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焰子麵無表情地走了過來。
唐麗蘭一看見他,紅衣翩躚,眉目如畫,卻一身生人勿近的清冷寒意。
頓時心頭忽地一跳,她張嘴就喊住他:“喂……你……”
少年視若無睹地掠過她,往馬車走去。
唐麗蘭氣到了,竟伸手去抓他的衣袖:“你站住,我有話要跟你說。”
可少年已經蝴蝶一般落在車上,抬手就去掀車簾子。
簾子被掀開,冷風灌入,上官弘業背上一冷,正惱火地想說什麼:“乾什麼……”
小焰子瞧著明蘭若正伸手替上官宏業腰間纏著棉布條。
從他的角度看去,就像明蘭若主動依偎進了上官弘業結實的上半身。
冰冷的涼風卷進來,帶著血腥味。
上官弘業幾乎都有一瞬的錯覺,那人影身上的寒意化作無數利刃要將他肢解。
他汗毛倒豎,肢解握劍,警惕地看著馬車門口的人影。
俊美少年站在馬車前,臉色竟帶著莫名的蒼白和陰鬱地死盯著他。
但片刻之後,他冰冷的眼珠轉向明蘭若:“我打擾二位了麼?”
明蘭若略僵了一下,默默地歎了口氣,不能讓醋缸這時候炸裂。
於是她仿佛一點沒瞧見他陰沉的臉色,手上動作沒停,淡淡地道:“事兒辦完了,就上車吧,我給你看看有沒有受傷的地方。”
說著,她利落地用剪刀剪掉那細棉條,給上官宏業裹完傷。
她溫淡的聲音響起,小焰子身上的寒意竟似冰遇到了火,一下子融了,他眯了眯眼,直接進來坐好。
“我就說了吧,那女人在車上不知廉恥地糾纏男人呢!”
唐麗蘭的那個婢女瓊兒看出來自家小姐的目光一直黏在少年身上,便冷嘲熱諷起來,給明蘭若身上潑臟水。
“啪!”又一隻茶盞狠狠地砸了出去,這次砸在瓊兒的腦門上。
瓊兒慘叫一聲,捂住腦門哭出聲來。
“你!”唐麗蘭憤怒地瞪著小焰子。
卻見他撣了撣衣袖,冷漠地道:“再敢對姐姐出言不遜,下次就割掉你的嘴!”
他煩得很,一肚子氣沒處發,倒是有蠢貨送上門來了。
少年陰狠冷漠的樣子,愈發顯得眉目惑人,讓唐麗蘭心頭一顫,竟收斂了囂張的樣子,呐呐道:“我們也不知道她是你姐姐啊。”
姐姐嗎?
原來是他姐姐,難怪他那樣維護那個女人,那就……算了。
明蘭若甚至能明顯地感覺到唐麗蘭身上對她的敵意竟然消融了大半。
她淡淡地瞥了一眼唐麗蘭,這女人不會真對小焰子那張假臉皮一見鐘情了吧?
“景和,請唐小姐和她的丫鬟去後麵的馬車休息,替那丫鬟包紮一下。”
景和立刻上來,冷著臉道:“請吧,唐小姐。”
唐麗蘭卻眼珠子一轉,道:“不,我要坐這輛馬車!”
上官宏業冷笑一聲,懶洋洋地交疊了長腿:“嗬,憑什麼讓你坐!”
唐麗蘭被他森冷的目光一掃,竟是一窒,心底憤然,她在東北疆都是男人們捧著她,是出名的美人,這些南方的男人眼瞎嗎,竟這樣對她?
小焰子忽然眉心一擰,低低出聲:“姐姐,我不舒服。”
明蘭若一驚,立刻不客氣地看向唐麗蘭:“唐小姐,我要給小焰子看診了,你要是不想去後麵坐車,就騎馬吧。”
她徑自關上車門,景和不客氣地伸手就拽著不情不願地唐麗蘭離開。
明蘭若立刻看向小焰子,伸手摸上他脈搏,擔憂地問:“哪裡不舒服?”
小焰子伸出手,淡淡地道:“我手背割破了。”
明蘭若捧著他皙白修長手背一瞧,上麵一道細長的血痕,像是新劃的,血痕已經凝結了。
“哈,哎呀,好慘啊,指揮同知大人再不治療,這傷口就要愈合了吧,還是你自己指甲劃的?”上官宏業忍不住譏諷地笑了起來。
小焰子不說話,陰沉沉地瞥著他。
上官宏業:“……”
怎麼感覺像是被毒蛇盯上呢?
