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聞賦吃完就出門了,臨走時,聞斌問他:“晚上回來吃飯嗎?”
“再說。”
白聞賦門關上後,葉芸抬起視線:“大哥這是去工作嗎?”
聞斌答道:“他從廠裡下來了。”
多少人為了進廠托關係找人脈,葉芸不太能夠理解,白聞賦為什麼進了廠還要下來。
“你大哥比你大幾歲?”她問。
“大三歲,今年28了。”
“還沒成家嗎?”在青溪村,這個歲數的男人小孩早已滿地跑了。
聞斌沉默了一小會兒,告訴葉芸:“他以前出過事,傷得不輕,其他地方恢複得差不多,斷掉的那條腿沒法跟從前一樣,又從廠裡下來,總之......之前說的姑娘黃了,他回來後可能也沒想再找。”
聞斌說得含糊其辭,葉芸想到昨天佟明芳也說過,當初分房的時候,聞斌他大哥不在家。
於是便問:“大哥去哪的?”
聞斌臉上閃過一絲異樣,隻說:“出去待了段時間。”
葉芸就沒再多問了。
稍晚些的時候,葉芸去了一樓的公共浴室洗澡,傍晚浴室人多,淋浴頭沒幾個,相熟的人共用一個,互相搓背。
葉芸在家都是打水在房中洗,頭一次這麼多人赤身相對,她年紀小,沒那些婦人放得開。雖同為女人,葉芸窈窕的曲線和嫩滑的身子氤氳著霧氣,引得旁的女人總盯她瞧,她害臊地走到最裡麵的淋浴頭。
大家看歸看,沒人給她讓位,葉芸被眾人的視線釘在砧板上,難免煎熬。
旁邊的李燕對呂萍說:“你好了沒啊?洗半天了。”
呂萍毫不客氣地回:“急什麼急,等不了去旁邊。”
說完呂萍看向葉芸:“你過來我這。”
李燕對她們翻了個白眼,走去另一邊。
葉芸感激地看向呂萍:“謝謝啊。”
“客氣啥,你是聞斌那口子吧?”
葉芸羞澀地點點頭。
“叫什麼?”
“葉芸。”
“我叫呂萍,住在你們樓下。”
呂萍個子高,顯得骨架大,葉芸在呂萍麵前略顯瘦弱。呂萍提醒她:“以後過來洗澡有空位就搶,你在旁邊等著得等到什麼時候。”
見葉芸一頭烏黑的長發,羨慕道:“你頭發真好。”
她將自己的洗頭膏拿給葉芸用,葉芸往常是用茶枯渣或者麵堿洗頭,壓根沒見過這種洗頭膏,清香的味道很好聞,哪個女孩能不喜歡?
她問呂萍:“這個很貴吧?”
呂萍說:“不便宜,回去讓你家聞斌買給你。”
葉芸笑笑不說話,洗好就出去了。
衝澡間外麵有個換衣服的隔間,拉著簾子,葉芸剛走到那就聽見聲音傳了來。
“不會吧,我昨個兒就聽我媽說佟嬸子家娶了新媳婦,誰膽子這麼大敢嫁到她家?”
另一個聲音陰陽怪氣道:“說是從農村討來的。”
“怪不得,我就說咱這誰家父母肯把女兒給白家。”
葉芸推簾的動作收了回來,簾子還是一把被人拉開,呂萍探身出去,嚷道:“怎麼一個個就這麼多嘴?吃飽了撐得沒事乾?”
