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又是三四日。

明蘭若一直讓人監視著楚元白和香娜住的驛站。

楚元白老實了許多，驛站的眼線雖然沒法進入他的院子，但也知道小荊南王那日接回了妹妹。

香娜大鬨了一場，原本舊傷未愈合的小荊南王就病倒了。

流水一樣的藥物送進院子裡。

不少藥物還是從百草堂拿的藥物。

景明甚至問過她要不要在那些藥上動點手腳，送小荊南王上西天。

明蘭若想了想，並沒有同意，畢竟小荊南王可以死在西南三省，但不能死在京城——

尤其不能死在‘遇刺’之後，老荊南王雖然病了，但繼承人死在京城，他絕不會善罷甘休，說不定一怒之下，揮軍北上。

雖然在明帝和荊南王府之間挑撥離間，但她沒有馬上挑起戰火的打算。

她還需要一些時間準備，就先讓楚元白猜忌明帝去，到時候她舉起反旗，西南三省八成不會再幫著明帝了。

而且阿古嬤嬤終於從昏迷裡醒了過來，明蘭若決定先照顧自家外婆。

“外婆，這是鬼血藤熬的藥膳湯，小時候你常給我喝的。”明蘭若端著自己熬的湯送到了阿古嬤嬤身邊。

阿古嬤嬤看著她，含笑道：“囡囡，你還記得啊？”

明蘭若點點頭：“當然！”

外婆和爹爹一起帶大她，爹爹教她識文斷字，外婆照顧她的生活起居，她怎麼會忘記呢？

阿古嬤嬤醒來後，烏桑姑姑已經告訴了她不少曾經發生的事情。

“我的小囡囡啊，不過這些年，你就成為比你母親更勇敢更明睿的樣子，是吃了多少苦？”阿古嬤嬤看著她笑著感慨。

笑著，笑著就哭了。

老人家都是過來人，怎麼會不知道，所有的成長都是血肉模糊的疼痛裡開出的花？

她太心疼自己的小孫女。

明蘭若坐在床邊的矮凳上，給老人家擦淚，忍不住也抽抽鼻子：“外婆不要哭，你一哭，我也想哭。”

阿古嬤嬤點點頭，破涕為笑：“好。”

明蘭若把臉埋在阿古嬤嬤的膝蓋上，就像小時候那樣聞著外婆身上的藥草香：“沒關係的，如果多受點苦，能讓你們都安好，我願意。”

阿古嬤嬤摸著她的頭歎氣：“傻姑娘，我怎麼舍得呢，外婆對不起你娘了，怎麼都想著你好好的。”

明蘭若忽然抬起臉，看向阿古嬤嬤：“外婆，你為什麼要去偷蠱神鼎，你要實現我什麼心願？”

當時她離開圈禁之後，給蒼喬治病時，唐老幫她找到了烏桑姑姑。

那時候烏桑姑姑說外婆隻留下一句話——要替她實現心願，就去了苗疆，後來才知道外婆居然冒險去偷蠱神鼎！

這是為什麼？她都不知道自己有什麼心願要阿古嬤嬤幫著實現！

阿古嬤嬤遲疑了一下，看著明蘭若，小心地問：“你……真的不喜歡秦王上官宏業了？”

烏桑姑姑隻告訴了阿古嬤嬤，明蘭若已經不再喜歡秦王了，具體怎麼回事，並沒有細說。

明蘭若淡淡地點頭：“沒錯，我隻是明白他不是我可以托付的人，小希也不是他的孩子，我帶著孩子也能過得很好。”

阿古嬤嬤看她神色無怨無恨，無風也無雨，就知道她是真的放下了。

她雖然還是詫異，畢竟當初明蘭若為了秦王要跟明國公決裂的樣子，她是見過的。

阿古嬤嬤忍不住問：“那小希是誰的孩子……”

明蘭若沉默了一下，上次跟爹說了，蒼喬被爹暴打一頓，這次外婆打不動那人，一下子氣出問題了怎麼辦？

阿古嬤嬤瞧著她為難的樣子，便隻當明蘭若被戳中了痛處，不想說。

她老眼底閃過寒光，伸手心疼地抱住明蘭若：“囡囡不想說就不說，咱們蠱苗女對付負心漢的法子有的是，誰敢欺負你，外婆絕對饒不了他！”