明蘭若卻小心地取了藥水和剪成小塊的棉布丁幫他擦拭:“怎麼那麼不小心。”
上官宏業冷哼一聲:“你還真當他是你親弟弟不成?”
那麼溫柔小心,讓人看著真不順眼。
小焰子卻揉了揉眉心:“姐姐,我暈血。”
說著,他乾脆就躺了下來,把頭枕在明蘭若的腿上,順便挑釁地看著上官宏業。
明蘭若:“……”
上官宏業:“……”
這借口,真是太假了!
上官宏業才要開口諷刺,卻見明蘭若雖然表情怪異,卻沒推開那少年太監,而是輕咳一聲:“你休息吧。”
隨後,自顧自地去跟窗外景和交代處理傷員的事去了,由著那小子躺在他腿上。
上官宏業惱火得很,卻又莫名其妙地覺得眼熱——
太監就可以為所欲為麼?
他……也想躺……
呸!他想個屁!
等到眾人都收拾完畢,車隊再次朝著黑遼城出發。
剩下一路上,倒也算安穩,除了唐麗蘭不滿意自己必須坐後麵的馬車,還想要小焰子去陪她以外。
當然,明蘭若不會同意,一車隊的人都懶得理她。
但快到黑遼城後,唐麗蘭很熱情地邀請他們一行人去黑遼城,表示她會熱情招待‘救命恩人’進府居住。
這樣直入敵營深處的事,上官宏業和她、小焰子商量了一番,都同意了。
雖然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但是看到占地巨大,比上官宏業的秦王府還要大的知府居處,眾人還是忍不住怔住了。
那是個像堡壘碉樓一般的巨大建築,牆體幾乎如城牆一樣厚實,有塔樓瞭望哨、有機關、有鐵柵和窗扇,外設鐵板窗門,有劍矛孔……
厚實堅固,不怕匪盜鑿牆或火攻。
“這……怎麼像個軍事要塞?”上官宏業納悶了,怎麼會有人在黑遼城內搞個城中城?
唐麗蘭對長得好看的男子總是多幾分耐心的,她驕矜地笑道:“黑遼城占地廣大,北有北金人來犯,此地又多山匪,所以父親為了抵禦敵人,特意將府邸建造得牢固。”
明蘭若星眸微閃,與小焰子互看一眼。
這隻怕不是為了抵禦北金人和山匪綠林大盜的,這是黑遼知府盤踞的土皇城。
“我們的運貨車隊是不好也進知府大人的府邸的,先讓其他人去客棧吧。”明蘭若照著原本的計劃,對上官宏業使了個眼色。
他擺擺手,示意眾人都帶著車隊離開,去往城內客棧,隻留下淩波、陳寧、景和等武功最好的四五人。
唐麗蘭本來也不可能帶那麼多人進府,見他們識趣,當下便心情很好地道:“幾位請吧,我帶你們見識見識我們的府邸。”
繞過重兵把守的門口,一行人進了府。
……
京城
太子彆館
“太子殿下。”兩個用白布蒙著口鼻的醫者從一間房裡出來,手上還沾著血和黏液,以及奇怪的藥汁。
上官宙淡淡地道:“怎麼樣了?”
“心口上的傷雖深但能用藥物壓得住,但是換皮之苦,怕那女子受不了。”一名異域口音的醫者道。
話音剛落,就聽見裡麵女人痛苦的尖叫聲:“啊啊啊啊……我不要活了……不活了!讓我死!”
上官宙斯文俊秀的麵孔上閃過嫌棄:“還是天天這麼喊?”
“是,她總想抓撓自己的皮肉,隻怕再這樣下去……我的心血都要白費了。”那異域口音的醫者蹙眉。
上官宙冷哼一聲,走進房間,隔著一個簾子,隱約能看見一個女人被鎖在床上,拚命地掙紮著。
他冷冷地道:“你想死很容易,但是你想看著明蘭若逍遙法外,跟九千歲雙宿雙棲麼?”
女人安靜了一瞬,隨後如野獸一般猛烈地嘶嚎:“不……絕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