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舒吃完飯,就開始犯困。
她去西耳房待了下,就出來了,覺得悶。
覺羅氏摸了摸她的手心,比平日要熱。
她就道:“這是隨了我,我當初懷你們幾個的時候也燥,穿不住厚衣裳,也不用捂著,省得出汗了,出去更容易著涼。”
京城這邊養孩子,也習慣“春捂秋凍”。
就是怕早晚天氣變化,容易著涼感冒。
覺羅氏就叮囑了幾句,道:“這個時候,再小心也不為過,還是讓你奶嬤嬤進來當差吧……”
舒舒身邊丫頭忠心是忠心,能力也是有的,到底歲數小,怕有不仔細的地方。
舒舒跟乳母關係隻是尋常,想了想,道:“要不就讓銀杏進來吧,也是一樣的。”
銀杏就是她的陪房媳婦子,也是她小時候的大丫鬟,嫁給了她的奶兄,現在被大家稱為“林嫂子”,是林嬤嬤的大兒媳。
林嫂子產育三次,待產的經驗也豐富。
至於舒舒的另一個嫁出去大丫頭吳嫂子,也有了孕信,暫時不能入府當差。
覺羅氏道:“那就用起來,銀杏的人品行事也穩重。”
這是董鄂家的家生子,要不是看好了人品行事,覺羅氏也不會放在舒舒身邊做大丫頭。
說曹操,曹操就到。
小椿進來道:“福晉,林嬤嬤帶林嫂子來了,還有小榆跟邢嬤嬤,都在外頭候著要給福晉請安。”
伯夫人就道:“你見人吧,我跟你額涅去東院坐坐。”
舒舒點頭,示意核桃陪著,而後道:“榛子先留在寧安堂跑腿。”
這是怕伯夫人初來乍到,有不方便的地方。
榛子年歲小,卻是涸機靈的。
核桃應了,陪了伯夫人她們出去。
舒舒送到門口,就被勸下,隻能回到東次間。
至於外頭等著請安的幾個人……
舒舒想了想,示意小椿先帶邢嬤嬤進來。
自打調邢嬤嬤一家回京,他們一家都沒閒著。
除了兒媳婦照顧孩子之外,其他五口都在府裡忙著。
福鬆看在眼中,也在留心這一家的人品行事,都是極用心妥帖的。
等到邢嬤嬤進來,依舊是利利索索的模樣,頭發也溜光水滑的。
之前在百望山時見她也是如此,並不因為住著偏僻的鄉下就弄得蓬頭垢麵,這也是多年養成的習慣,從小長在王府,是伯夫人的丫頭,規矩都刻在骨子裡。
如今在皇子府當差,邢嬤嬤也是如魚得水、遊刃有餘。
舒舒比較欣賞這樣的人,也算補足了齊嬤嬤的短板。
外加上還有伯夫人的情麵,她就很客氣,叫小椿搬了凳子,請邢嬤嬤坐了,道:“這幾個月亂糟糟的,嬤嬤費心了。”
邢嬤嬤隻坐了一個凳子邊,聽了欠身道:“都是老奴份內之事。”
舒舒道:“我這身邊也正缺人使,嬤嬤來了,我也省了力,往後在府裡嬤嬤不用操心雜事,隻教導小丫頭規矩,或是去寧安堂陪阿牟就行,要是有出門的差事,勞煩嬤嬤辛苦。”
這也是明確職責。
舒舒既已經出宮,人情往來就要走動起來。
派丫頭顯得輕慢,派太監也有不合適的地方,需要一個有身份的嬤嬤代她出麵。
齊嬤嬤的身份合適,可是口齒不伶俐;還有一個乳母林嬤嬤身份也夠,舒舒並不打算太抬舉。
不是因為她小心眼,嫌棄林嬤嬤去年不想陪自己進宮。
而是林嬤嬤仗著是乳母身份,曾排擠過齊嬤嬤。
舒舒有些不喜,就疏遠了。
從順治開始,尊崇乳保,主要還是乳母更重些。
八旗人家,就也給了小主子的乳母很多體麵。
可是在舒舒眼中,不管是保母,還是乳母,都是一樣的。
職責所在,拿了月例銀子的,並不是什麼可以依仗的資格。
加上林嬤嬤接連產育,舒舒都好大了才回來,在她心中自然比不過記事就在身邊的齊嬤嬤。
因此即便林嬤嬤是她的乳母,她也寧願將能力出眾的邢嬤嬤抬舉在前頭。
邢嬤嬤躬身道:“老奴一定好好當差。”
她也沒有說旁的。
舒舒示意小椿賞了荷包。
再進來的是林嬤嬤婆媳。
許是方才進屋的次序問題,林嬤嬤沒有了之前的雀躍,帶了幾分小心。
舒舒也示意林嬤嬤坐了,道:“嬤嬤來的正好,正要跟嬤嬤商量呢,如今我跟九爺分戶出來,正缺人手使喚,我奶哥哥就進來給福鬆打個下手,掛個外管事,幫我盯著外頭的鋪子;嫂子也進府,將針線房管了,我也省心。”
林嬤嬤臉上帶了笑,道:“閒了兩年,都養出懶筋來,就怕做不好差事,露了怯”。
