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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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機屏幕上的這段話,和幼時夏引之每年送雷鏡生日賀卡上的一模一樣。
連她那時候喜歡在卡片上用彩色的筆畫的心形圖案都是。
他說不清楚在看到的這一瞬間,是什麼心情。
情緒震顫著,太陽穴也在突突的跳。
雷鏡覺得,他的阿引在一點一點的原諒他。
雖然可能,她在知道事情的真相後,已經沒有在恨…已經沒有那麼的恨自己了。
他眼睛看著手機屏幕,不舍得離開。
直到摟在他腰上的手又收緊許多。
“怎麼不說話,”夏引之在他懷裡不滿的嘟囔,“都沒有反應。”
雷鏡聽著她撒嬌,眼裡噙了些笑,手指依依不舍的在手機屏幕上的那行字上劃拉兩下,熄滅屏幕,放其到桌上。
低頭親她頭發,眉眼,鼻尖。
最後和她額頭相抵,呼吸落在她人中,柔聲說,“夏引之,我愛你。”
“雷鏡愛你。”
“很愛。”
夏引之愣了愣,視線瞬間就模糊了。
她抓著他身後的浴袍帶子,揪得緊,手指酸痛。
明明屋裡暗的出奇,她卻像是能看清眼前的他,眉眼、輪廓,全是具象的。
是因為他始終都在她的腦袋裡。
“我當初看到這部劇的劇本時,就想,人要真的可以輪回那該多好,”夏引之在黑暗裡喃著鼻音開口,“雖然顏邁兮和簫清策在上一世沒能在一起,可還好,他們在來世又遇見了彼此,最終還是有情人終成眷屬。”
“我那時候就好羨慕好羨慕,我就想,如果我也有下輩子就好了。”
“有下輩子了,阿鏡哥哥也許就可以喜歡我了,這樣,他就可以不離開我了……”
這可能是一道她心裡永遠永遠邁不過去的一道坎。
雷鏡想。
他無聲抱緊她,知道自己會有一輩子的耐心,去慢慢磨平它。
“阿鏡哥哥愛阿引。”
他對她說。
夏引之靜默兩秒,“以後要一直陪著我。”
“一生一世。”
雷鏡毫不猶豫。
他呼吸磨著她,卻不來親她。
夏引之手摸他的臉,需要真實的感受,“親親我。”
雷鏡聞言笑了聲,想把她從剛剛的情緒裡拽出來,把她往自己懷裡抱了抱,卻隻用鼻尖輕蹭她的,逗她,“喜歡哥哥親你?”
因為離得近,他說話時,嘴唇不可避免的碰上她的。
可就是不親她。
夏引之知道他是故意的,手攥住他浴袍領子,往前湊,被他瞬間後仰的姿勢躲開了。
她撲了空,又羞又惱,轉身不想再理他。
雷鏡笑著將她一把攬回來,從側躺變仰躺,讓她趴在他身上,掌心覆到她頸後,施力。
……她唇貼上他的。
他說過,她不喜歡的他都不會做。
而喜歡的,自然是全都依她。
雷鏡第二天並沒跟著夏引之的車去劇組,而是在將近晌午時,自己坐了車子去。
車上還有久違露麵的鬱蘭。
不算上次吃飯,他這個盲文老師今天也算是在劇組這裡正式刷了臉。
以後進出會方便很多。
他們到時,夏引之正在拍戲。
雷鏡在休息室等她,而鬱蘭則去了拍攝現場。
一直過了中午一點鐘雷鏡才等到她們回來,見到夏引之進來,他對電腦鏡頭那邊的幾個人說了句把剩下的直接發工作報告到郵箱,就直接合上電腦起身迎她過去。
因為有外人在,他並沒做什麼太過親昵的動作,隻是用掌心摸了摸她腦後,“辛苦了。”
夏引之看到他,眼裡不由自己的就有了笑。
整個人狀態和進門之前天差地彆。
讓第一次見兩人和好後在一起相處情形的鬱蘭微微驚了一驚。
兩年多的時間,她從沒在夏引之臉上看過那樣的神情。
即便之前從小褚口裡大概聽過,還是驚訝。
倒是後麵跟進來的、吃了太多次現場狗糧的小褚,一臉的淡定。
……
一起吃午飯時,鬱蘭給夏引之說接下來半年這段時間的安排。
“你剛拍戲的時候,我問了你們副導演,年前這段冬戲進程很好,估計還有半個月,臘月二十三四就能拍完放假,中間休息二十多天,過了正月十五再開工回這裡拍半個多月初春戲份,就要轉浣城去拍現代了,”鬱蘭看著她,都不用拿日程表看,“你不上綜藝,今年的晚會邀約也照常都推了,隻有年三十那天《遺落》的首映禮你得參加。”
“年前除了這個還有個雜誌要拍,為保妥我給對方約了二十六,地點就在鏡市。”
“拍攝結束劇組裡的幾個主要演員肯定還要小聚一下,你也彆推了,跟著去,參加完再回鏡市,也不耽誤工作。”
夏引之專注聽著,沒說話。
“初一到十五,我這裡沒給你安排工作,不過上半年簽的那個珠寶代言,約了十七去他們總部拍下個季度要上的新款,預計兩天拍完。”
“年後你進組,估計就會一直拍到五月中旬左右,然後六月份…”鬱蘭停了下,視線從雷鏡臉上掃過,看夏引之,“你母校,G科大百年校慶,會請一些學校畢業的知名校友回去做演講,你們學校也聯係了我,你...要去嗎?
