿綿的樣子,走起路時都隨時會崴腳摔倒,可臉上卻都麵色潮紅且搖頭晃腦得厲害。

那名中年警察走上前,抓住一個人的胳膊,手指在對方小臂上往上一推,很像是按摩推拿裡推小臂的一個經典動作。

隨即,他甩開這條胳膊,抓住第二個第三個,做一樣的動作。

“譚隊,怎麼了?”

譚雲龍搖頭道:“不像是吸了。”

這話一出,讓周圍不少警察都露出錯愕的神情。

說實話,起初隻是一起比較簡單的掃黃和傳播淫穢,可等出警的同事到現場查看後,立刻激動地做了彙報。

然後,整個所都沸騰了。

誰能想到,在這個鄉鎮地區,居然能冷不丁地抓獲一個聚眾吸的窩點。

譚雲龍知道同事們在想什麼,當下也隻能說道:“這隻是我個人判斷而已,先帶回所裡,然後請鎮衛生院派醫護過來檢查。”

“是,譚隊。”

其實,譚雲龍自己也不太確定,因為這幫人的表現,實在是太像了。

很快,錄像廳裡的所有人都被帶到外麵。

李追遠在其中看見了雷子和潘子,他們倆居然沒害怕警察,而是自顧自地說著話,不時擊掌。

在錄像廳從事兼職的那兩個女的也是一樣,竟還主動地對身邊警察說說笑笑。

這種表現,瞎子都能瞧出不對勁。

另外,李追遠注意到,那個女人身後的豹哥,不見了。

可豹哥到底去了哪裡,李追遠並不知道,也找不出來。

接下來,他們被一個一個地帶上警車,錄像廳以及錄像廳隔壁的小賣部,則被警察進行了封鎖。

本來,舉報電話是從小賣部打進來的,這個一查就知道,可小賣部老板本人現在卻扭得最厲害,上了警車後,還貼著車窗不停做著鬼臉。

可能是因為他是最後一個進去的,現在正在最興頭上。

李追遠看了看四周,他有些疑惑,潤生哥怎麼還沒回來?

正好前麵有個黃包三輪車停在那兒看熱鬨,李追遠走過去,上了車,報出鎮衛生院的位置,問了下價錢。

等三輪車師傅報了價後,李追遠忽然意識到自己因先前打電話的緣故,自然而然切去了普通話還沒切回方言,就用南通話又問了一遍價格。

三輪車師傅訕訕一笑,報出了一個先前五折價。

到了鎮衛生院,走了進去,還沒等李追遠詢問梅姐潤生他們在哪兒,就看見兩個警察已經走在了前麵。

他跟了上去,很快找到了一處安靜的病房,病房外的長椅上,潤生安靜地坐在那裡。

警察推門進去,李追遠則走到潤生麵前,輕輕推了推他,問道:

“潤生哥,你坐在這裡做什麼?”

潤生抬起頭:“小遠啊……”

經過交流,李追遠才知道送去醫院後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首先,是豹哥搶救失敗,被宣布了死亡。

聽到這個消息後,梅姐當即昏厥了過去。

三輪車老人到醫院後,就直接走了。

因此,潤生被衛生院工作人員要求留下來繳費,可潤生兜裡又沒錢,就隻能坐在這裡當“人質”。

他想著,等梅姐醒了,把話說清楚,他就可以走了,就是梅姐昏迷的時間有點長。

李追遠主動推門進去找警察,病房裡,梅姐躺在病床上,周圍有兩個穿製服的警察和一個便衣。

這個便衣是先來的,李追遠事先並不知道,如果知道的話,他進來前可能還得猶豫一下,因為對方就是那個在人群中似乎一眼就注意到自己的那位。

李追遠先找那兩位警察,說明了一下情況,表示自己的朋友隻是做好人好事,不應該沾惹到後續這種麻煩。

警察聽清楚來龍去脈後,主動去和衛生院工作人員交流,很快,潤生就被衛生院告知可以離開了。

“太好了,終於可以回家吃飯了!”

潤生是餓狠了,恨不得把李追遠背起來飛奔回家。

但身後的一道聲音卻在此時傳來:“小朋友,你等一下。”

譚雲龍走到李追遠麵前,彎下腰,認真看著男孩。

“小朋友,是你報的警吧?”

接警員那邊給出的反饋,報警人是一個男孩,譚雲龍到現場後,立刻就捕捉到了李追遠的存在。

怎麼說呢,在大家夥都在往前湊想要看熱鬨時,孤零零安靜站在外圍且是極佳視角的人,反而更顯突兀,再加上男孩的朋友還把錄像廳老板老板娘送醫院來了,種種聯係在一起,就不是巧合了。

“嗯,對,警察叔叔,是我報的警。”

李追遠沒否認,在這樣一位資深警察麵前,謊話實在是沒性價比。

“你為什麼要報警啊?”

