粵東,潮陽市。
雨水不斷滴落,稀稀拉拉,時斷時停,不大,卻是沒有停歇的意思。
頭頂上的月亮若隱若現,僅有的餘光讓地上水汪汪的,反射著微光,讓行走的人自動避開。
行人披著蓑衣,腳步不停,不時踩踏著濺起水花,卻是往小巷深處走去。
片刻後,行人看看身後,警惕四周,這才敲響褐色大門。
深夜裡,聲音低沉。
雨水中,夾雜著一絲急切。
當第三聲響起的時候,大門突然拉開一條縫,然後看了眼對方,這才拉開門。
行人進入,接著就看到大門身後的老人,還有一旁牆壁上握槍的男人。
“馮伯。”
行人聲音傳出,竟然是一個女人。
“小姐,人都來了,快進。”
馮伯對著女人說著,然後向一旁的中年男人點頭,三人快速進屋。
而此時,屋子裡還有兩人,一個年輕男人戴著學生帽子,麵色凝重。
一個女人,村婦打扮。
女人進來時,兩人便已經站了起來。
脫下蓑衣,摘下鬥笠,女人的麵容露出來。
普通的容貌,穿著本地人的粗布衣衫,唯一特彆的就是纖細的腰肢上一對沉重的負擔。
“都來了。”
女人眼睛掃視隨意坐在一旁的幾人,聲音裡透著一股上位者的威嚴。
屋子裡的幾人隨著話音落下,都不自覺的端正身體。
這些年,麵前的女人憑借著高超的手腕狠辣的作風,不僅幫助自己人隱藏了起來,還成功打入敵人內部,成了村裡的婦女主任。
借助這層身份,在村裡可謂是如魚得水。
做起事來也方便不少。
“那就重複一下任務。”
女人沒有多客套,“馮伯,你跟小單負責發動這裡的人民,天亮後,立刻按照計劃衝擊農田。”
馮伯點頭,臉色平靜。
倒是小單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楠姐,你放心。”
“這段時間,這裡的農戶早就對試驗田不滿了,那麼好的田地不讓他們種地,還說什麼浪費資源,隻要稍加引導,這任務輕鬆。”
楠姐聽了點頭。
她也沒想到,對方竟然會來到她們‘轄區’進行實驗。
這次正好碰上了,上級就讓他們負責這次計劃。
原本她對這些實驗並不清楚,隻以為是對方特意挑選的糧種,用來專門供給‘特殊’人群使用。
這就像當年在她家鄉一樣,她們家就有一塊獨屬的田地,裡麵種植的水稻都是親信之人打理,收獲上來,也隻有本家食用。
她從問起過父親,記憶裡還回蕩著父親那高傲的音容。
“尊卑有序,貴賤有彆。”
“人從肚子裡爬出來,命裡就注定了該吃哪口飯!”
“.這些泥腿子,豈配跟我們吃一樣的米?”
那時候,她就知道,自己是高高在上的,而其他人,根本不配和她吃一樣的米。
可惜,一場變動,讓她們家徹底淪為塵土。
他的父親母親被抓住砍了頭,而她僥幸逃脫,來到了這裡,卻也不得不隱姓埋名。
雖改頭換麵了,但心中的仇恨卻不曾放下。
為了報仇,她放下心中的高傲,嫁給了看不起的泥腿子,忍受著同床共枕的煎熬。
同樣為了報仇,她忍著惡心走進泥腿子中,跟他們一起勞動。
隻是,每每看著往昔一個個巴結她們家的泥腿子現在活成了人樣,自己還要對他們露出笑容,心裡就湧出一股難言的憤怒。
接著便是一種割裂撕扯的痛。
他們,毀了她的家,她的幸福。
她的餘生,就是一條複仇路。
思緒回轉,原以為是特殊的‘貢米’,接到上級的通知後,才清楚這些稻米的用處。
如同高產玉米一般,這些試驗田的稻米就是研究高產稻米的。
得知這任務後,她覺得,這次終於有了報複的機會。
怎麼能讓這些泥腿子過上好日子?
隻有繼續受窮,繼續吃不飽才能讓她心裡舒坦。
看了眼麵前的青年,這個因為下鄉政策而不滿的年輕人,雖然進入組織沒幾年,但表現出來的嫉恨比起在場的老人都強烈。
想想也是,一個原本擁有美好前途的知識青年,就因為一句口號,一個號召,就跑到這窮山僻壤鳥不拉屎的地方,誰能樂意?
讀書為了什麼?
還不是過上人上人的生活嘛。
“小單,一定要不著痕跡的鼓動大家,不要太積極,不能太搶眼,避免引起他人注意!”
“若是被發現了,你知道後果的!”
小單的年輕人點頭,“楠姐你放心,這些天,附近幾個村子的泥腿子早就憋了一口氣,加上我們在一旁的拱火,現在已經到了沸騰的時候,隻要我們再攛掇兩下,肯定能把這把火燒起來。”
“小姐放心,這次不是我們要做,而是很多人盼著要這樣做,不會出問題的。”
一旁的馮伯也開口說著,這讓女人很是讚同。
在這村子裡參與管理,對於村民的情緒最是了解。
“好,這樣最好,讓這群愚民自己出手,看看他們會不會違背民意,還敢不敢吆喝什麼工農一家親。”
“不過,還是要小心。”
“哈哈,楠姐說的對,我就看不慣他們那副既當且立,說一套做一套的模樣!”
“好了,不要大意,對方的鷹犬還是很厲害的,小心點。”
馮伯在一旁開口提醒著,小單聽了悻悻點頭。
想起村裡的民兵隊伍,那群狗皮膏藥,真要盯上了,也是礙事。
不過,也就那樣了。
要說對方有多認真,其實也就是那樣。
憑借各個村子的民兵隊伍進行保護,這對外部進攻很有效,但內部嘛
嗬嗬
楠姐沒有多說,而是看向一旁沉默中年人。
“阿俊,這次目標你看準了!”
說著從口袋裡拿出一張照片,上麵是一個瘦弱的中年人,“這人是此次實驗的主持人,也是核心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