幾個女人抬眼瞧見呂萍,訕訕地閉了嘴,複又瞥向呂萍身後的葉芸,交換了下眼神。
葉芸擦乾身上的水珠,將衣服套上,期間幾個女人就沒少打量她。葉芸衣服不多,來時穿的那身已是最拿得出手的衣物了,可總要換洗,新套上的外衣側邊有個補丁,款式也老土。幾人瞧著她低聲議論,那刺耳的笑聲讓葉芸一刻也待不下去,匆忙離開。
出了公共浴室,葉芸抱著換下來的衣物低著頭走,一輛黑色自行車從遠處騎來,她下意識抬頭瞧去。
在葉芸老家,能有輛自行車是件了不起的大事,個彆條件很好的人家才有。去年柱子伯就騎了輛,他大兒子坐前麵,小兒子坐在後麵,可威風了。
葉芸才來到城裡,見路上有人騎車免不了好奇。男人逆著光身材高大,車子在他身下駕輕就熟。離得近些,葉芸才赫然看清騎車的不是旁人,正是聞斌他大哥白聞賦。
李燕從公共浴室出來,剛才被葉芸搶了位,這會兒見她一個人,還穿得鄉裡鄉氣的,目光難掩輕視,從葉芸身邊走過時,故意撞了她一下。
葉芸毫無防備,身子又瘦弱,被李燕那蠻勁猛的一撞,重心不穩,手上的衣物散了一地。
李燕“哎喲”一聲,反過來埋冤她:“好好的路不走,站這擋什麼道?”說完就要離開。
已經騎了過去的白聞賦將車頭調了個彎,正好堵在李燕麵前,李燕被這猝不及防的身影嚇了一跳,當即停住腳步。
白聞賦棱岸的眉骨微微凜著,眉骨上的刀疤像把鋒刃,散發出可怖的氣息。
“我也擋著你道了,撞啊。”
李燕登時花容失色,驚慌中左右直瞄。
“撿起來。”白聞賦丟下三個字,聲音不大,卻充滿壓迫感。
李燕不情不願地轉頭彎下腰,順坡下驢幫著葉芸一起撿衣物。
傍晚十分,家家戶戶吃完晚飯,公共浴室門前人來人往,樓上走廊也站了不少人,嘮嗑的嘮嗑,抽煙的抽煙。
這一幕引來不少人圍觀,大家都伸著頭看出了什麼事。
有人故意供火,跑去李燕家門口對著裡麵喊:“孫寶國,你媳婦被人欺負了。”
孫寶國一聽這話,操起門後的鐵鍬就跑下樓。
李燕已經幫著葉芸把東西拾掇起來,孫寶國提著鐵鍬大步而來,氣勢洶洶地喊:“誰他媽找死欺負我媳婦?”
李燕本就提心吊膽,一看孫寶國這架勢,趕忙迎上去使眼色。
孫寶國還沒明白過來什麼意思,就聽見一旁坐在車上的白聞賦冷峭的聲音:“我倒要看看我是怎麼死的。”
孫寶國轉頭一瞧,臉色驟變,圍觀的議論聲也小了下來。
葉芸抱著衣物察覺到周圍的氣氛不大對。正對麵一樓的大嬸從遠處慌忙跑來,抱起門前玩耍的小孩閃身進屋。二樓抽煙的男人半晌沒再動一下,煙嘴燒到了煙屁股。剛才議論葉芸的幾個女人退回了公共浴室門口,警惕地朝這張望。四周的空氣仿若靜止了,所有人的視線都聚焦在孫寶國和白聞賦身上。
孫寶國到底是個大男人,自家媳婦當著這麼多人的麵被旁的男人欺負,自然不能說算就算了,更何況這麼多人看著,他要認??,以後在這二尾巷還能被誰瞧得起?
想到這,孫寶國推開李燕,揚起鐵鍬就朝白聞賦而去。一樓大嬸緊張地趴在窗戶上,樓上伸頭的人瞪大雙眼,浴室門口的女人們倒抽一口涼氣,偏偏在白聞賦身上看不到一絲一毫被威脅的痕跡。
他左腿撐地,右腳搭在腳蹬子上,不避不讓。薄長的眼蓄著駭人的眸光,隻一個眼神,便讓孫寶國心口發涼,那舉起的鐵鍬生生停在了白聞賦的頭頂。
白聞賦不僅不躲,反而向著孫寶國伸出頭,嘴角邪性的弧度隱匿著一抹令人不寒而栗的凶殘。
“怎麼不動手了?”
