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李青的分析,朱厚熜不解道:
「先生,收歸草原絕非一時之功,今我大明占據絕對優勢,貌似不用主動吧?」
越是主動,越是被動,這點,朱厚熜已深刻領會。在與李青的交往過程中,充分體現。
李青說道:「許多事都要主動爭取,爭取才有機會,你難道想讓人家主動獻上草原?這可能嗎?」
「這……」朱厚熜尷尬道,「朕不是這個意思,嗯…,是不是再消磨一下,能更輕鬆丶代價更小的收歸草原呢?」
李青微微搖頭:「表麵看是這樣,可實際上,再消磨下去也沒多大意義了。」
「何也?」
「因為對方已經活不起了。」李青說,「茶馬貿易本就不平等,大明付出的茶葉丶瓷器丶鐵鍋……這些幾乎都是可以量產的商品,而對方付出的馬匹丶貂皮丶人參等物,即便是拋開價值,單就獲取難度也遠超大明。」
「你可以說他們野蠻,粗暴,不習教化……,可人家並不是傻子,難道他們不知道,馬匹丶皮草丶人參等物的價值,遠超大明給予他的商品?之所以捏著鼻子認了,是因為不如此活不下去……」
「皇上喝茶。」黃錦端著茶盤進來,先遞給朱厚熜一杯,又遞給李青一杯。
李青接過,掀開茶蓋吹了吹,淺啜一口,道:「今日在內閣,我看到邊將呈送的奏疏,一支韃靼部落表示可以再提高價碼,以換取大明的茶葉丶棉麻,足見他們的生存難度到了怎樣一個地步。」
朱厚熜眼眸微動,沉吟道:「先生的意思是,若再不得到一絲緩和,退無可退之下……惡向膽邊生?」
「不錯!」李青正色道,「草原蠻子一向視劫掠為天經地義,大明強大,還有高牆利炮做防護,可難保百密不會一疏,咱大明的邊軍有不少,可邊境線更長,人家可以攻其一點,真要玩起命來……」
說到這,李青不禁想起去年在滿剌加,中年佛郎機人引用的漢人古話來。
「老話說,兔子急了還咬人,真到了跪著要飯也活不起的地步……橫豎難逃衰亡,你說人家會不會搏一搏?」
朱厚熜喝茶動作一頓,神色凝重起來。
沉思半晌,朱厚熜緩緩道:「短時間內,萬不會發展到這一步,不過先生的擔憂也有道理,嗯…,是該有所作為了。」
李青微微頷首:「皇上明鑒。」
朱厚熜抿了口茶,歎道:「草原蠻子一向野蠻慣了,怕隻怕,得了些好處便滋生驕狂,人心不足啊。誰又能保證他們度過難關之後,不會再對大明起覬覦之心?」
李青笑了。
朱厚熜詫然,隨即,也覺得自己太看得起草原蠻子了,不禁也笑了。
對方若真有歹心,又豈會這般低三下四?
現下局勢顯而易見,抱大明大腿也是生存的不二法門,不到『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的存亡境地,即便部落首領想打,手下人也不會響應。
得了甜頭,隻會更加溫馴!
太祖丶太宗時期就不說了,正統年間那一戰,明軍折損也不小,可韃靼折損更大,後又數十年,雖仗著本地人的優勢,趕跑了外來戶瓦剌人主力,卻也再難恢複昔日風采,再之後又遇上了堂兄。
韃靼小王子vs威武大將軍。
那一戰的敵我戰損比,明軍大勝。
朱厚熜嘴上不承認堂兄的武功,可心裡非常清楚那一戰對韃靼的傷害,畢竟,這才過去多少年……
朱厚熜籲了口氣,道:「先生的諫策還沒完全說完吧?」
「嗯。」李青繼續道,「擴大貿易要采取細水長流,好處一點一點給,條件一個一個加,始終保持在讓其咬咬牙能接受,又犯不上殊死一搏。這個度需好好把握,可與內閣,六部九卿好生商議。」
「嗯,好。」朱厚熜微微點頭,「還有嗎?」
李青又沉思一會兒,說道:「想辦法找個合適的理由,將部落首領的家眷弄過來,讓其體驗大明的錦繡繁華,以及漢文化。嗯…,以邀請的形式比較好,朝廷出錢,供他們吃喝玩樂,以部落首領的勢力大小,來製定待遇標準。」
黃錦撓撓頭,問道:「萬一他們玩嗨了,賴著不走怎麽辦?朝廷總不能一直養下去吧?」
「當然不能一直養下去。」李青說,「等到他們習慣並愛上大明之後,興致最濃之際,立即送他們回去。」
黃錦茫然。
朱厚熜眼睛一亮,道:「從內部腐蝕部落高層?」
「可以這麽說。」李青含笑說,「見識過錦繡繁華,再回到窮鄉僻壤,會急速催生人性中的慕強心理,他們會自發向圈層裡的人宣傳大明的好,以此,來彰顯留住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