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清溪書屋,福鬆要先在外頭候著。
九阿哥叮囑道:“開始熱了,彆在外頭傻站著,去值房裡待著,裡麵有冰盆,還有涼茶跟西瓜。”
清溪書屋前的值房,是給候見官員歇腳使的,各項供應齊全。
福鬆點頭聽了,九阿哥跟梁九功進了清溪書屋。
梁九功就佩服九阿哥這一點兒,自己丁點兒大,可是很有當哥哥的樣子了。
清溪書屋裡,康熙心情正好。
之前看著太子行事不謹,他心裡也著急,也提點過,
太子如今有些醒悟,也是好事。
因此,對著九阿哥,他也是和顏悅色的。
九阿哥進來,卻沒有立時說話的樣子,看了眼門口侍衛,一個馬武,另一個也是眼熟的,才放心的樣子。
康熙挑眉道:“鬼鬼祟祟的,有什麼話說不得,還要瞞著人不成?”
九阿哥道:“兒子心裡也迷湖,許是擔心過頭了。”
原來方才在來清溪書屋途中,他看到一個蒙古侍衛,想的多了些。
蒙古王公畏痘如虎,沒有出過痘的,不敢來京城輪班,多是在聖駕巡視塞外的時候覲見。
要是真有了更好的種痘法子,不像人痘那麼凶險,那麼皇父的恩澤會覆蓋蒙古麼?
這好像是一道難題。
康熙見九阿哥鄭重的樣子,看了眼屋子裡,隻有魏珠跟梁九功,門口的侍衛也不是旁人,就示意九阿哥坐了,道:“不是說還帶了你的司儀長麼?是宗室有什麼動靜?”
福鬆那邊牽扯的,除了都統府的,就是簡親王府。
都統府這裡,真要出了問題,康熙覺得以九阿哥的德行,說不得就要“親親相隱”;反倒是簡親王府這裡,九阿哥會直接訴到禦前。
九阿哥坐了,腦子裡又想起了四阿哥昨天下午的告戒。
這牛痘的事兒,聽起來比官燒鍋還玄乎。
官燒鍋那個,有高粱的例子在,換樣糧食,就是重複罷了。
牛痘這個,跟那個可不一樣。
還有就是,不好把舒舒牽扯進來,否則事情沒成,顯得舒舒多事。
九阿哥就斟酌了一下,說道:“兒子聽說十七阿哥明年要種痘,就有些擔心,不僅擔心十七阿哥,還有十八阿哥跟豐生他們幾個,兒子如今也是當阿瑪的人了,曉得兒女都是債,這麼一小點兒,一點點地拉扯大,人痘還有幾分凶險,兒子心裡就火燒火燎的……”
“擱在彆的孩子身上,可能是不到一成的危險,可擱在豐生他們幾個身上呢?他們看著胖乎了,可是到底與其他孩子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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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但兒子難受,聽兒子說了擔心之後,兒子福晉也輾轉反側,徹夜難眠,就想起一件事來……”
接著,他就講了舒舒南苑見牧丁家裡老嫗之事。
“兒子福晉當時四、五歲,記得恍忽,說得也不真切,可是兒子覺得說不得有譜,熟苗之所以比時苗安全,就是因為毒性弱,那牛身上的痘苗要是跟熟苗似的,或者說症狀更輕,就低燒個兩三天,手上起幾個疙瘩,那不是更安全麼?”
“兒子就讓福鬆去豐台牛羊圈外頭的散丁人家買牛奶,目的就是為了尋找出了花的痘牛,倒是慶幸,不到半月,就找到一頭,連帶著那個照顧牛的牛倌,都簽了契,都安置在百望山的莊子了……”
“接下來如果能把這牛痘驗看成功,真的跟熟苗相似,或者比熟苗毒性更弱,還能大量收集,那就太好了,不說十八阿哥跟豐生他們,就是十七阿哥說不得也能趕上,兒子想到這個,就迫不及待的過來了……”
說到這裡,九阿哥眼睛亮晶晶的,看著康熙。
康熙神色不變,心中卻是驚濤駭浪,腰板挺得更直了。
類似於熟苗的牛痘苗?
要是真的跟熟苗似的防禦天花,那說不得真的可以天下無痘了!
他看著九阿哥道:“你怎麼就篤定它的毒性比熟苗弱呢?”
九阿哥道:“要是強了話,史書早記載了,可是福晉見過痘過人,眼下福鬆也找到了痘過人的實例,可人都安安生生的,還沒有將這個再傳染給的旁人,這不就是弱麼?要是換了熟苗,種痘的時候,也要避開生身的,否則還是要過人。”
所謂生身,就是沒有出過天花的人。
熟身,就是出過天花的人。
但凡痘年,生身都要避痘,熟身就不用了。
因為天花一輩子隻出一次,得過了就不會再得。
康熙聽著,似乎也有些道理。
他望向九阿哥道:“這就是你要說的,那你方才畏頭畏尾的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