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裡的地瓜分下來,他都是先給孩子們吃,剩下的地瓜把連上麵的土一起吃。
這次媳婦給他生了個兒子,周老三心裡頭感激著,就想給媳婦掙點吃的,讓她坐月子,身體好一些。
於是聽說這裡一天給兩個二兩饅頭,周老三就找到農場的廠子,好說歹說,終於加入到了隊伍中。
他知道,自己能來是受到組織的照顧,所以乾活時候特彆賣命,彆人休息的時候,他乾活。
彆人乾活吃飯的時候,他就將兩個饅頭收起來,喝一肚子水,下午繼續乾活。
前兩天,他拿著饅頭回到家中,三個懂事的女兒看到饅頭的一刹那,都哭的跟淚人似的,妻子更是抱著出生的兒子抹著眼淚。
那一天,他們家就跟過年似的。
妻子不顧坐月子,從炕上起來,煮了一鍋地瓜湯,全家人泡著湯,吃著饅頭。
從那以後,農場發下來的饅頭他一口沒吃,餓了就喝水,實在餓的受不了,就采兩把葉子塞進嘴裡,就著水吃下去。
今天又在地理乾活,結果一個跟頭栽倒,就不省人事了。
馬三行沉重的說著,一旁在周老三跟前的同農場的人低著頭,臉上悲戚。
“老三為人實誠,知恩圖報,當年他們家哥六個,其他兄弟幾個都餓死了,他也是部隊路過時給了一塊餅子,才堅持到現在。”
“他經常說,家裡不論幾個,都要養活了,這樣才對得起死去的五個兄弟姐妹,讓他們也有後.”
“老三,你個傻子,怎麼就.”
那人說著,周圍人眼睛裡都含著淚水,楊小濤默默閉上眼睛,再睜開時,兩道淚水已經落下。
“讓讓!”
外麵傳來聲音,人群分開,當先一人分開人群露出後麵的人。
此人穿著樸素,身材消瘦,長臉上留著一綹斑白胡子,兩眼突出,目光一來就定在躺地上的周老三。
“山老哥,就這人,你快看看。”
馬三行看著來人趕緊招呼,並讓人讓開位置。
一旁麻子輕聲介紹,這人叫山大仁,以前是個郎中。
不過沒有正規的醫生證,所以去不了大醫院,就在農場乾活,平常有事出來看病。
楊小濤清楚,這人就是這一片的醫生了。
當然,還有個更響亮的稱呼,‘赤腳醫生’。
平常百姓家裡有個頭疼腦熱的都會先找他們,若是實在解決不了再去大醫院找大夫。
並不是說他們的醫術比不上醫院的大夫,而是他們解決不了的問題,就需要去醫院借助儀器看看。
所以比起來那些大醫院的人,這裡的人們更加相信這些同屬一個層次的‘郎中’。
“彆急,我看看。”
山大仁摸了下胡子,走上前去仔細摸了摸胸口,有用手摁了摁周老三的肚子,最後翻起周老三的眼皮仔細看了看。
周圍人不敢出聲音,都帶等著。
楊小濤也不知道該怎麼辦,不過按照前世的見大的,這時候應該先掛個吊瓶吧。
反正他印象裡,去醫院看病需要打針的話,上來就是兩個葡萄糖嗎?
他這沒葡萄糖,但糖還是有的。
楊小濤猶豫要不要拿出來,不過看這情況,他還是想先看看,聽郎中怎麼說。
“找個碗,找點鹽,再弄點溫水。”
山大仁按了會兒周老三的肚子,隨後對著一旁人說道。
馬三行聽了立馬讓人去找。
楊小濤還在疑惑著,已經有人拎著碗和鹽罐跑過來。
山大仁接過黑色大海碗,然後用手在鹽罐裡捏了下,一小撮鹽放在碗裡,用手指勻了勻,最後又捏了一撮,直到碗底被鋪上一層雪白,這才讓人倒水。
片刻後,黑的大海碗裡盛滿了水。
“把他扶起來,張開嘴。”
幾人上前幫忙,楊小濤想著過去,馬三行卻把他拉倒一旁。
在馬三行的心理,碰這種人,不吉利。
他們這些農場的人沒事,楊小濤一個外來人,還是彆動的好。
楊小濤沒想這麼多,看著周老三被扶起來,雙臂聳拉著拖在地上,一人將他頭抬起來。
“把嘴弄開。”
麻子聽了上手直接捏著下頜往下一拉。
山大仁順勢將碗裡的水湊到嘴前,慢慢倒入嘴中。
最初鹽水流的很慢,但山大仁的手很穩,一點點的鹽水往周老三肚子裡灌。
知道鹽水下來一半,竟然沒有一點流出來,全部進入。
楊小濤已經敏銳的發現,周老三有了意識,正在緩緩吞咽。
而這種動作也讓山大仁鬆了口氣,拿著碗的手晃了下灑出一點水。
不過已經無關大雅了。
隨著一碗鹽水全部喝下去,半躺著的周老三竟然恢複了意識,眼睛慢慢睜開,隻是想說什麼,卻說不出來。
山大仁又拍了拍周老三的後背,然後用力在後脊梁骨處往下順了記下,隨即讓周老三躺下。
“好了,讓他吃點小米粥,休息個下午,天黑時候,身體就能好過來。”
山大仁起身說著,周圍人都投來敬佩的神情。
楊小濤更是拍起手來,心中更是佩服。
若不是親眼所見他真不敢相信,沒有用什麼藥,沒有其他的設備,單憑一雙眼,一雙手,一碗鹽水,竟然救了一條人命。
神奇的鹽水,神奇的赤腳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