六個字灌入孫寶國耳中,森寒的氣息迫使他雙手發顫,怒火充斥著孫寶國的大腦,鐵鍬顫顫巍巍地朝著白聞賦就砸了下去。
白聞賦揚起手握住鐵鍬,男人之間力量的博弈在一把鐵鍬上體現得淋漓儘致。
孫寶國一米六幾的個頭在白聞賦麵前絲毫不占優勢,白聞賦繃起臂膀,稍稍發力,鐵鍬便向著孫寶國頭上壓去。
葉芸趕忙跑上前扯住白聞賦,焦急道:“大哥,算了。”
輕柔的力道撓在白聞賦手臂上,浮起陌生而異樣的觸感,他垂眸掠了眼葉芸,她杏眼泛著受驚過度的水霧,小臉驚慌失措。
白聞賦收回目光,卸了力道,孫寶國喘著粗氣退了一大步,李燕嚇得回過神來,上前奪過孫寶國手中的鐵鍬:“是我先撞了人家,快彆鬨了。”
孫寶國側過頭來,問自家媳婦:“怎麼回事?”
李燕憋著一口氣,不肯說,隻催促他:“趕緊回家。”說完,轉身進了樓。
孫寶國看向白聞賦,白聞賦不鹹不淡地敲打他:“管好你媳婦。”
孫寶國不傻,此時品出事情不是那麼一回事,尋著媳婦回家去了。
白聞賦跨下車,瞅了眼葉芸:“回去吧。”
葉芸鬆了口氣,跟著白聞賦往回走。
白聞賦沒再騎回去,而是將車推在手裡,放慢腳步,葉芸走在他身邊。他什麼都沒說,可這樣一來,便讓所有人看清了,他身邊的這個女人,欺負不得。
浴室門口聚在一起的女人中,不知誰冒了句:“白家老大挺護著弟媳嘛!”
一邊的呂萍視線落在白聞賦的背影上,眼裡攪動著一縷微光。
筒子樓下有專門供自行車擺放的地方,白聞賦將車推了過去。放好車回過頭來時,見葉芸探著腦袋。
他撩起眼皮,問她:“會騎嗎?”
葉芸搖搖頭,忸怩道:“其實我還沒近看過。”
她的目光一直落在車上,白聞賦便讓開身子,對她說:“過來看。”
葉芸迫不及待地走到車子跟前,細細打量,眼裡的光清亮有神:“這是鳳凰牌的?”
“嗯。”白聞賦站在一旁點燃一根煙。
葉芸伸出手想摸,手臂懸停在半空,又看了眼白聞賦,白聞賦對她點了下頭,示意她可以摸。
葉芸便上手握住車把,傍晚起了風,淺色的餘暉照在她無暇的臉蛋上,興奮的心情溢於言表,白聞賦叼著煙似有若無地睨著她。
葉芸摸到車鈴,輕輕一撥,車鈴發出脆響聲,實在稀奇,又撥了一遍,聲音再次響起時。她回過眸,柔順的長發被風吹起,淡淡的幽香縈繞著她,那明眸皓齒的笑便收進了白聞賦眼中。
聞斌剛從碼頭回來,正巧碰見,他大步走了過來,問道:“看什麼呢?”
葉芸直起身子,視線越過白聞賦,看向聞斌,靦腆的笑浮現在眼角:“看大哥的自行車。”
聞斌今天值班,忙了一天剛回來就瞧見嬌俏的小媳婦出水芙蓉的模樣,自然喜歡得緊。
風大了,他見葉芸穿得單薄,問她:“冷吧?”
葉芸縮了下身子,聞斌攥住她的小手,握在掌心捂著:“走,回家。”
白聞賦的視線掃過他們拉著的手,斂眸,咬著煙嘴嘬了下,滅了,落在他們後麵。
兄弟倆名字的確太像,所以我從第二章開始寫大哥是連名帶姓,寫弟弟是兩個字,以此來減少大家的閱讀障礙,這樣。
感謝大家的支持,來波紅包哦。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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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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