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儀宮
沈清霜得知皇長子祁辰安沒了的消息,一個人枯坐在廊下許久,
不得不說,稚子無辜,沈清霜她心裡有這麼幾分難過,
安兒是打娘胎裡就不足,除了麗妃後期使壞的朱砂口脂原因外,還有沈儀宛長久埋在心裡的心結,
儀宛她……,實在是太過於看重嫡庶了,所以才在掌權後昏了頭腦,膽敢把自己召進皇宮裡來,
她自認為得到了陛下的真愛,自認為陛下會一直對她如珠如寶,同樣她也深深的愛著陛下,
但是皇帝能厭,能敬,能怕,可是絕對不能愛,因為皇帝他永遠不會忠於一個女人,
本身皇帝與後妃地位就不平,若是後妃癡戀上皇帝,這一生注定將會萬劫不複!
沈清霜歎息,好好的儀宛妹妹,出身大家,雖說是庶出,但是庶出小姐也是小姐!
打小那也是奴仆環繞,吃食用度、來往見識,比起一般中等人家強了不是一點半點,
昔日裡儀宛妹妹她也是最聰明伶俐有野心的,家裡亦是看中這一點,特意好好栽培過的,
怎麼沾上愛情就偏執糊塗起來?
背後腳步聲漸進,沈清霜回頭,是秋月和春花,
秋月道:“娘娘,行宮傳來消息,說是會儘快返回皇宮,這下子出了這麼大的事,不知德妃會怎麼樣,彆是…,又把鍋扣在您頭上吧?”,
春花啊了一聲,不敢置信的說道:
“這不能吧?宮裡人人都知道大皇子胎裡不足,打從生下來就體弱多病的,畢竟是個孩子,這驟然離世咱們也很唏噓難過,可是這與皇後娘娘何乾?”
“又不是皇後娘娘害死了大皇子,真真是人在家中坐,鍋從天上來!德妃要是真那樣想,咱們真是冤死了!”。
沈清霜略有無奈,囑咐春花:“誰也不知道德妃她怎麼想,總之在宮裡生存再怎麼謹慎也不為過,多多讓咱們的宮人注意些,莫要再出現吉祥那種事了……”,
秋月鄭重的點點頭,安撫道:“娘娘是皇後,要體麵有體麵要尊貴有尊貴,賞賜向來都是足足的賜下去,宮裡人都很忠心呢”,
沈清霜搖搖頭:“什麼忠心不忠心的,你們要記著,人心易變,現在忠心的,以後也未必忠心,不論對任何人都要提高三分警惕,莫要被人輕易哄騙了過去”,
見秋月春花都應下了,沈清霜抬頭,看了看這四四方方的天空,
盛暑的陽光極烈,沈清霜不由眯起眼睛,這種爾虞我詐,處處提高警惕的日子,最起碼還要過十幾年……。
行宮 九重宮
如今大皇子一去,不管是真心還是假意,整個九重宮彌漫著哀傷,
讓人沒有料到的是…… ,本最該傷心欲絕的沈儀宛居然很快打起精神來,天天一身素衣銀釵往倚雲居跑,溫言安慰青年喪子的祁景珩,
根據禦前侍候的小東子繪聲繪色的描述,隻見那德妃娘娘拿袖掩麵,梨花帶雨的哽咽,雖然安兒沒了,她這個當娘的心如刀割,但實在是不忍陛下也這般難過,
天下的子民都離不開陛下,願陛下保重身子,臣妾也會好好的,逝者已逝,生者如斯……。
小東子和幾個太監宮女貓在廊下扯皮,說到儘興處,小東子一拍大腿,嘖嘖稱奇:
“你們是不知道,陛下一聽德妃這麼說,感動壞了!以往要是妃嬪小產,那些娘娘們無一不哀哀怨怨的,甚至埋怨起陛下來,可是瞧瞧德妃,忒識大體了!”
“明明自己很難過,卻還想著勸解陛下!真真是賢惠!” 。
幾人說得熱火朝天,沒人注意到拐角處那一抹煙紫色的裙擺,
那人嘴角微翹,勾出一抹嘲諷的笑容,是嗎?德妃很賢惠很識大體?
