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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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夏引之沒回鐘樂湛的話,但事實如何,他基本已經猜著了。
所以剛在飯桌上,他想的沒錯。
雷鏡不可能隻是鬱蘭給夏引之找的盲文老師。
或許…是正在追求她的一個富二代?
十五層到了,在電梯麵板那站著的鬱蘭按著開門鍵,笑著看鐘樂湛和艾綠,“兩位早點休息,晚安。”
艾綠聞聲,這才把視線從夏引之和雷鏡身上移開,對著鬱蘭笑笑,下了電梯。
鐘樂湛跟在後麵。
電梯門在背後慢慢合閉,兩人最終沒忍住,回頭看,正好透過一掌長未合上的電梯門,瞧見夏引之和雷鏡四目相對的一幕。
因為角度問題,他們看不到夏引之的表情,卻可以很清楚的看到雷鏡垂眸看著她笑,抬手摸了摸她的頭頂。
很親昵。
……
電梯裡,夏引之看雷鏡確認,“真是你包了一整層?”
雷鏡點頭,“嗯。”
“……”電梯到十七,夏引之被雷鏡半推半抱著出來時還不忘皺著眉抬頭看他,不理解,“為什麼要包下一整層?
你一個人住得了這麼多房間?”
“能是為什麼,”不等雷鏡說話,鬱蘭在旁邊插嘴,“還不是為了你。”
她看夏引之一臉沒明白的“不服氣”,道,“劇還沒開始拍,就讓人看到一個男人進進出出你房間,要是再不小心混上來個狗仔安個攝像頭拍個‘實錘’什麼的,那可好了,免費給這劇做宣傳,彆的劇都是未播先火,這個更好,未拍先火。”
夏引之:“……”
又不是她讓他來的…
“包一層,就算彆人知道你倆都在這一層住,沒人親眼看見你們從一個房間裡出來,就什麼都好解決,”鬱蘭瞥瞥雷鏡,又看夏引之,“再說,雖然這酒店算是挨拍攝地最好的酒店,但跟鏡市比,頂多能扣上個三星的帽子,花不了多少錢。”
“放心吧,你哥哥有錢。”
尤其是在你身上,他更舍得花。
夏引之工作室成立之初,鬱蘭最先完善的就是工作室的公關部,彆的工作室都是在資源部上砸錢,可他們不是,特立獨行獨樹一幟。
夏引之不想曝光自己的家庭身份,她就把這方麵的東西壓的死死的,大到她在哪裡長大哪裡住,小到大學裡的論壇帖子,凡是網上能冒出來一丁點兒她這方麵的消息,工作室裡的人都能在第一時間把問題給解決了。
出道兩年,在這個網友各個是偵探的時代,怎麼可能真的挖不出來點東西?
不然就憑這倆當年在G科大那一年足夠高調的“感天動地兄妹情”,夏引之也早被人扒了個底朝天了。
而這一切背後的開銷,可全是雷鏡的。
……
到房間門口的時候,鬱蘭沒進去,看著夏引之,“不用我真的監督你去健身房吧?”
“……”夏引之抿唇,“知道了,我一會兒會做一個小時有氧。”
鬱蘭這才滿意點頭,指指右手邊走廊儘頭,“最邊上那間是小褚的房間,我明天一早走,就不特意過來跟你說了,小褚還是一直會跟著你到拍攝結束,過幾天我忙完年底的這些事,再過來看。”
夏引之不置可否的點了點頭。
鬱蘭又看她旁邊的雷鏡,嘴唇翕動半天,聲音似歎非歎,“雖然說了讓你跟組,但…彆忘了你自己的身份,要是不想給她找麻煩,她有戲的時候就儘量少去片場,還有!”
她特意強調,“鐘樂湛畢竟在圈子裡混了十幾年,有人氣也有背景,之之能交他一個朋友不會虧,更何況他還是這部劇裡的男主角,後麵他們要在一起拍四五個月,你彆有事沒事去找他麻煩。”
雷鏡笑了,“我沒事找他什麼麻煩?”
“我說什麼你自己心裡清楚,”鬱蘭麵無表情,“想想你剛在吃飯時候做的事,沒說出來的話。”
雷鏡聞言提提嘴角,垂眸撚了撚指尖,沒再說什麼。
鬱蘭還想再說,可想到如今兩人對調的身份,最終隻是隱隱歎口氣,沒再開口。
她又叮囑夏引之幾句,自己拿卡刷了跟他們隔了幾間的房間進去休息了。
夏引之看雷鏡刷卡進去無比自然的對著自己招手,看著他眨了下眼睛,“你真要跟我一個房間?”
“不然呢?”
雷鏡一隻手撐在門上看她,笑,“我說來哄妹妹睡覺,不跟妹妹一個房間,怎麼哄?”
他看她傻愣愣的,直接上前半步拽著她腕子把人拉進來,順手鎖上門。
摸摸她頭發,溫聲道,“明天早晨不是就要開始拍了麼?
