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
台燈照亮方寸之間,卻照不透心田。
林父坐在書桌前,雙目無神,發呆的看著前方。
林母坐在另一邊,同樣是神情恍惚,仿佛不可置信。
今天得到消息後,他們還以為是開玩笑。
他們自己的兒子自己清楚,雖然混賬些,但在這軍屬院裡,誰家孩子不是無法無天的主。
要說真有錯的話,那也是自家兒子沒有融入到大院的圈子裡。
哪怕是自己的小圈子,也沒有融進去。
要知道,大院的圈子就跟同心圓似的,最中心的自然是地位最高的,然後靠近最中心的是一圈,再往外是一圈,最外圍又是一圈。
即便是同一個圈裡,也有幾個不等的小圈子。
這些圈子或許在父輩的眼中並沒有什麼,畢竟大家都是從一個戰壕裡出來的,彼此間並沒有那麼多心思。
但下一輩可不是這樣想的。
尤其是在這種環境熏陶下長出來的人,打小就將這種圈子烙進骨子裡,這跟鄉下村與村間的關係一樣。
不同的是,在這軍屬院裡,更加明顯。
他們之所以對林申這個兒子失望,就是因為他的格格不入。
沒有融入大院的圈子,以後長大了沒個依靠,他們這一代辛苦攢下的人脈給誰用?
現在好了,沒了兒子,這些人脈有啥用?
兩人靜靜的坐到現在,沉默,死寂。
“當家的,你再想想辦法,咱們,可就一個兒子。”
林母忍不住的開口,說話間眼淚颯颯的落下。
“還能想啥?”
林父低著頭,眼眶也紅起來。
“該想的,都想了。”
“能找的,都找了。”
“但這次,咱們...”
林父一字一句的說著,眼中閃過一抹痛苦。
“小荷,你說,我是不是錯了?”
“我現在腦海裡,都是以前林林小時候的樣子,我...”
不等說完,林父自己捂著臉哭起來。
白發人送黑發人,痛苦就是如此。
林母嗚咽的一聲趴在桌子上,嗚嗚的哭著。
砰砰
突然間,敲門聲傳來,兩人收拾性情,隨後林父起身,開門。
門口站著一名平頭老人,麵容剛毅,神色中帶著些許嚴肅。
“老劉!”
“嗯!”
簡單招呼後,老人來到屋子裡。
“老劉大哥,你可來了~”
林母帶著哭腔說著,林父則是在一旁準備泡茶。
“不用麻煩了,我一會兒還得回去。”
林父手上動作一滯,林母的心裡咯噔一下。
對方的態度,出乎他們的預料啊。
“老林,我先說下聽說的。”
老劉淡淡開口,林父坐在一旁,認真聽著。
“這次主抓任務都是陳首長,這個你清楚吧。”
兩人點頭,若不是陳老領頭,他們早就衝進機械廠了。
可正是陳老領頭,他們才心慌啊,誰不知道陳老以前的事啊。
雖然這些年放在國內經濟建設上了,但以前的赫赫威名,敵人是聞風喪膽啊。
“當然,他隻是明麵上的主持者,實際上私下裡,那兩方已經達成了共識。”
“啥?”
林父陡然一驚。
就是林母也覺得不可思議,她可是私下裡跟統籌處建立了友誼,更是協助完成了不少事。
這背後捅刀子的事,應該不會做出來吧。
見兩人如此模樣,老劉歎息一聲,“這件事牽扯的地方太多了,抓的人到現在還沒止住。”
“有些人想要借此來鏟除腐肉,整頓秩序,自然就有人趁此安插親信,掌控時局。”
“你們,懂吧。”
林父跟林母看了眼,雙方眼中都是一陣悲哀。
雙方的博弈,他們就是犧牲的棋子。
“老劉,你說我們該怎麼辦吧。”
林父咬牙說道,“隻要能夠留他一命,我,我豁出去這輩子的榮譽了。”
劉老聞言歎息搖頭,“保不住的。”
“小林這次犯的錯太大了,你知道他們通過這條線掙了多少錢,耗費了多少物資嗎?”
“前一陣為了給災區送物資,倉庫縫裡的米粒都摳出來了,這其中含義,可想而知。”
“這件事,已經在上麵引起了震動,嚴懲的聲音此起彼伏,尤其是占據多數的中間派,沒有人敢對上他們。”
老劉一口氣說了這麼多,意思已經很明顯了。
人,保不住的。
林母捂著臉,心中懊悔無以複加。
“唉!”
“老林,你也要做好準備。”
老劉站起身來準備離開,臨走前留下一句話。
林父呆愣的坐在椅子上,也沒有起身相送。
那最後的一句話顯而易見。
子不教父之過。
家中孩子犯了這種罪,他這個做父親的也要承受後果。
何況,出了這種事,他所在的位置已經不適合了。
這些他早就預料到了。
等老劉離開後,林父這才顫巍巍的站起來,然後走到妻子跟前,伸手撫摸著相伴多年的愛人。“彆哭了,乖!”
林母抬起頭來,然後撲在林父懷中。
“當家的,怎麼辦,咱們咱們辦啊。”
林母哭著,整個人都變得無助。
“沒事,沒事啊。”
“明天,我給你安排下,你先去南方,回老家看看。”
林父的聲音很是平靜,不過林母聽在耳朵中卻是另一層意思。
抬頭,看著自家男人。
“當家的,你...”
“我沒事。”
“這些年,因為我沒管教好孩子,讓孩子走上了這條路,是我對不起他,我也對不起你。”
“現在,我要儘一個父親的責任。”
林父露出一副當家做主的笑容,隻是在林母的眼中,林父原本還隻是斑白的頭發,竟然肉眼可見的變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