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霜站在船頭,今天的風很大,她身上披著的浮光錦撚金蓮花薄鬥篷簌簌作響,她低著頭,看了看深不可測的湖水,幽幽歎了口氣,
秋月低聲道:“以前周嬪這性子最愛惹是生非,也有一股子敢拚的莽勁兒,若是用的好,確實是一把利刃”,
“隻是畢竟是利刃,娘娘要多加小心才是”。
沈清霜淡淡道:“無礙,這刀子要是不受控製了,折斷扔了便是”,她的聲音極輕,似乎風一吹就散了,低不可聞,
秋月想了想,又回道:“聽春花說,最近翠珠經常失眠呢,夜間總是翻來翻去的睡不著,華貴人那邊的小丫頭也經常私底下找翠珠聊天”,
沈清霜展顏一笑,“找個機會驗一驗就是了,若是個忠心的,本宮既往不咎,若是起了小心思,本宮也不必留什麼情麵了”。
秋月也是笑吟吟:“其實奴覺得現在還都沒翻臉,翠珠倒是可以好好攏一攏,”
“論起來華貴人是王家大爺嫡出千金,翠珠是王家二爺,也就是您的小舅舅左將軍送來的醫女,雖然看似都出身王家,關係密切…”
“但王家上上下下也並非是一心的,大爺二爺早就不和,隻是麵子上勉強過的去罷了,這您也是知道的”
“所以奴猜測,怕是華貴人有心招攬,但翠珠私底下還是向著您的,否則怎會這般徹夜難眠呢?”。
這話也有幾分道理,
沈清霜沉吟:“本宮來行宮之前就囑咐母親去給琅琊書信一封,說翠珠照顧本宮照顧的好,特意去請她的家人來盛京城居住,那什麼身契也想都要了來”
“本宮顧念著翠珠這三年很是得用,才願意為她安排這麼一番,讓她無後顧之憂,她若還是要走歧途,那就沒辦法了”。
秋月道:“如今娘娘是皇後,王家自然不會駁了您的麵子,尤其是左將軍一向疼你,翠珠這事,倒是不足為憂,眼下要緊的是華貴人這事……,您是怎麼打算的?”,
沈清霜回首凝望著王明珠房間的方向,
“本宮現在和她還沒有到翻臉的那一步,她隻是新入宮的貴人,上麵還有不少妃嬪壓製著她,她需要本宮這個做皇後的表姐,故也暫時不敢直接對本宮動手,這樣對她沒好處,”
“讓周嬪慢慢挑撥著她和其她妃嬪鬥一鬥吧,咱們這些人就推波助瀾,也讓本宮瞧瞧她的本事”。
沈清霜轉了轉手腕上鑲嵌夜明珠的手鐲,輕笑兩聲,將手鐲褪下用力扔到湖水裡,
她並不氣王明珠總是扮癡裝傻,畢竟宮裡人心難測,王明珠裝天真也是個保命的手段,
可是打最初一見麵就在她這個親表姐跟前這般裝模作樣的……,是打的什麼主意?
宮裡最近有不少疑團,沈清霜不得不警惕些!
當然……還有最重要的一點,王家出了個華貴人,親疏有彆,親孫女和外孫女到底是不一樣的,
若是讓王明珠這個華貴人再這般順風順水的過下去,那王家的資源勢力肯定是偏向王明珠的……,若是等王明珠再生個孩子……。
所以就算是目前王明珠在她麵前還算是乖巧那又如何?一切苗頭都要扼殺在搖籃裡,這才是她沈清霜的後宮宮鬥守則!