先去洗漱。”
“一會兒等你睡著了,我再去隔壁。”
夏引之聞言,心裡很糾結。
她想讓雷鏡陪著睡,因為在醫院的那兩天,可以說是她五年來睡的最好的兩天。
可真到了這時候,她又猶豫了。
畢竟當時在醫院她是昏迷著的,什麼都不知道。
而現在她卻很清醒。
入睡困難一直是她這幾年來最大的困擾,想睡又不能睡的時候有多讓人抓狂,多難受,她比誰都清楚。
可這會兒,她不想讓他知道。
她舍不得讓他看到那樣的自己,更舍不得,看到他為此而自責難過。
……
“你還是走吧,”夏引之想了想,還是道,“我…其實我聽著你給我的錄音,可以睡的比較好了。”
雷鏡聞言,看她半晌,眼裡凝了失落,“不想讓哥哥陪著?”
夏引之回看著他,沒說話。
“嗯?”
他俯身,和她一雙眼睛平視著,“阿引不想哥哥陪著嗎?”
夏引之還是沒說話,隔著鏡片這麼近距離的看著他,眼睛忽然就泛了酸,她垂眼,掩下情緒,嘟囔道,“我一會兒要做運動,還要好久才睡,你先去睡吧。”
雷鏡看她躲開的眼睛,也沒再咄咄逼她,轉開話題,“做有氧?”
雖然他真的覺得她現在太瘦實在沒必要因為吃了點東西就做什麼,但這不妨是個緩和的機會。
看見夏引之點頭,他“嗯”了聲,“那我和你一起。”
夏引之:“……”
“我要做瑜伽。”
雷鏡:“我知道。”
他已經偏頭開始打量套房客廳桌子前的空位置,“我一會兒把桌子挪一下,雙人瑜伽地方應該夠用。”
夏引之思緒完全被他帶跑偏,撐大雙眼看他,“你會雙人瑜伽?”
“沒練過,”雷鏡老實回,“但以前受傷,做過一段時間的修複瑜伽,聽老師說……”
“哪裡受傷?”
夏引之聞言直接打斷他的話,手扶上他胳膊,表情有些急的上下打量他,“現在是已經好了嗎?
應該是好了對吧?
是嗎?”
雷鏡沒想到她會因為自己順口說出來的一句話反應這麼大,怔了一怔,忙回握住她的手道,“好了好了,已經完全好了,隻是不小心肌肉扭傷。”
夏引之聞言鬆了一口氣,以為他還有什麼傷痛瞞著自己沒有說。
聽見他說沒事,心下一鬆,眼睛又開始泛酸。
她擔心被他看出來不對勁,又低下頭,“你過去吧,我要洗漱了。”
說著,她往回抽自己的手。
沒抽回來。
又用了點力,還是沒抽回來。
雷鏡握著她的手很用力,她低頭看著,眼睛漸漸開始模糊。
不知過了多久,一滴淚砸在地毯上,下一秒,腰後被他攬住,夏引之整個人被雷鏡帶進懷裡,他把她腦袋壓在胸口,像哄小孩子一樣,輕輕拍著她後背。
“我也不知道怎麼了,”夏引之吸吸鼻子,把眼淚蹭在他大衣上,“我看到你,其實是很開心的,可是,可是我就是…我看見你,想讓你知道我很開心,可真的和你在一起的時候,我又覺得好難過…我不知道怎麼了。”
“我以前不是這樣的,”她在他懷裡難受的搖搖頭,“我以前很愛笑的。”
夏引之用手環上他的腰,臉埋在他胸口,“我和以前一點也不一樣了。”
所以,阿鏡哥哥,你真的還喜歡我嗎?
雷鏡聽見她的話,心臟鈍鈍的疼。
這五年來,傷得她有多深,他很清楚的知道。
這是她的心結,他也知道。
就算她現在知道了自己當初的離開是逼不得已,原諒了自己,但這噬蟻般被生生折磨了五年的心病,不可能因為這個知道,就迎刃而解。
就像她的失眠一樣。
……
這段時間,他總是不讓自己去想那些他沒有回來的萬一,無論如何,既然他現在已經回來了,那他就一定會一直陪著她。
雷鏡摟緊她,低頭,疼惜的用下巴輕蹭了蹭她額頭,“在阿鏡哥哥這裡,阿引永遠是阿引。”
他低聲告訴她,“沒有不一樣,也沒有彆人。”
“也許等再過一段時間,”夏引之環在他腰上的手不自覺收緊,聲音悶悶的,“等你再了解一些我現在,你就不會這樣說了。”
雷鏡聞言倒是一下笑出來。
夏引之聽見他笑,更覺得傷心了,鬆開抱著他的手,眼淚汪汪的抬頭看他,“你為什麼笑?”
