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5章 教授
克拉夫特飛快地從藏身處躍出,衝向那具沉重軀體墜地的位置。
無從得知剛才的「咒語」製造了什麽效果,不過可以確定,至少短時間內不用擔心反擊了。
他突入那個精神體的領域,感受到它陷入了一種徹底的混亂,溺水般地盲目揮舞,像失去了牧者的羊群,僅由集體無意識維係著鬆散形態。
雖然它依舊龐大得令人心生畏懼,是一頭虛無中的無形巨獸,但支配它的險惡意誌已經消失,因物質軀體的紊亂而潰散。
即便如此,依然不能過早地草率判定其死亡。
這是克拉夫特所知最危險的對手,在見到本體並補上絕對致命的宏觀層麵傷害前,高懸的心絕對無法放下。
這麽想的顯然不止一個,叮當的金屬碰撞聲緊隨其後,毫無保留地朝著相同方向前進,劫後餘生的粗重喘息隔牆可聞。
終於,他們在一條通道的彼端再次看到了對方,也看到了那個「東西」。
……
……
意識在上升,抑或沉降,事實上你已經分不清兩者的區彆了。
以往的方位概念早在很久前就變得扁平局促,和扁平化的往日記憶一樣,逐漸淡去。這些概念當然還保存腦海裡,隻不過在堆積如山的新紙中,一張輕飄飄的舊稿是極少被注意到的。
新的感官帶來了新的方向,像泥濘中匍匐蠕動的蛞蝓發現了一條攀升的豌豆藤。
儘管意識還不能完全理解那個維度,軀體和精神卻已經能在那個不存在的方向上移動,無需肢體屈伸的移動。
你姑且稱之為「上浮」和「下沉」,你知道那其實跟上下沒有半點關係,隻是低級感官所創造的低級交流方式中天然缺乏合適指代方式,而你又不得不用這種交流方式向他們解釋。
其中艱難不必多說,無異於使盲人辨識色彩丶聾人聽懂音樂,信息在轉達中就扭曲變形得麵目全非,比最糟糕新手解剖的腐敗遺體還不成形狀。
所幸你再也不用被這個問題困擾了,可以將更多的精力投入到更重要的事情當中。
學術研究。
從記憶中的某個時間節點起,噴薄的靈感止不住地湧現,那麵矗立不倒丶無限高無限寬,攔住了十幾代人的高牆,輕輕一推就崩潰垮塌。
眼前豁然開朗,月光穿破名為蒙昧無知的迷霧,照亮了從未見過的景象。
你俯視著曾困擾半生的謎題,就像俯視平攤的圖紙。那些教會人士喜歡賦予其神聖性,稱之為天父最傑出的作品,完美無缺的存在。
而你知道,那潦草的設計導致了運行過程中千奇百怪的大小故障,時常出現無可逆轉的連鎖性錯誤,使之提前結束本應持續幾十年的運行時間。
簡陋的囚籠將靈魂禁錮在狹窄牢房中,承受可怕的折磨。
這種折磨將無窮儘地持續下去,隨可悲族群繁衍,在一個又一個的個體上重演,直到一個又一個千年後有人徹底破解名為生命的無底謎題,抑或永遠也沒有機會。
懂得越多,反而愈發明白,這不是通過以往那些孩童扮演遊戲般的學術研究能解決的。孩童可以將蟲子拆開一百一千次,但不會搞懂那東西究竟是如何運行的。
個人生命曆程在謎題麵前不值一提,更不要說還有那些總是妨礙偉大事業的宗教人士。
是的,那些人比你想像得聰明,他們花了點時間發現了你的假死。這不奇怪,你本來也沒打算靠那幾具臨時找來的屍體糊弄多久。托教會禁令的福,能有來源已經很難,更彆提找到體型性彆恰好符合的了。
倒是他們之後的敏銳讓人略感意外。但也隻是一點,回想起來或許是卡爾曼做了什麽吧。你分彆已久的弟子終究是在偏遠之地消磨完了當年決心,喪失了為偉大福祉冒險的念頭。
當他拔出那柄黑石打磨而成的短刃試圖阻止你時,說實話你挺驚訝的。不過很顯然他並不能理解為什麽你能看到背後的東西。
既然他會那麽做,在更早前就有彆的想法也很正常,所幸現在你們間已經不會有第二個想法了。
你不得不丟出了部分無關緊要的人,讓他們去給循跡而來的追蹤者製造點麻煩,反正那些僅僅窺見膚淺皮毛就忘乎所以的家夥還不如卡爾曼,至少後者明白你真正的事業是什麽。
事業。
你咀嚼著這個詞,品嘗其中比深層更複雜的滋味。它貫穿了那個平凡之人一生,自牙牙學語至接過學院重擔,再到與每位先輩一樣止步於那麵高牆前不得寸進。
而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