……
不得不說周嬪煽風點火實在是一把好手,她不光天天跑王明珠那邊,亦是也去其他新人妃嬪那邊,
這妃嬪之間本就是互相競爭的關係,尤其是新人們,都初初入宮,形影單隻,就算是抱團結個盟,這盟也不牢固。
周嬪再怎麼說,也是在宮裡混了六年了,風光過,落魄過,虛情假意過,對付幾個新人還算是手到擒來,
再加上沈清霜手底下的宮人時不時打個配合,這新人間的關係可是逐漸勢同水火。
這行船之上,多有無聊,祁景珩也是常常舉行宴會打發時間,
這日的宴會上就出岔子了,也是王明珠遇到的第一個跟頭……。
宴會,而且是皇帝的家宴,並無多少外男,沒什麼可避諱的,新人們都趕緊趁機會獻上才藝比劃比劃,讓皇帝多留個印象,
所以宴廳裡自然是輕歌曼舞,吟詩作對,百花爭豔,那衛美人彈了一曲漁舟唱晚,倒是應景,獲得了滿堂彩,
王明珠更是拍著手笑嘻嘻讚歎,高聲叫好,甚至掏出小荷包,給衛美人扔了兩塊銀子……。
幾個新人又起哄,說要想看看傳說中的西子響屐舞,王明珠自然是懵懵懂懂的模樣,半推半就的去更衣室換了舞衣木屐,
她呆呆的,有些委屈,又有些羞怯的看了看最上方席位的祁景珩與沈清霜,
“陛下~,皇後姐姐,妾身方才喝多了,若是跳的不好,可不許笑話妾身啊”。
祁景珩漫不經心的應了下來:“華貴人隨意一舞便是”,
王明珠擺出姿勢跟著鼓點起舞,舞姿靈動,金鈴聲與木屐聲相和,實在是不錯,
眼下氣氛正好,周嬪輕輕推了一下蕭美人,眉眼含笑道:
“蕭美人何不也試試?你不是也很會跳舞嗎?本宮覺著這木屐舞看著也不難,蕭美人等會子也跳一下吧?”,
蕭美人見帝後似乎很喜歡這西子響屐舞,不免有些意動,隻是猶豫道:“可是妾身沒有帶木屐上來,這湖麵之上,多有不便,怕是尚宮局也沒提前備下多餘的木屐”。
一旁的許華瀅聽到了,爽朗一笑:“這有什麼的,借用一下華貴人的不就行了?你倆身形差不多,腳應該也差不了多少吧?”,
這麼一來一回,蕭美人被說動了,等王明珠跳完去船艙內裡的更衣室換衣服時,她便跟著去借了木屐,
王明珠心裡有幾分不樂意,但是換好自己的衣服鞋襪後,還是把手裡的木屐借出去了,蕭美人喜不自勝,等王明珠出去後趕緊也跟著進去另換了舞衣,
她沒注意到,當她在屏風後褪下宮裝換舞衣時,那本來在更衣室伺候的小宮女悄悄蹲下了身子……。
蕭美人家世不錯,也有心和王明珠爭一爭,都是新人,年輕好勝,誰願意被人比下去?
所以她就是要跳同樣的舞蹈,並且要全方麵把王明珠那傻子給比下去才行!
王明珠的風頭太盛了,不就是仗著有個當皇後的姐姐麼,蕭美人對這種類似於走後門的行徑頗為嗤之以鼻,
故打扮的更加華麗,穿上木屐後,那小宮女趕緊上前扶著她:“蕭美人真是天仙下凡了呀,來,慢著些,奴扶著您過去”,
蕭美人落落大方的頷首應了,踩著木屐,扶著侍女,聽著恭維,派頭十足的走向宴廳去獻舞。
蕭美人是個行家,這舞姿更是輕盈動人,木屐一踏一敲一點,腳腕上的金鈴簌簌作響,風情萬種,
衛美人不禁打趣:“妾身瞧著,這蕭姐姐的舞,好像要比華姐姐的舞更好看些呢~”,
見華貴人王明珠委委屈屈的低下頭,許華瀅本來想開口為王明珠說幾句,
結果抬眼就看見沈清霜正瞧著王明珠,嘴角微微勾起淡淡的笑意,神色似乎有些不屑,
沈清霜察覺到許華瀅的目光,輕輕對她笑了笑,許華瀅心下了然,彆過眼去,沒再說話。
吳寶林看王明珠怏怏不樂,賠笑道:“各有各的好,蕭美人舞技熟稔,但過於一板一眼,遠遠沒有華貴人靈動”。
正在跳舞的蕭美人氣不打一處來,什麼叫她的舞姿過於一板一眼了?真是華貴人的狗腿子!
當即回身旋轉間吩咐樂師的鼓點敲的更急些,樂師一笑,彆有深意的點點頭,手幾乎要敲出殘影了……。
這也太快了……,蕭美人無法,隻得更加優美更加輕盈的旋轉,
哐當!
蕭美人一個踉蹌,身體失去了平衡,整個人甩了出去,重重跌坐在地上,疼得直冒冷汗,
離得最近的幾個妃嬪趕緊去扶了,上方席位的沈清霜關切詢問:“這怎麼摔了?竟這般不當心,快傳禦醫來瞧瞧”。
王明珠幸災樂禍,瞥了一眼蕭美人,笑眯眯到:“蕭美人何必逞強呢?咱們隻是家宴罷了,隨意舞舞即可,爭強好勝可不行”,
蕭美人疼得直抽氣,她哆嗦著手指了指被甩掉的木屐,似乎想說些什麼……,
衛美人趕緊拿起木屐一瞧,不禁驚呼:“這木屐不對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