舒舒笑道:“沒事兒,外頭說九爺愛將人送慎刑司,多是謠傳,攏共也就送了三回……”
林嬤嬤聽了,臉色訕訕的,還真是帶了幾分畏懼。
這是皇子府,跟宮裡一脈相傳的規矩,跟董鄂家的還不同。
讓人提心吊膽的。
林嫂子道:“福晉放心,回頭奴婢跟小椿她們幾個好好打聽打聽,避開九爺的避諱,不給福晉丟臉……”
舒舒看了林嫂子一眼,主仆之間自有默契,道:“九爺也沒有旁的規矩,就是管著內務府習慣了,一是見不得人貪墨,二是見不得人張狂生事,其他隨著大流走,他也不是愛挑剔的。”
林嫂子躬身道:“那奴婢將這兩條記下,回頭也跟奴婢男人好好念叨念叨。”
舒舒點頭道:“主要是九爺身份尊貴,外頭的人也雜,怕有不懷好心的湊上來,這籬笆樁不紮嚴實了,過後生出是非來,九爺會不喜。”
林嫂子正色道:“嗯,奴婢記下了,若是不能為福晉好好效力,還要添了麻煩,那奴婢們也沒臉來補差事。”
舒舒道:“規矩記下就好,往後這府裡多是包衣人口執役,我能倚重的,也隻有你們這些老人……”
告誡一番,也叫小椿放了賞,她才叫婆媳倆下去。
等到小榆進來,舒舒就發現不一樣了,擺擺手招呼她近前坐了。
小榆本就手巧,是舒舒的梳頭丫頭,日常養顏也是她。
正月裡她出去了,正在管著舒舒的胭脂鋪子。
她未婚女孩打扮,梳著長辮子,身上就帶了一副金豆子耳墜子,並無其他飾品,可是氣度不一樣了。
舒舒摸了摸她的手,也比在宮裡的時候細滑。
小榆笑道:“整日裡擦脂抹粉的,也算養出來的。”
小椿在旁也忍不住摸了一下她的臉,笑道:“嫩得跟雞蛋白似的,這成了活招牌了,這麵霜、手霜什麼的,指定賣的不錯……”
小榆是吳嬤嬤的孫女,又是十來歲在覺羅氏身邊當差的,本就穩重嫻靜。
跟著舒舒入宮半年,也養出幾分氣度。
看著不像是個丫頭,倒像是誰家當家的小姑奶奶。
若不是這樣品格,舒舒也不會放她出去做個女掌櫃。
方才當著林嬤嬤婆媳,舒舒再三約束,就怕林嬤嬤仗著自己奶嬤嬤的身份拿大。
可是當著小榆,她就換了說辭,道:“要是有不開眼的,不用忍著,我的人也不受氣。”
這是怕小榆遇到什麼委屈忍下了。
“九爺這樣的身份,我也是夫貴妻榮,你是我的人,在外頭可不能彎腰。”
舒舒叮囑著。
就算是賺錢,也要筆直了腰板賺錢。
小榆笑著聽著,看了小椿一眼,道:“福晉放心,奴婢硬氣著呢,不敢丟了福晉的臉,隻是奴婢跟小椿姐姐同庚,轉年就二十了,回頭福晉給小椿姐姐挑女婿時,給奴婢也挑個老實的……”
她管著一攤事,又是她喜歡的生意,也忙得歡喜。
隻是雖招待的都是女客,可是這未婚女孩兒的身份還是不大方便,總有人問及親事,偶爾打探一二,也都陰陽怪氣的。
小椿瞪了她一眼,道:“羞也不羞,自己提著要找女婿?”
小榆笑道:“姐姐彆惱,曉得姐姐忠心,明年福晉生小主子,且離不開人,就算要指人,也要後年去,我就是想到這了,提前說一聲……”
現在八旗雖流行晚婚,可也是相對而言。
十八、九就不小了,二十也勉強,再大就大了。
舒舒想到這裡,就道:“剛好下半年閒著,我給你們好好挑人,明年下半年辦親事,可說好了,還得你們自己看對眼,日子是好是孬的,到時候彆賴我。”
小椿坦蕩道:“奴婢又不離了福晉,到時候嫁了也要進來當差,有福晉做靠山,還能挨欺負了?”
舒舒看著小榆道:“你小椿姐姐惦記著要當敕命夫人的,到時候我會在府中侍衛護軍中選人,你除了要女婿老實這一條,還有其他想法沒有?”
皇子府這裡,文官的缺有限,隻有四個位置,可是武官那裡就多了。
宗室侍衛、驍騎校、佐領、管領等。
要是有未婚子弟,應該會樂意娶她的大丫頭。
小榆卻想得明白,真要嫁了府中僚屬官,那她也是高嫁,規矩就多了,往後這外管事的差事就要撂下。
是夫貴妻榮,還是順心自在,世事不能兩全。
小榆受祖母影響,覺得靠男人還是不如靠自己硬氣。
她就道:“奴婢是個愛自在的,還想著好好給福晉當掌櫃,福晉就可著老實那一條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