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主子這樣打扮,又是拿了弓箭,阿哥所的頭麵人物就都湊到正院圍觀。
小榆在小椿耳邊偷笑:“我賭福晉贏……”
小椿嗤笑:“這個還用賭……”
周嬤嬤同齊嬤嬤也出來了,兩人人老成精,立時發現了九阿哥的異樣,彼此對視一眼,都存了疑惑。
“回來還好好的……”
齊嬤嬤輕聲道。
周嬤嬤立時想到劉嬤嬤身上:“不會是那老貨下蛆了?”
“不能,下晌她走前來上房,小椿那丫頭攔下了……”
齊嬤嬤否認了這個猜測。
崔南山這裡,也被幾個小太監簇擁著出來。
單單隻有福晉一個人的時候,內侍們都帶了小心。
他們也曉得自己不是全人,怕福晉使喚不慣遭嫌棄,有九阿哥在就沒有那麼多顧忌。
舒舒察覺到九阿哥目光不善,見他視線落在自己手腕上,明白過來,討好的笑笑:“爺先射,給我打打樣……”
九阿哥輕哼一聲,卻是憋了氣,格外認真的瞄準起來。
舒舒見狀,不有嘴角直抽抽,整個院子南北就一丈半,真不必如此。
“嗖!”
箭支飛了出去,正中靶心。
“哇!爺真厲害!”
舒舒絲毫不吝嗇自己的稱讚。
時人含蓄慣了,謙虛為美,哪裡有舒舒這樣張揚的?
九阿哥隻覺得尷尬,瞪了她一眼,開始第二箭,依舊是正中靶心,第三次依舊如此。
周嬤嬤與齊嬤嬤旁觀,配合著舒舒,也跟著叫好的。
如此一來,宮女與內侍們也膽大,跟著叫好。
他們也不知道什麼是正靶,隻覺得射中靶心就是箭法高明,很是給主子捧場。
一時之間,二所正院熱鬨的不行。
九阿哥卻將弓箭往何玉柱懷裡一丟,不肯再丟人現眼。
舒舒笑的燦爛,也跟著射了三箭,第一箭射偏,第二箭掉靶,第三箭中了靶心。
小椿幾個都沉默了。
在其他人看來,這成績也很好了。
畢竟福晉是女人。
舒舒眼見九阿哥轉移了悲傷,隻剩下羞惱,也沒了射箭的心思,打發大家散去,叫小鬆收了靶子,自己轉身回了正房。
隻是解負重的時候,九阿哥上前,接了鉛袋過去,掂量了分量,咬牙切齒:“怪不得力氣大,這樣練出來的?”
舒舒臉上帶了無辜:“不都是如此麼?打小就是這樣練過來的……”
九阿哥滿臉懷疑:“嶽父大人舍得?”
這一上午,都是奇觀,接的時候哭一場,送的時候哭一場,會舍得讓寶貝姑娘用這個練力氣?
舒舒歎氣道:“舍不得又如何?打我開始讀書,阿瑪沒少不放心我……開始的時候,半晌半晌的在窗外陪著,可是從沒攔過我……不管是讀書,還是射箭……”
九阿哥帶了不讚成:“誰家姑娘這樣養?教導兒子也就如此了!”
舒舒笑了笑:“誰叫我是長女呢?阿瑪、額涅也沒經驗,肯定是聽旁人家怎麼養,就跟著學了,沒想著分男女……”
九阿哥依舊有些不痛快:“那得吃多少苦頭?”
不管如何,到底將此事翻篇。
因為沒怎麼運動,就射了那幾支,舒舒就換了衣裳,洗了洗手。
小棠來了:“福晉,膳房預備得了,晚點要不要早些傳?”
舒舒望向座鐘,還不到酉初。
不過夫妻倆在都統府己初就入席,過了四個時辰也餓了,她便點頭道:“傳吧……”
膳桌擺上,比前兩天的晚點要豐盛,四碗四碟。
四碟小菜中,一碟芹菜木耳,一碟金糕,一碟麻醬蘿卜皮,一碟澆了料油的醬羊肉。
舒舒的目光在木耳與金糕上定了定,直直望向小棠:“你定的單子?”
小棠點頭又搖頭:“奴婢還是按昨日的例擬的,兩碟兩碗,兩葷兩素……還是灶上嬤嬤提醒,說是今兒爺同福晉用膳早,晚上這一頓小食當多預備些……”
小菜中麻醬蘿卜皮與醬羊肉是小棠定的,羊肉也是用的她的方子,就是料油是廚房早預備下的。
四碗中,八寶豆腐、酸菜燉老鴨是小棠定的,另外兩道菜是紅燒排骨、一道黃酒火腿雞,都是濃油赤醬。
舒舒直接端起那道火腿雞,在鼻子下聞了聞,放下後又拿快子沾了一快頭紅燒汁放在嘴裡嘗了,果然顆粒感分明。
小棠與九阿哥都發現她的異樣。
小棠臉色蒼白,連忙上前拉開舒舒的手,顧不得尊卑:“菜不對,福晉讓奴婢嘗就是,自己嘗什麼?”
九阿哥臉色鐵青,望向膳桌,帶了後怕,立時對外喊道:“何玉柱,還不給爺滾進來!”
