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前輩，您回來了。”
似乎是感受到了自葉夕水身上散發出的滲人寒意，負責看守院門的聖仆聲音明顯有些瑟縮。
“.靈冰回來沒有？”
“靈冰長老正好在一個多小時前回到了分壇，現在應該在房間裡.”
那名聖仆還沒來得及說完，便感覺到一陣狂風撲麵，回過神來時，眼前那道籠罩在血袍中的身影早已越過他，朝著院內的建築走去。
“見過葉前輩。”
“葉前輩好。”
無視了一路上眾人的問候，葉夕水冷著一張臉，沉默著朝那個印象中的房間不斷靠近。
很快，隨著那道緊閉的房門進入視野，她敏銳的捕捉到了來自房間內的兩道氣息。
兩道？
還有一個陌生但弱小的氣息.是誰？
並沒有因為心中的疑惑而停下腳步，就在葉夕水準備直接闖進去的時候，一道微弱的聲音便自她耳邊響了起來。
雖然隔著厚厚的牆壁，但九十九級極限鬥羅的修為還是讓她將話語完完整整的聽了下來。
“所以，你說有事情要我幫忙，就是讓我幫你這個？”
自寂靜的房間中，葉骨衣那滿是難以置信的聲音在緩緩回蕩，看著麵色平靜，絲毫沒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妥的白發少年，她皺眉質問道。
“你想讓我幫助邪魂師？為什麼？”
“你剛才不是看到了嗎？”
霍雨浩平靜反問：“在這個分壇生活的某些人，在加入這裡之前甚至還生活的不如某些魂獸，不是嗎？”
“但這和我們無關。”
凝視著那雙漂亮的蔚藍色眼眸，葉骨衣冷靜的反駁道。
“對於他們的遭遇，我確實感到遺憾，但這個世界就是這樣，霍雨浩，你不是一個小孩子，沒必要為其他人的錯誤買單。”
“是嗎？那你那天為什麼要幫我趕跑那幾個小流氓呢？”
“我”
看著葉骨衣一副不知道該如何反駁的模樣，霍雨浩緩緩垂眸，輕聲開口。
“他們不是錯誤，他們隻是沒有選擇而已。”
“或許這個設施的邪魂師確實沒有選擇，但外麵那些呢？”
葉骨衣搖了搖頭，語氣認真。
“霍雨浩，我不是不能幫你，但你得給我一個理由，我為什麼要幫聖靈教？我為什麼要幫助邪魂師？我為什麼要幫一群靠殘害無辜達成目的的神經病？”
“外麵難道就沒有因為這些事情而死去的人嗎？”霍雨浩反問。
〝你應該很清楚，這間地下設施隻是彙聚了明都的邪魂師而已，在其他城市的陰暗角落裡，還有不知道多少與他們類似的存在在不見天日的地方苟延殘喘。”
“他們不但遭受著正常魂師的迫害，甚至就連同為邪魂師的同伴也對他們充滿了惡意，可他們又能如何？生不如死，或者悄無聲息的死掉。”
“日月帝國因為魂導器的緣故，所以對邪武魂的接受度比較高，如果是出生在鬥羅三國的邪武魂擁有者呢？”
回憶起當初在史萊克學院和玄老的爭論，霍雨浩不起波瀾的溫和聲音在房間內緩緩回蕩。
“他們仿佛從出生那一刻起，就注定了要生活在地獄裡，但那些所謂的大勢力卻從沒有關心過他們的遭遇，甚至還一手促成了這種局麵，因為相比起真正重要的事情，這些人的性命顯得是那麼微不足道。”
“可對於那些微不足道的人，對於那些被放棄的人而言，又能怎麼辦呢？他們都已經快活不下去了，那就隻有反抗，就隻能殺人了。”
“我說這些，並不是在控訴這個世界多麼多麼不好，也不是在指責那些大勢力應該怎麼怎麼做，但聖靈教之所以能夠存在，邪魂師能夠形成現在這種龐大的規模，是有方方麵麵的原因的。”
“同樣，我也不打算為聖靈教，為那些邪魂師辯解什麼，有很多人確實殺了很多無辜的人，死有餘辜，但還有一些人就如我說的那樣，有人要殺他們，他們如果不殺人，如果不犯罪的話，就活不下去。”
“可他們終究是犯了罪，不是麼？從他們殺人的那一刻起，他們就不再無辜。”
聽著葉骨衣的質問，霍雨浩點了點頭，坦然承認。
“確實，從我在聖靈教總部的情況來看，真正想要做出改變的高層寥寥無幾……”
說到這，霍雨浩頓了頓，輕聲歎息。
“但我想改變它，葉骨衣，既然那些勢力不願意做這件事，那就我來。”
葉骨衣渾身一顫，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邪魂師應該做出改變，也到了不得不改變的地步。”
