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裡的流言向來傳的很快,那吉祥一身紅衣上吊自儘實在是駭人聽聞,沒幾日的功夫就傳的人儘皆知,
不知是真還是假,竟有幾個宮人聲稱路過承香宮和春隱宮那邊的翠竹林時,隱隱約約會看見一抹紅色身影飄來飄去,還有女子的嗚嗚咽咽的哭泣聲,
有膽大的宮人不信,趁天將明未明之時,悄悄去翠竹林看了,當場被嚇暈過去,醒來後竟胡言亂語起來……
鳳儀宮 正殿
妃嬪們聚在一起請安時自然談論起了近日的這件大事,
李淑妃手裡撥弄著念珠,不知道想到什麼,難得主動說句話:“莫非這世間真有鬼神之說?”,
鳳座上的沈清霜麵色蒼白,眼底有些發青,長歎一聲:
“誰知道呢?隻是吉祥到底是服侍過本宮一場,沒想到會發生自儘這種事情,本宮有心想為她做場法事超度,可陛下向來最是厭惡鬼神之事……”,
聽到這些話,坐在下方的德妃沈儀宛有些不自然,因為眾所周知,都是她買通了吉祥想害人,才導致了吉祥被打入掖庭,然後發生自儘這事兒,
妃嬪們若有若無的目光時不時的打量過來,實在是讓她坐立難安了,但也隻能強撐著,當做沒事人一樣喝茶。
周嬪憂心忡忡的問道:“可是吉祥這丫頭是自儘,這怪不得彆人啊,又不是誰故意殺了她!”,
“誒~,這話就不對了”,賀貴人笑眯眯的反駁:“本來吉祥可是好好的在承香宮當差呀,這怎麼就犯錯被貶到掖庭做苦工了呢~”,
麗妃順勢接過這個話頭,瞥了一眼德妃,紅唇輕啟:“德妃娘娘您倒是說說呀,聽說那堆子金銀珠寶份量可是不輕呐”,
沈儀宛隻是低頭悶悶喝茶,沒有理會。
溫如燕怯怯發言:“再過兩日就是吉祥姑娘的頭七了吧?民間常說頭七是厲鬼回魂夜,皇後娘娘,妾身膽子小,能不能告個假……”,
一聽告假,其他人明顯也有些意動,
沈清霜苦笑著搖搖頭:“溫妹妹,這可不行,如果當真如此做,豈不是真坐實了鬼神之事?傳出宮去豈不是人心惶惶?”
“於國於民,萬不可讓鬼神之說盛行,否則定會大亂!你們都是陛下的妃嬪,是讀過書見過世麵的閨秀,怎可這般畏手畏腳,捕風捉影的事兒罷了,不值當的多思多想”,
雖然沈清霜說的這般大義凜然,但她那蒼白的臉色 ,眼底的虛青,一眼就暴露了她也被嚇得不輕……。
麗妃不屑的冷笑一聲,一個個沒用的東西!瞧瞧這慫樣!若都被嚇死她可就省心了!
而沈儀宛身為罪魁禍首,她的春隱宮離翠竹林又近,真真是有口難言,若說怕?她倒是還好,可是安兒本就體弱,萬一陰邪入體,那可如何是好?
沈儀宛有些憂慮,正凝神暗暗思索間,袖子突然被拽了拽,她回頭,
隻見麗妃歪頭,僵硬的臉龐浮出一絲詭異的笑容,幽幽開口:“德妃娘娘……,可是您害的吉祥呀~”,
這冷不丁來這麼一下,彆說沈儀宛猝不及防被嚇了一跳,其他人也被嚇得不輕,一個個花容失色,輕撫著胸口連念佛號。
沈清霜怒喝:“麗妃你做什麼!為何要嚇德妃!”,
麗妃嬌笑一聲,捏著嗓子輕聲細語道:“皇後娘娘不是說了這種鬼神之說不能信嘛~,臣妾隻是見德妃姐姐神情緊張,才想逗逗她的~”,
竟此一鬨,沈儀宛再也坐不下去了,喝了口茶緩了緩便起身告辭,
沈清霜自然是允了,
沒想到麗妃又輕飄飄送上一句:“德妃姐姐這就要走了啊?不等等姐妹們一起搭個伴嗎?小心被什麼東西跟上,連累了大皇子啊”。
沈儀宛忍了又忍,冷冷道:“怕什麼,一個自己想不開自儘的丫頭罷了,關本宮何事,安兒是皇子,自有陛下龍氣護身,就不勞麗妃操心了!”,
見二人針尖對麥芒,沈清霜趕緊打圓場:
“好了好了,德妃麗妃你們也是一起共事那麼多年了,怎麼跟小孩兒似的吵吵嚷嚷的,彆讓宮人們看了笑話”,
麗妃挑眉,微微勾了勾嘴角,冷嘲熱諷道:
