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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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吵嚷著第二天要送雷鏡去考試,夏引之沒再跟著宋歐陽回第一社區。
隔天早飯過後,雷霆刷存在感般的又問了一遍一臉淡定拿著考試袋到玄關換鞋的兒子,“真不用送你過去?”
雷鏡係著鞋帶“嗯”了聲。
站起身的時候,拍拍看著比他要緊張的多得多的小姑娘的小腦袋,淺淺笑了下,“在家裡乖乖等阿鏡哥哥回來,外麵很熱,不要出來了。”
說完,他不放心又叮囑一句,“也不要偷偷跑出來。”
夏引之沒想到他連自己打算偷偷跑出去的想法都能猜到,鼓了鼓嘴巴,有些沮喪又委屈巴巴的看著他。
十三四歲的小姑娘,什麼情緒都在臉上寫著,雷鏡看著,眉梢都染了些笑。
安撫的掐了掐她氣鼓鼓的臉頰,說了句“阿引乖”。
夏引之這才撅著嘴巴“哦”了聲,“我送你的許願袋呢,阿鏡哥哥帶了嗎?”
雷鏡摸了摸心口的位置,“嗯。”
他串了根長線吊在胸口了。
夏引之也伸手摸了摸,滿足的嘿嘿一笑。
一旁的雷霆看著兩小隻從頭到尾的互動,忽然覺得三番五次被宋歐陽那家夥“血虐”是一點不虧了……
他這兒子在訓妻…訓妹方麵,還是很…嗯,很可以的。
隻是,能讓他這不管麵對誰都能一臉淡定清冽的兒子露出來剛剛那麼…寵溺表情的,世界上,估計也就阿引這麼一個小丫頭了。
這樣一想,雷霆竟也不知道眼前這兩隻究竟是誰“訓”了誰了…
雷霆在一中附近的賓館給雷鏡訂了房間,中午考完,紅姨特意煮了清淡的飯菜托陳司機給他送過去,吃完,他在大部分學生爭分奪秒看書的時候,舒舒服服的睡了個午覺。
兩天的考試,平靜漫長又緊張快速的過去。
高考過後沒幾天,所有高三學生回學校拍畢業照,因為他們拍照占了教學樓前和操場的位置,這天大課間不用做操,而夏引之因為前一天晚上就聽雷鏡說了來學校拍照的事,眼保健操一結束,就迫不及待的拉著後桌的雲昭昭往樓下跑。
三年來被夏引之這麼拉著跑來跑去,雲昭昭覺得自己下學期校運會也可以去報個百米賽跑了…
樓底下轉了一圈沒找見想找的人,夏引之沒猶豫又拉著她直接“殺”到了操場上。
雖然諾大的操場上找一個人不亞於大海撈針,但不能不讓雲昭昭佩服的是,夏引之身上就跟裝了塊吸鐵石一樣,一塊專門吸那個叫雷鏡的吸鐵石…
不管多大的地方,多少的人在,她總能掃一眼就能找到他。
就像剛剛在教學樓下,雲昭昭眼睛還沒從麵前幾十個人身上離開,她已經掃視完大樓底下那一堆堆數也數不清的人,說了句“阿鏡哥哥沒在這裡”就把雲昭昭拉到了操場這。
……
夏引之這半年又長高了些,可跟比她大了五六歲的人比起來還是不夠說的,拉著雲昭昭在人群裡一蹦一跳的找人,最後還是剛拍完集體照的雷鏡一眼瞧見人群裡跟個“小地鼠”一樣的她。
忍俊不禁的借著身高優勢穿過人群一把拉住正準備往前的小姑娘。
“阿鏡哥哥!”
夏引之回頭一瞧見他,眼裡就閃亮亮的跟盛了小星星一樣,大眼彎成月牙狀。
每次看到她的這雙眼,雷鏡也總是忍不住跟著一起笑。
淺淡的,隻漾在眉梢眼底的,不動聲色的那種笑。
正值盛夏,她跑的急,額頭浸了薄薄一層汗,白皙的小臉上紅撲撲的。
雷鏡從褲子口袋裡掏出來一塊棉質手帕,在跟過來的唐崢一副見鬼的表情裡,耐心給她把額頭上的汗印乾淨,“這麼著急做什麼?
我不是說了,會等你放學一起吃午飯再回家的嗎?”
夏引之聞言卻不見鬆懈,一臉焦急的抓著他的手踮腳往他來的方向看,“阿鏡哥哥你們拍完了嗎?
全部拍完了嗎?”