……
數日後 倚雲居
沈儀宛一身素靜,麵上掛著溫婉的笑意坐在祁景珩旁邊,將手裡的冊子遞過去:
“陛下瞧瞧,臣妾這幾日……,閒來無事,就找王尚宮借了行宮的賬本,這行宮平日裡很少有人來,可是日常的修繕也是花費不少呢”,
“還有在行宮當差的宮人,因著咱們也就夏日才偶爾會來避暑散心,他們一年裡竟有大半年是無所事事的,可是每月的銀子都還要比照著皇宮裡的宮人發……”,
沈儀宛微微搖頭,笑盈盈道:“咱們從皇宮裡帶出來的侍女太監們私底下都抱怨不公平呢~”。
祁景珩愛憐道:“你如今身子不好,怎麼費心看起賬本來了,宮裡的衣食用度,自有尚宮局看顧,有什麼事等回宮再說吧,諸多事宜需王尚宮與皇後商議商議”,
沈儀宛嗔怪:“妾身那好姐姐哪裡會懂這些?若說風花雪月那霜姐姐是自然是一把好手,可若是柴米油鹽,看賬持家,姐姐她可是一問三不知了”,
祁景珩想想沈清霜那副身嬌肉貴的慵懶模樣,不由失笑,為沈清霜找補:“也無妨,沒人是天生就會這些的,皇後她初登後位,慢慢來總會好的”。
沈儀宛噙著淺淺的笑容,打趣說道:“那陛下可等著吧,姐姐她打小就沒接觸過這些,嫡母她生怕姐姐看賬本會傷了眼睛,所以從未教過姐姐這些管家事宜”,
祁景珩沉吟:“德妃說得也有道理,不過皇後也不是那管家婆子,宮裡諸多事務自有經驗老道的姑姑們幫襯著,再不濟還有太後娘娘坐鎮,且先這樣吧”,
沈儀宛臉色的假笑快要繃不住了,到底是陛下喜歡姐姐,竟然這般為姐姐說話!
沈儀宛狠狠心,事到如今,她也不得不好好籌謀一番,以前不舍得讓出去的恩寵,也要分一分出去了!
“陛下,臣妾這幾日在行宮遇見一個可人兒,善按摩推拿之術,臣妾想引薦給陛下”,
此時沈儀宛藏在長袖裡的手已經快要掐出血了,但她麵上依舊是笑吟吟的,
“進來吧~”。
一翠衣宮女低頭慢慢走進來,盈盈下拜,聲音悅耳:“玉光見過陛下,願陛下萬福金安”,
玉光,名字好聽,這一身青翠衣衫亦是從內而外自有一種清麗雅致的風情,
祁景珩漫不經心的瞥了一眼沈儀宛,淡淡問道:“是什麼出身?”,
玉光道:“家父姓金,曾中過秀才,也略有薄田幾畝,可惜後來家裡遭了災,奴打小就被送到官家的濟善堂撫養,等年歲大了些,就來行宮謀個營生”。
皇帝又問:“遭了什麼災?竟到了送養兒女的地步?”
玉光低頭老老實實回道:“陛下登基前,先帝的柔貴妃之子意欲奪嫡,掀起好一番波折”
“奴的父親他因著中了秀才,每月能從官府領二兩銀子,父親說既然吃了官家飯,就不能忍著宵小作亂,故召集同窗,意欲一同上書”
“可惜消息被泄露出去,父親被人陷害……,奴的一家子,就散了”。
祁景珩想起來了,自古皇權新舊交接皆是腥風血雨,他登基也確實不是一帆風順的,
先帝偏愛柔貴妃生的小兒子,連自己的母後也不得不暫避柔貴妃鋒芒,他當年身為東宮太子,時常被父皇拎過去敲打,冷言冷語已經是家常便飯,
雖然事情都過去了,柔貴妃一派倒台,他登基為帝,成為最後的贏家,但是乍一聽原來竟有讀書人為他抱不平而被害,還是有幾分唏噓的。
“抬起頭來,讓朕瞧瞧你”,
沈儀宛見狀掩下止不住的酸意,悄悄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