何玉柱在廊下正與小椿有一句沒一句的閒話,聽到動靜連忙進來:“主子……”
“快去太醫院傳劉太醫……”
九阿哥厲聲說。
何玉柱嚇了一跳,看了眼九阿哥,又去看舒舒,看不出兩個主子有什麼不對勁,腳下卻不敢耽擱,立時就往外跑。
“慢著!”
舒舒連忙叫住:“再請兩個婦人科的太醫……”
何玉柱望向九阿哥,見主子點頭,一溜煙小跑著去了。
舒舒這才跟九阿哥解釋道:“爺同劉太醫相熟,顯然他是負責給爺請平安脈的太醫,那是擅大方脈的……”
九阿哥擺擺手:“不用說這些,跟爺說,這膳食到底怎麼了?”
舒舒苦笑道:“對爺妨礙不大,我吃了怕是三年五載的不用惦記小阿哥、小格格……這道燉雞,用的菜籽油;這道紅燒排骨,放了柿子蒂,都是大寒避孕之物……”
幾日的溫情,恍若夢中。
這裡是皇宮。
傾軋陷害不缺的地方!
九阿哥死死地望向那幾盤菜,轉頭對小棠道:“傳爺的話,將膳房的人都捆了!”
小棠踉蹌著腳步出去了。
門口的小椿,已經傻眼。
舒舒的視線從膳桌轉到炕上放著的錦盒上。
原本她想著“事緩則圓”,可她等的,有人等不得。
不過有伯夫人的教導,舒舒也明白,最好還是不要親自出手收拾劉嬤嬤。
她捧了錦盒起身,一副要收起的模樣,卻是腳下一軟,手中的錦盒一下子跌落在地。
錦盒被摔開,裡麵的金碟、金碗都跌落在地,發出“當”、“當”的撞擊聲。
舒舒手足無措模樣,九阿哥已經過來,一把扶住:“怎麼了?嚇到了?”
舒舒長籲了口氣:“是我見識淺,隻在話本子裡看過這些,隻當是小說家言,沒想到遇到真的,心裡有些慌……”
九阿哥忍著怒氣,咬牙道:“爺倒是要看看,誰生了天大膽子,敢謀害主子!”
這會兒功夫,崔南山、周嬤嬤、齊嬤嬤幾個得了消息,都來了。
九阿哥一陣陣的後怕,對幾人道:“除了何玉柱他們四個還有福晉的人,其他人都拘起來!”
舒舒低頭看著金碟、金碗,果然硬實的很。
至於“投毒之人”?
會找到的,多半是個家裡有變故的小內侍或粗使嬤嬤什麼的,收了幕後指使“趙嬤嬤”的銀子動手腳。
至於趙嬤嬤為什麼報複,自然是舒舒這個主子太“苛嚴”,不僅驅逐她,還連累她家人都丟了差事。
因果多麼分明。
這調查結果出來,旁人麵上不會說什麼,背後就是四個字“自作自受”。
到底有資曆的老嬤嬤,邏輯清晰,手段分明。
要不是大家都緊張著、憤怒著,舒舒都想要笑了。
她蹲下身,去撿金碗,帶了羞愧道:“該小心些,傳承了幾十年的老物件,彆磕壞了……”說著,住了話頭,麵上帶了疑惑出來。
九阿哥見了,不由擔心,忙要攙扶她:“撿它乾什麼?慢著起身,是不是頭暈了……”
舒舒臉上帶了怒氣,盯著手中的金碗:“好哇!這二所還真是‘臥虎藏龍’,什麼人才都有!”
九阿哥還懵懂,順著舒舒的視線落到金碗上:“又有什麼不對?”
舒舒沉著臉,拿起手中金碗:“金器軟,爺幾歲時的小米牙都能咬出痕跡來,這摔了一回,卻是絲毫無損……這不是阿哥所有能人是什麼?”
九阿哥接過金碗,狠盯了一會兒,送到嘴邊咬了一口,立時黑了臉。
舒舒曉得今日必須將矛盾焦點從自己處置灶上嬤嬤這件事上移開,也曉得“打蛇不死”的危害,麵上帶了鄭重:“現下想想,那八卦盤的分量好像也偏輕……”
九阿哥立時抬頭,臉黑的能滴出水來,怒視崔南山,將鑰匙往他身上一摔:“去書房,挨個箱子都打開,爺倒要看看,還有多少贗品!”
十一的遺物……
九阿哥眼珠子都氣紅了……
金器偷換出去,能做什麼?
市麵上不敢流通,多是融了換銀錢!
崔南山知曉輕重,接了鑰匙,應了一聲,立時往前院去了。
舒舒坐回到抗沿兒,沒有再迂回婉轉,直言不諱道:“看來都是錢鬨的,我要收賬冊鑰匙,這是得罪了鎮山太歲,這才要收拾我!”
九阿哥不有怔住,隨即遲疑道:“或許這其中有什麼誤會?嬤嬤素來忠心……”
舒舒冷笑:“爺說這話,自己信麼?誰管著爺的私庫,誰拿著鑰匙?”
九阿哥依舊難以相信:“或許有人偷了鑰匙……就是廚房這裡,也扯不到嬤嬤身上,還是當訊問廚房那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