雷鏡不明所以的也回頭瞧了眼,看她,“集體照拍完了,還有個人照沒拍。”
夏引之聽見這個,才放心的大呼了一口氣。
十年如一日,唐崢看見夏引之就想逗逗她,一隻胳膊搭著葛浩的肩膀看她,“小鬼,可彆說哥哥沒提醒你哦,一會兒拍個人照肯定有好多好多女生來找你的阿鏡哥哥一起拍哦~心懷不軌,居心叵測的那種喲!”
雷鏡:“……”
而夏引之也因為唐崢十年如一日的調侃,漸漸學會了反擊,回看著他哼了聲,“那說明我阿鏡哥哥受歡迎大家都喜歡他呀,總比你都沒人找的好吧!”
唐崢:“……”
這話一中小王子可不能忍,果然被帶偏,“我怎麼就沒人找了?
哥哥我也是很受歡迎的好不好?”
“唐、唐崢學、學長,”應景似的,被夏引之拉來的雲昭昭在這時候開口,抬頭飛快瞧一眼唐崢又很快垂下腦袋,像是鼓了很大的勇氣一樣開口,“我我我可以,和你一一起拍拍個照片嗎?”
她話音一落,除了麵上始終平靜的雷鏡,其餘三人皆是一臉驚詫。
葛浩看起來像是完全沒想到雲昭昭會說出來這種話,而夏引之則是“昭昭你是不是瘋了”的表情看她,反觀唐崢,詫異過後,衝著夏引之打了個響指抬抬下巴:看到沒?
夏引之撇撇嘴,不過還是沒再說什麼。
看著離開去拍照的三人,她一反剛剛的“大度”,拽著雷鏡的T恤邊,鼓著嘴巴道,“阿鏡哥哥,要是有女生找你拍——”
“不和她們拍。”
他看著她笑著接她的話。
“……”夏引之嘴巴微張,沒說出來的話卡在了嗓子眼兒。
隻是想了想,又彆彆扭扭道,“…不拍好像也不太好,畢竟你們同學三年呢嘛。”
想想她初中畢業的時候不也和他們班裡的男生一起拍照了麼,怎麼能隻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呢。
對吧?
隻是——
“你隻能和她們每個人拍一張,”她拽著他衣擺的手用力,小聲道,“而且不可以喜歡她們噢。”
雷鏡:“……”
他有些哭笑不得的捏了捏她快把自己T恤扒拉下來的小手。
傻姑娘,喜歡一個人會那麼簡單嗎,拍個照就能喜歡上。
夏引之之所以一下課就迫不及待的拉著雲昭昭過來,其實也是為了能跟雷鏡一起拍張合照。
不是以前他們沒有拍過,事實上從小到大他們的合照不管是在臨港公館還是在第一社區都有好多好多本相冊,可她總覺得這次不一樣。
畢竟,跟他初中畢業的時候不一樣,他們之後的兩年,都不能在一起了。
十多分鐘後,夏引之和雲昭昭在上課鈴響的前一秒鐘回了教室。
兩人的臉都紅撲撲的,不知道是因為熱的還是彆的什麼。
……
幾天後,學校把洗出來的照片全發了下來。
夏引之拿著自己和雷鏡拍的一遝子照片笑得和照片裡一樣,像個小傻子。
因為想到當時拍照片,她的阿鏡哥哥和彆的女生一起時,雙手都是紳士的背在身後,隻有和她在一起的時候,才會親昵的摟在她的肩膀上。
而且照片拍出來的他,不管是在看鏡頭還是看著她,眼睛都好好看啊。
她的阿鏡哥哥真好看。
如中考過後一樣,雷鏡絲毫不見緊張。
雷霆他們問他考得如何,也被他一如既往的“還可以”三個字打發掉。
更過分的是,在大家緊緊張張等待成績出來報誌願的時候,唐崢葛浩叫他出來打球,也隻出來了沒幾次,每次身邊都還帶著個“小拖油瓶”,再後來,人也找不見了。
後來才知道和夏引之一起出國玩了。
孫學因為有個國際案件要前往比利時,目的地正好是Elien的故鄉布魯日,反正身為某大學小語種老師的她也有假期,索性就當是回國“省親”也跟著去了。
順便…也把兩個放暑假的小朋友和即將有暑假的小朋友一並帶走了。
隻是三人走了一個多星期後,雷霆才後知後覺的在某天晚上雲雨過後,摟著徐靜宜問了一個作為今年高考生父母特彆不及格的問題。
“老婆,兒子拒了T大的保送,後來你問過他想報考的學校嗎?”