“皇後娘娘說的極是,德妃姐姐可千萬不要和臣妾計較,臣妾也是一片好心,畢竟這事兒傳的有鼻子有眼的,聽說侍衛去翠竹林是怎麼也遇不到,可偏偏陰氣重的宮女太監去了,定然會撞上,實在是駭人聽聞”。
沈清霜臉一白,惶恐道:“怎麼又說起來這事了,麗妃也回去,都散了吧”,
隻見沈清霜一副受驚過度的模樣,鳳袍下裹著的身軀隱隱有些發抖,顯然是怕極了,
嘖,就是不中用的玩意兒,麗妃漫不經心的扶了扶發髻上的芙蓉花,這回她大獲全勝!把沈家姐妹都嚇得不輕,自是心情舒暢的哼著小曲離去。
許華瀅和溫如燕倒是留下了,畢竟沈清霜那一副被嚇壞的模樣,她倆自然要好好安撫一番沈清霜,
許華瀅輕輕拍著沈清霜的後背,俏臉上有幾分慍怒:“清霜姐姐你才剛剛接過宮權,就發生了這種事,若說裡麵沒人搞鬼,我是怎麼也不信的!”,
“霜姐姐,先喝口茶順一順”,溫如燕親手奉上茶水,見沈清霜麵色稍緩,才有些猶豫的輕聲附和:
“霜姐姐,吉祥在承香宮當差,又因為德妃被打入掖庭,妾身覺得這個事定是衝著您和德妃娘娘來的,您可要保重好身子啊,這是妾身打小一直佩戴的護身符,姐姐你收著”。
溫如燕從袖口的暗袋裡取出一個小小紅綢荷包遞給沈清霜,
沈清霜給推了回去:“太貴重了,溫妹妹本來膽子就小,你有這份心意,我就很感動了,這護身符定是你父母為你求的,我哪能收呢?”,
患難見人心,不管溫如燕是真心還是假意,能有這份心思真是難得,
溫如燕執意要給,沈清霜死活不收,
許華瀅就撐著下巴看二人互相謙讓,歎了口氣:“唉~,其實我膽子也挺小的,要是你倆都不要,那就給我唄”。
沈清霜笑著白了她一眼,讓秋月拿了一個鏤空花鳥紋金絲空香球,把護身符放置進去,再用精巧的小珠鏈子串了這金絲香球,最後親手為溫如燕佩戴在脖頸間,
“嗯,好看,聽說這金子也有辟邪的功效,溫妹妹可不許推辭,這是我特意送你的”,
沈清霜笑意盈盈,一副溫柔慈愛神色,溫如燕摸著新戴上的項鏈,感動的眼淚汪汪。
許華瀅也不甘示弱,讓秋月也給她拿一個金首飾戴上,
沈清霜為許華瀅簪上金步搖,含笑道:“好了,咱們幾個最是要好,不如留下來吃個飯,好好的陪陪我啊~”,
許華瀅和溫如燕都知道沈清霜多多少少受了點驚嚇,自然是應了下來,
姐妹三人就在鳳儀宮的長榻那邊,說說笑笑的聊天、刺繡、給二皇子祁辰乾做做小衣服什麼的,
雖然祁辰乾現在由太後親自照顧,但沈清霜也會時不時的去瞧瞧。
許溫二人這麼一陪,就陪到天黑了,許華瀅打了個哈欠,把手中的牌一推,“不玩了不玩了,天色不早了,我們也該回去了”,
溫如燕也笑道:“霜姐姐,一會兒陛下該來了吧?我們需回去了,不然打擾了霜姐姐和陛下就不好了~”。
沈清霜想了想,臉龐上多了幾分堅定,她道:“我送送你們,現在滿宮裡人心惶惶,我是皇後,可不能一副縮頭烏龜的模樣,走,我送你們回宮!” ,
這話一出,許華瀅溫如燕雖然想勸勸,但見沈清霜下定了決心,便也同意了。
天色如墨般黑漆漆沉壓壓的,夏季又燥熱,蟬鳴蛙叫,讓人好不厭煩,
沈清霜扇著折扇,帶著許華瀅、溫如燕和幾個宮女太監們往安寧宮和棠曦宮的方向走,
路邊樹影搖曳嚇得溫如燕走路幾乎要同手同腳,更不用說經過那大片的翠竹林時了,
這翠竹林白日裡看很是風雅,但夜晚小風一吹,竹葉刷刷作響,就不免有些讓人疑神疑鬼了,
幾個姑娘家紛紛咽了咽口水,有點害怕,
巡邏的侍衛呢?怎麼沒人啊?溫如燕一邊想一邊哆哆嗦嗦的扶著自己的丫鬟,眼睛卻不由自主的想往翠竹林那邊去瞟,
這一瞟不要緊,隻見影影綽綽的竹林暗影中,一抹紅色身影忽遠忽近……
啪,一隻溫熱的手及時捂住了溫如燕的雙眼,耳邊傳來沈清霜的怒喝:
“就是現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