“可是,我不該報警嗎?”

譚雲龍一時有些被噎住,最後也隻能笑笑道:“應該的,你做得很好。”

“叔叔,我們現在可以回家了麼?”

“當然可以。”錄像廳的事,具體檢測結果還沒出來,可不管怎樣,都應該對報警人進行保護,“來,你們家在哪裡,叔叔開車送你們回家,小孩子走夜路不安全。”

“謝謝叔叔。”

譚雲龍讓李追遠和潤生上了車,開車前,他先將車頂的警笛摘了下來。

他也沒把李追遠直接送回家裡,而是將車開到村道上就停下。

李追遠和譚雲龍告了彆,然後就和潤生下車往太爺家走去,在即將拐入小道的岔路口那兒,看見李維漢騎著二八大杠急趕,後頭跟著四位大伯,風風火火地正欲出村。

李維漢滿臉嚴肅,四位大伯,倆憂心忡忡,另外倆鐵青著臉嘴裡還在罵罵咧咧。

“爺爺,伯伯。”

“小遠侯,你快家去,爺爺和你伯伯們有事要去鎮上一趟。”

李維漢這會兒連最疼愛的孫子也顧不上細看招呼了,實在是傳話人傳的話實在是太讓人震驚了:

說雷子和潘子在鎮上吸那個,被警察抓走了!

這消息,簡直就是晴天霹靂!

他們此刻正急著往鎮上派出所趕呢,那兩位嘴裡嘟囔著“打死這個孽障”的伯伯,就是潘子和雷子的爹。

潤生好奇地問道:“小遠,是發生什麼事了麼?”

“先回家吧,我餓了,潤生哥。”

“對,我也是!”

回到家,劉姨有些嗔怪道:“你們出去玩怎就忘記了時間呢,我們早就吃好了,你太爺也吃完出去遛彎了。”

不過,劉姨還是很快將預留好的飯菜端上來,就是賣相上沒那麼好看了。

李追遠麵前就一個碗,下麵是米飯上麵是飯菜;潤生麵前是一個盆。

潤生趕忙點起香,先連續啃了好幾大口,一邊咀嚼一邊麵露陶醉享受,像是終於緩過勁來。

他這個模樣,比錄像廳前那幫被懷疑的人,更像是吸了。

秦璃在李追遠麵前坐下,看著李追遠吃飯。

正吃著呢,太爺遛食回來了,感慨道:

“他娘的,村裡怎麼都在傳潘子和雷子加入販大煙的幫派了,地位還不低哦。”

李追遠差點嗆到飯,正在咳嗽時,感知到一隻溫柔的小手在自己後背上輕拍著。

李三江坐下來,點起一根煙,繼續道:“真瞧不出來啊,這倆伢兒平日在村裡看起來都挺老實的,還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太爺,應該是村裡人傳瞎話的,怎麼可能呢。”

“這可說不準哦,你爺和你伯伯他們這會兒都去派出所了。

小遠侯啊,太爺可要警告你,其它事兒都好說,但這個東西,你可千萬不能碰,但凡碰了,這輩子基本就算完了。”

“我知道的,太爺。”

“對了,你下午跟誰出去玩來著,玩到這麼晚才回來?”

“跟潘子哥和雷子哥。”

李三江的臉褶皺了一下,隨即邊舒展邊點頭道:“那應該是村裡人聽風就是雨的傳瞎話呢。”

吃了晚飯,李三江上樓洗洗睡了,明兒他得早起去老趙家坐齋。

潤生去井口那裡衝了澡,也不擦乾淨,就迫不及待地打開電視坐著看了起來。

他這個濕漉漉不停滴水的樣子,再搭配電視機投射出的白光,如同一個剛上岸的死倒。

李追遠則在壩子上,紮起了馬步。

阿璃站在旁邊,陪著他。

練夠時間後,李追遠站直身子,長舒一口氣,身上起了一層細密的汗,同時白天積攢的疲憊也被舒緩了許多。

柳玉梅一直坐在壩子上磕著瓜子享受著晚風,見李追遠練好了,不由笑話道:

“練這個有什麼用呢,瞧你這副認真的樣子。”

“就當做廣播體操了。”

這個回答,讓柳玉梅神情一滯,不知不覺間把瓜子肉吐出,咀嚼起了瓜子殼。

李追遠似乎也察覺到自己說錯話了,找補道:“我是覺得練了這個後,身體舒服多了,精神也好多了,很神奇。”

“你還小,骨頭架子還沒長開,不適合現在練硬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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