徐靜宜本來靠著他昏昏欲睡,因為這問題一下子變得清醒好多。
在雷霆懷裡仰著腦袋和他對視半晌,悻悻道:“…沒有。”
“……”
“……”
有這麼一個不讓人操心的兒子,也不知道是他們的幸,還是他的不幸。
布魯日是典型的中世紀古城,哥特式建築隨處可見。
很特色,也很漂亮,夏引之很喜歡。
將近一個月,她每天醒來的第一件事,就是在吃早餐的時候,興致盎然的問Elien:“Elien媽媽,我們今天要去哪裡玩?”
雷鏡都有些被她用不完的精力給打敗了。
尤其是現在又加上一個同樣到了會玩年紀的小家夥。
就像雷霆徐靜宜兩個暴脾氣負負得正生了雷鏡這麼一個清潤端莊的少年一樣,喬巍然和索桃也“不遑多讓”,兩個溫吞害羞的“隱形人”,偏偏生出來的這個小家夥,調皮搗蛋的很可以。
這兩個小鬼加在一起,玩起來是真的六親不認,還真是有夠雷鏡和Elien折騰的。
剛來的那幾天,他們正好碰上布魯日三年一遇的運河嘉年華,從白天玩到晚上,一連瘋玩了好幾天,可兩小隻隻休整了一天,隔天就又滿血複活了。
然後,他們就被帶到了這裡——一個好像怎麼看都看不到邊際的馬場。
雷鏡是在Elien和馬場負責人的交談中了解到這個馬場是屬於Elien所有的,是她父親在她十八歲那年,送給她的成年禮物。
而夏引之在這個馬場裡,十幾年來第一次嘗到挫敗的滋味。
一個星期過去了,連喬橋弟弟都可以騎著Elien媽媽特意讓人給他找來的小馬“馳騁馬場”了,她卻總是搞不定她的。
阿鏡哥哥對此更是天賦異稟,隻學了半天就遊刃有餘了。
而她都已經換了好幾匹了!
夏引之小脾氣上來,氣呼呼的從馬上翻身跳下來,“我不要騎了!”
明明都是小馬,為什麼她就是騎不好呢。
雷鏡對她時不時的鬨一下小脾氣早已經駕輕就熟,這次能忍一個星期,他已經覺得是個奇跡了。
他跟著翻身下了馬,和Elien交換了個眼神,指指自己,示意他來。
Elien點點頭,帶著喬橋騎著馬離開了。
雷鏡走到蹲在柵欄邊氣悶拔草的小姑娘身邊,半跪在她身邊,幫她把保護頭盔往上抬了抬,放輕聲音問她,“阿引是不是累了?”
夏引之向來吃軟不吃硬,一聽見他這麼問,一下就覺得可委屈,抬頭看著他,“阿鏡哥哥,我是不是好笨啊?
橋橋都會騎了,我還不會!”
被紅色頭盔襯得愈發瑩白的小臉,再配上這麼可憐兮兮的小表情,更是惹人憐愛。
雷鏡覺得在這個世界上,真的不可能有人會舍得拒絕她。
本來想“教育”她的話直接咽了回去,雷鏡用指背輕輕蹭了蹭她臉頰,說了句“在這裡等我一下”便站起身子離開了。
夏引之一臉莫名看著他翻身上馬騎著跑遠。
少年身姿修長,穿著純黑色的騎馬服,英挺帥氣。
夏引之看得有點呆。
“阿鏡哥哥可真是好看,”她蹲在原地看著遠去的少年,手上拔草的動作沒停,傻傻又重複一次,“真好看,連背影都好看…”
不多時,夏引之又看著雷鏡遠遠騎著返回來,隻是…
她站起身子繞著這匹馬轉了一圈,這匹好像不是剛才他騎走的那匹吧?
比他剛剛那匹大好多噢,而且…這好像是雙人馬鞍吧?
雷鏡在馬上俯視著她,見她似有察覺的抬頭看他,才微微彎腰伸手過去,笑道,“上來,阿鏡哥哥帶你。”
……
因為雷鏡,夏引之終於算是體會到了在馬場上“馳騁”的快樂。
後來的一個多月,他們更是從阿姆斯特丹玩到鹿特丹再到安特衛普布魯塞爾,從布魯塞爾再出發到盧森堡,沿路馬斯特裡赫特、魯爾蒙德再回到阿姆斯特丹,最後再回到布魯日…
而雷鏡就在這繁忙的行程裡悄無聲息的報了誌願選了學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