想接嗎?”
從夏引之十八歲,鬱蘭做了她經紀人之後,除了每年到校慶時安排她去捐款事宜,其實鬱蘭能看得出來,她並不是很喜歡自己提到學校的事。
夏引之聞言沒直接回話,沉默了半晌,扭頭問看起來似乎也在等她答案的雷鏡,“你應該也收到學校的邀請了吧?”
上次聽昭昭說他給學校捐款成立基金會的事,這麼著名的校友,學校肯定會邀請吧。
不過也不一定,畢竟當時他做這些都是匿名的。
果然,夏引之的話剛落地,就聽雷鏡“嗯”了聲。
“那你要去嗎?”
夏引之看他問。
雷鏡看她,“我拒絕了。”
不等夏引之說話,鬱蘭勸道,“之前不去就不去了,今年這個,彆推了。”
“你跟雷鏡不一樣,你是個公眾人物,有人知道你是從這學校畢業的,百年校慶不是其他時候,這麼有意義的時間,不去不合適。”
太容易被人詬病。
夏引之咬了口煎餃到嘴裡慢慢嚼著,沒說話。
剛剛問雷鏡不過隻是單純處於好奇、想要知道,而不管他去不去,她自己其實都沒打算去的。
不過聽鬱蘭剛說的話,她也知道,如果自己不去的話,網上大概又會有不少料要爆。
她自己倒是不怕被黑子們詬病,隻是她也不願意沒事給工作室裡的人找那麼多麻煩。
隻是……
“我考慮考慮。”
夏引之最後還是說。
夏引之有戲拍的時候,雷鏡就在休息室裡等她順便忙自己的工作。
她沒戲等拍時,他就陪她閒聊說話,或者拿那些早準備好的盲文卡片,以玩遊戲的名頭,逗她,順帶著也能給她複習複習。
鐘樂湛在雷鏡和鬱蘭第一天過來劇組的時候就聽劉小偉說了,不過可能因為雷鏡就算到了劇組也隻是待在夏引之的休息室裡,而他自那天被夏引之拒絕後,私下就沒再去主動找她的原因。
兩人陰差陽錯,一直到一個星期後那天晚上收工,才不期然在停車場碰了麵。
雷鏡和鐘樂湛上車的瞬間,目光交錯而過。
前者目光平靜,並未讓鐘樂湛有那種勝利者向失敗者“炫耀”的感覺。
卻反而心裡更不是滋味些。
時間過去一個多星期,夏引之對他和以往一般無二,隔著些距離的交際範圍,妥帖的說話,合適的相處,像是那天晚上在休息室裡那麼戲劇的一幕不過是一段不足掛齒的事。
事實上,對她來說,也確實是。
可他又不能不承認,其實她這樣的做法,已經是對自己來說最好的處理方式了。
可怎麼呢,鐘樂湛想,他…真的有些不甘心。
也好像,更喜歡她了一樣。
現在這個時代,不管男人女人,太多把感情當玩物,當消遣。
可她為什麼就如此不同呢。
對一個人的專一,對一段感情的忠誠,對愛一個人的赤誠...甚至,願意為愛人做到拋棄自己一切的孤勇。
這每一個每一個,讓他想到,都覺得自己可以放下她的這顆心艱難萬分。
每每想到,心臟都會有很清晰的痛感。
真實的,由內而發的疼。
他甚至開始怪自己,怪自己為什麼會出現的如此晚。
也會後悔,如果自己是在《遺落》的那幾個月就能想明白的話,自己會不會,就可以多一點點的機會。
……
夏引之的車子和鐘樂湛的錯身而過,夏引之拿手在雷鏡麵前揮了揮。
“都走遠了,還看。”
雷鏡抬手握住她小手,舉到嘴邊親了親,笑笑沒說話。
夏引之手背被他親的癢,往回抽,沒抽出來。
想著他方才隔著車窗玻璃看鐘樂湛車子方向的眼神,夏引之忍不住笑著問,“你剛剛那是什麼眼神…”
“還能什麼眼神,”雷鏡低頭輕捏她手心,開玩笑說,“向失敗者致敬的眼神。”
夏引之聞言一瞬錯愕,隨後噗一聲笑了。
…原來男人談了戀愛,再成熟也是真的會變幼稚。
這幾日,夏引之在拍戲時,雷鏡從小褚嘴裡聽了那次夏引之親自斷自己桃花的事。
他的阿引,始終和小時候一樣。
凡事總會以他為先。
嘴上說著喜歡看他吃醋,私下卻以這樣的方式,讓自己安心。
雷鏡想著這些,一時情動,一手按下車子前後座位的遮擋布,一手覆在她頸後,把她壓向自己。
從一開始就自覺坐在副駕駛的小褚,見怪不怪。
隻是沒等兩人的唇碰上,夏引之兜裡的電話驀地響起來。
家裡人的電話鈴聲,她和雷鏡一樣,都是特彆設置的。
聞聲輕推了下雷鏡胸口,拿出來手機看。
屏幕來電顯示:
橋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