明蘭若：“……”

她忘了，自家外婆好歹也是個聖女出身，這些年，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一個人能讓楚元白派人圍剿了一個月才抓到。

外婆可不是簡單的老太太。

她和大黃一樣要頭禿，這下怎麼辦？

她隻好先轉移一下話題：“外婆，你還是先說說你為什麼去偷蠱神鼎，打算給我實現什麼心願吧？”

阿古嬤嬤果然被轉移了注意力，她歎了口氣："蠱神鼎的傳說你聽過吧？

明蘭若點點頭："聽過的，如果誰擁有蠱神鼎和蠱神，就能號令百苗，萬蠱臣服，甚至可以呼風喚雨，逆轉天地乾坤。

她其實一直覺得蠱神鼎大概率隻是一個吉祥物。

阿古嬤嬤卻緩緩道：”據說千年之前曾經有過一位先聖女以十方血陣祭蚩尤蠱神鼎，逆轉天地乾坤，重回過去，挽救苗疆萬民於水火……

明蘭若聽得心裡咯噔一下，驀然看向阿古嬤嬤："那隻是……一個傳說吧？

"嗯，我也覺得很可能隻是個傳說，後來也不是沒有野心勃勃的大巫師和後來的聖女試過，可沒有任何結果，反而招來橫禍。“

阿古嬤嬤搖搖頭：”如果天道是那麼容易違背逆轉的，還叫天道嗎？

"所以，那也隻是個傳說罷了。"阿古嬤嬤歎氣。

明蘭若一邊喂阿古嬤嬤喝藥，一邊心裡有些不安。

十方血陣這種東西，聽著就不是什麼好東西，但既然後來也有大巫師和聖女試過，都失敗了。

那……也許真的隻是個傳說巧合？

阿古嬤嬤沒瞧見她的表情："老身當初去偷這蠱神鼎，是因為它也許不能逆轉天地乾坤，卻實打實地能鎮壓情蠱的反噬。

明蘭若一愣，抓住了關鍵點，她有點不敢置信地看著阿古嬤嬤："鎮壓情蠱反噬，難道外婆你……

"嗯，那時候，你那麼喜歡秦王，我就想著幫你給秦王下情蠱。"阿古嬤嬤苦笑。

明蘭若的表情瞬間精彩紛呈。

她第一次，如此慶幸自己人的失敗！

“咱們蠱苗的情蠱是有反噬的……哪怕下成功了，三年內如果不取出那蠱蟲，下蠱之人會短壽。”

阿古嬤嬤簡短地道。

蠱控製人，始終也是違背天道的，情蠱就像慢性毒藥。

明蘭若身體裡的蠱神能庇護她一時，但明蘭若年歲漸長，蠱神遲早也會脫離她的身體，另尋宿主。

"但如果有蠱神鼎就不一樣了，即使蠱神不在你身體裡，有了蠱神鼎能鎮壓情蠱的反噬，讓情蠱在男人一身體裡一輩子，他會對你死心塌地。

阿古嬤嬤訥訥地道。

明蘭若算明白了，她親親的外婆想幫她搞到秦王，讓曾經不愛她的秦王對她死心塌地，還要保她不受情蠱反噬。

這才去偷蠱神鼎。

她一想到上官宏業對她忠貞不渝的樣子，她真是……嗯……算了，他現在已經很像狗皮膏藥了！

“還好，您沒偷成。”明蘭若唏噓了一下。

嗯，楚元白把外婆給抓了，某種程度上，也許阻止了某些不該發生的事。

阿古嬤嬤沉默了一下，眼神有點飄：“其實吧……也不能算沒偷成，反正就是搞到手了，現在龍啼那個老王八手裡的蠱神鼎，是假的。”

明蘭若："？？？

老太太這麼生猛的嗎？

她忽然一個激靈，突然看向自家老外婆：“那個，外婆你不會已經對上官宏業下蠱了吧？”

"不然那家夥怎麼突然對我一副欣賞的不得了，跟狗聞見了屎，貓聞見了魚走不動道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