雷鏡壓在她腰後的一隻手沒鬆,用另一隻手擦她臉上的淚,看她不解又委屈的小表情,臉上的笑反而又大了些,“笑我的阿引現在都是二十歲的大姑娘了,怎麼還能這麼可愛。”
說完,他低頭很快在她哭得通紅的眼睛和鼻尖上各啄了一下。
親完像是不過癮。
又挨個親一遍。
隨後意有所指的視線落在她盈著水潤光澤的唇上,喉結滑動一下,聲音低的有些發啞,“可惜現在哥哥還沒追上你,最想親的地方還不能親。”
夏引之:“……”
雷鏡剛剛的動作太快,根本由不得她反應。
待夏引之回神過來,雙頰飛上少許緋色,剛剛的低落情緒被打散,嗔怒瞪他,“彆的男生沒追到女生的時候,也不會親她的眼睛和鼻子啊。”
“啊是嗎?”
雷鏡含笑看她,“這個真的不知道。”
“那既然親已經親了,總不能讓女孩子吃虧,來,”他把自己一張臉湊到她麵前,“想親哪裡隨便親,把吃的虧,找回來。”
夏引之:“……”
我哥哥什麼時候竟然變得這麼流氓了嗎。
雷鏡已經快把鼻尖挨上夏引之的了,見她遲遲沒動作,好心提醒,“不想找?”
說完,他得寸進尺又在她鼻尖上親了口。
“……”夏引之頭往後仰,瞪他。
雖然她現在恨不得馬上咬上他的嘴,但明知道這是他的激將法,她才不會主動跳進去。
瞪他半晌,忽然靈光一現,踮腳偏頭在他山川起伏的喉結上小嘬了口,隨後趁雷鏡愣怔的瞬間,用巧勁掙開他的手,轉身閃進一旁的浴室裡。
鎖上門。
“我要洗漱了。”
雷鏡是真的被她這一下給驚到了,完全沒想到。
等回過神來,喉嚨忍不住滑動,他手碰了碰她剛剛親到的位置,心跳像瘋了一樣。
看著麵前緊閉的門,簡直想把它直接拆了。
須臾,他撐臂在門框上,聽著裡麵響起的水聲,低頭笑。
小姑娘長大了,真的長大了。
夏引之洗完,才發現剛剛隻高興自己“扳”回來一局,脫了衣服就洗,完全忘了…她沒拿換洗衣服。
連浴袍都還在門口櫃子裡。
正百爪撓心的時候,門被人從外敲了兩下。
雷鏡含笑的聲音隔著門板傳進來,“我把衣服給你放門外的架子上了,開門自己拿,”他腳步動了下,又回來,“我在臥室裡,出來的時候記得拿上吹風機。”
夏引之:“……”
方才因為扳回來一局的囂張因為這個,一下子被滅了個乾淨。
……
夏引之磨磨蹭蹭穿上衣服,拿著吹風機出現在臥室門口,她隨意瞄了眼靠在床頭的雷鏡,發現他好像從隔壁也洗漱過了,換了身淺灰色的家居服。
夏引之走過去直接把東西塞到他懷裡,看也沒看他,爬到床上背對著他盤腿坐下。
雷鏡看著她“倔強”的後腦勺,忍著沒說什麼,怕好不容易緩和下來的氣氛因為自己搞砸了,再把小姑娘惹怒。
隻是嘴角噙著笑,安安靜靜當一個吹頭發機器。
吹好,他纏了線,把東西送回浴室,回來,看見夏引之已經躺進了被子裡。
隻露了半張臉在外麵。
他看她,挑挑眉,“不做瑜伽了?”
夏引之無語看他,“都洗完澡了還做什麼…”
關鍵是她後來到浴室想了想,雙人瑜伽什麼的…也太…尤其是那個駱駝式,多尷尬啊。
還是算了。
雷鏡不置可否,把臥室的大燈關了,隻留了另外一側的小燈。
他和衣靠坐在床邊,把夏引之連人帶被摟過來,在昏暗的光線裡,摸摸她頭發,“聽話沒吃藥吧?”
夏引之“嗯”了聲。
自己又往他懷裡靠了靠。
“乖,”雷鏡在她發上落了個吻,輕聲哄她,“我們先這樣試試,要是實在不行,哥哥再去給你拿一顆藥,先循序漸進,好不好?”
夏引之腦袋在他懷裡蹭了蹭,閉上眼睛,“好。”
又道,“哥哥,你給我說話吧,我喜歡聽你聲音。”
隻要是她提的要求,雷鏡自然全都照辦。
窗外,寒冬的第一場雪悄然而至。
屋裡,一道溫潤低醇的聲音,在昏暗裡緩緩響起來——
“我的寶貝寶貝
給你一點甜甜讓你今夜都好眠
我的小鬼小鬼
逗逗你的媚眼讓你喜歡這世界
嘩啦啦啦啦啦我的寶貝
整個時候有個人陪
哎呀呀呀呀呀我的寶貝
讓你知道你最美…”
什麼時候睡著的?
不知道。
但一夜好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