“或許很多邪魂師依舊會去做惡，但我想要做的從來不是改變所有人，而是給那些不想做惡的人，多一個選擇而已。”
霍雨浩的聲音依舊在她的耳邊回蕩：“可除了邪魂師之外，我還有許多彆的事情要做，還有許多敵人等著我去解決，就算我精力再多，也沒辦法一個人親力親為，將所有事情全部完成。”
“所以葉骨衣，我需要你的能力，我需要你幫我。”
自沉默中，霍雨浩看著葉骨衣，鄭重開口。
“我們可以取代聖靈教，去建立一個不需要依靠死亡和暴力去威懾，能夠阻止苦難繼續發生，比聖靈教更加的正當，更能夠為人所接受的組織。”
“即便眼下距離那一天的到來還很遙遠，但如果因為這樣就什麼都不去做，那就一點希望都不會有了。”
沉默。
一陣漫長的寂靜過後，回想起自己在遇到霍雨浩後所經曆的一切，葉骨衣終於開了口，卻不是給他的答複。
“……我還有最後一個問題。”
霍雨浩沒有說話，隻是靜靜地注視著葉骨衣，等待著對方的下文。
隻見葉骨衣遲疑了好一會兒，終於咬著嘴唇，問出了心中最後的疑惑。
“那東陽城的那些邪魂師呢？他們當中應該有不少都殺了人吧？我想知道，為什麼你隻殺那個萬魂鬥羅？”
“因為他想殺我，我才殺了他。”
霍雨浩疑惑的發問。
“難道因為他們殺了人，我就有資格高舉著大義的旗號，打著審判的名義，製裁他們嗎？”
“那我是不是也應該殺掉這個世界上所有的魂師，因為他們為了魂環而殺了無辜的魂獸？”
“再進一步講，我是不是要殺掉包括我自己在內，為了填飽肚子而殺戮生靈的普通人呢？不應該是這樣的，沒錯吧？”
看著葉骨衣沉默的低下頭，霍雨浩認真的說道：“葉骨衣，就像是我剛才說的，我能做的，隻是站在我自己的立場上，給魂師們一個不用殺戮魂獸的選擇，給邪魂師們一個不用作惡的選擇。”
“他們殺了人，可能在未來的某一天，他們會遇到像你這樣的邪魂師克星，可能會在殺人的時候被人反殺，亦或者是因為過度殺戮而引起民憤，最後被圍剿致死，這些都是他們罪有應得……”
“但我不應該以一種高高在上的審判者姿態，高喊著取死之道去製裁他們，我沒有那個資格審判那些與我不相乾的人，同樣，我也沒有資格去原諒他們。”
“我所做的一切行為，隻是出於自身角度的考量而已，我給他們選擇，是因為我想這麼做，而不是他們值不值得我這麼做。”
“至於你剛才說的萬魂鬥羅，既然要殺人，就要做好被殺的覺悟，這才是我殺他的原因，也是我站在自己的立場上，能夠做到的事情。”
說到這，霍雨浩想了想，輕笑著補充道：“要說在這個過程中，我做的有什麼不妥的話.大概就是釣魚執法了吧？”
葉骨衣就這麼死死的盯著霍雨浩，看著他那一直不曾移開的蔚藍色眼眸，忍不住心中暗歎。
自己堂堂神聖天使武魂的擁有者，邪魂師的克星，現在居然要去嘗試改變邪魂似的處境。
甚至不自量力的妄圖改寫不知存在於這個世界多少年，早已經根深蒂固的秩序與規則。
但她就是感覺自己心動了，可能是單純的想要幫助這個口出狂言的少年，也可能是因為被霍雨浩的話語給感染，亦或者是覺得這任務具有能夠激發出她勝負欲的挑戰性。
自己是不是已經在不知不覺間被這家夥用什麼詭異的能力給影響了？
暗自自嘲了一番，葉骨衣緩緩開口。
“不得不說，你成功說服我了，從現在的情況來看，這確實不是什麼壞事。”
“你救過我的命，如果你有一天走上了歧路，我不會殺了你，但會毫不猶豫的離開，不過在這之前……”
她目光複雜的看著霍雨浩，用前所未有的認真語氣，一字一頓的說道。
“我會成為你的工具。”
“我找你來可不是為了讓你當工具的……”
霍雨浩失笑搖頭，隨後朝著葉骨衣抬起手。
“歡迎你，夥伴。”
葉骨衣抿了抿唇，視線飄忽的掃了一眼手掌，莫名回想起當初這家夥拉著自己的手對抗萬魂鬥羅的場景。
時隔多日，她終於有機會再次握住心心念念的小手了！
就像在對待什麼莫可名狀的珍貴之物，隻見葉骨衣小心翼翼的抬起手，動作僵硬的握了上去。
與上次的火熱不同，這次的手掌給人一種冰冰涼涼的溫潤觸感，心中暗自詫異的同時，一個想法悄然自葉骨衣腦海浮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