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半妖的心思(1 / 1)

金色的日輪緩緩滑下天邊,被寬湖倒映出波光粼粼的半扇。

“我不記得。”蔣霽把自己擺成一個大字形,眼睛半合,長睫遮住那意味不明的眸色,“我醒來就已經在這兒了。”

烏梢蛇嘶嘶的吐著信子,身子盤在窗沿上,除了蛇頭一動不動。

“你的意思是,我是你們的主子。”蔣霽將眼睛閉上,仔細聽著謝意在院子裡忙碌的聲音,“那你知不知道我來這兒做什麼?”

“我和你們聯係不多?”蔣霽無力的笑了笑,坐起身來拿過小菜,一口一口吃著,“那就叫你們頭兒來找我,你可以走了。”

謝意的腳步從二樓梯口傳來,那烏梢蛇從窗沿溜走了。

客臥房門被推開,一個木盆上搭著帕子先被放了進來,然後那人踏入又關了房門。

謝意看向床榻上那乖乖吃著小菜的人,餘光瞟了一眼他身後的窗沿。

“裝什麼乖。”謝意冷笑一聲,把木盆放在榻邊,“把窗戶關上。”

蔣霽放下手中小碗,挪到窗戶旁邊合上了窗戶。

“被子掀了,把袍子脫給我。”謝意用帕子晃了晃盆裡的水,

蔣霽乖乖把被子掀開,長腿把自己往前一帶,慢慢解開自己腰帶。

“沒擦到的地方,蓋一下。”謝意放了一張長巾在他腿上,蹲在他膝蓋前麵,在木盆裡潤濕著帕子。

白皙修長的手撫上額頭,將卷翹的頭發輕輕攏到額上,一點一點幫他擦拭著麵部。

蔣霽也不閉眼,直勾勾的盯著麵前那人漂亮的臉。

額發隨著那人手中的動作在臉上輕輕撫動著,那人柳葉眼神情專注,臉上傳來有溫度的觸碰。

“先生。”蔣霽喃喃出聲。

“嗯。”謝意把他下巴抬起,給他細細擦著脖頸,“靠過來些,擦擦脖子後麵。”

蔣霽將前額靠在他的左肩上,鼻腔裡湧入淡淡的檀香味兒。脖後的汗漬被一點一點的擦去,黏膩的感覺被乾爽代替。

“先生。”蔣霽又低聲喃喃道。

那人卷翹的發尾勾的脖上的頸肉癢癢的,聞聲低頭看了一眼那黑乎乎的發頂,“叫我做什麼。”

“謝謝先生。”蔣霽又把自己往那人懷裡靠了靠,聲音幾乎是從那人胸腔前震動傳上去的。

“哼。”謝意嘴角微動發出一聲哼笑,“不想麻煩我,那就快些好。”

天空邊緣從金黃慢慢添上淡藍色,夜晚來臨了。天空漆黑一片,偶爾有幾顆星星從雲層裡鑽出來。

謝意又下樓換了兩道水,那隻小蛇妖終於被清理乾淨了。

帕子被丟進木盆裡,謝意從客房衣櫃中取出一套寢衣,“穿上,彆又著涼了。”

蔣霽乖乖套上衣服,頭發隻用溫帕子擦了一下,先生說不洗頭發,怕又著涼了。

“把耳孔給我看看。”謝意拿了藥油過來,“應該可以換他們送你那個狼牙耳飾了。”

蔣霽將頭側了過去,謝意將那銀針兩頭翹起,慢慢抽了出來。

狼牙耳釘也是銀棒,就是比銀針粗了些,謝意給他耳垂塗上藥油,將耳釘塞進去費了些力氣,可能牽扯著還有些痛,蔣霽的耳垂都發紅了。

“痛嗎?”謝意微涼的指尖揉了揉他的耳骨,“會不會不舒服。”

“不痛,沒有不舒服。”蔣霽自己用那骨節分明的指節蹭了蹭謝意摸過的耳骨。

“先生,好看嗎?”蔣霽抬頭看向收著藥油那人。

窗戶沒有關緊,一絲夜風從那少年身後吹動著他的卷翹的發尖,濃墨劍眉,晶亮丹鳳眼,高挺的鼻梁和殷紅的唇。

玉白色狼牙耳飾上用細金條上麵鑲嵌了紅寶石,和那卷毛很搭,襯的那人像一個異域皇子。

謝意朝他走去,用手摸了摸他毛茸茸的發頂,而後半傾身單手撐在床榻上,將窗戶關好。

“好看。”聲音在耳邊傳來,接著那人從腰帶裡抽出一個玉連環,兩個玉環兩邊用紅藍色綁帶交叉扭轉,成了一根頸飾。

謝意半蹲下給他係在鎖骨上方,“戴著這個,沒事不要摘下來。”

“先生專門給我挑的?”蔣霽用手捏了捏那交纏在一起的玉連環,玉是好玉,手肚一觸碰,就和體溫融在一起了。

“於淮舟給你尋來的。”謝意專心給他係著綁帶,“淮舟對你也上心,你還蠻招人喜歡的。”

“淮舟。”蔣霽垂眸,重複那人所說的兩個字,“先生是不是很喜歡於掌櫃。”

“為什麼這樣問。”謝意將玉連環給他在脖頸前方擺正,“怎麼會用上喜歡這個詞。”

“因為先生和他,很親近。”蔣霽抬眸看他被長睫半遮的清亮瞳孔,“先生和他,比和其他人更好。”

謝意盯著那玉連環,聞言竟然不知道如何開口,他想到那天於淮舟在去大榆鎮的路上說的話,他說蔣霽對他,像對親人一樣。

‘親人’

謝意撫著那玉連環。

‘不是利益關係,他對你很上心。’

衣袂被一雙長手攥住,那雙丹鳳眼竟然帶著討好,小心翼翼再次問道,“先生是不是喜歡於掌櫃。”

“關係的確很好。”謝意回應他的視線,“他是我的一個親人。”

“那我呢?”蔣霽認真的看著對麵那人,“我算先生的什麼。”

‘你怎麼像養了個兒子一樣啊’

於淮舟的魔音繞耳。

“那我呢。”謝意覺得有些好笑,反問道,“我算你的什麼?”

“先生便是我的先生。”蔣霽眼神突然慌亂飄走了,“先生很好,我喜歡先生。”

“那你喜歡曹金和花娘嗎?”謝意覺得有些累了,蹲下扶著自己的膝蓋,抬頭看著榻上那人,“他們對你也很好。”

“他們也很好。”蔣霽認真說道,“我也喜歡他們。”

“那於淮舟呢。”謝意問他,還彎了彎眼睛,“於掌櫃好不好?”

“於掌櫃也很好。”蔣霽把頭垂下,有些不情不願的說,“他對先生也很好。”

“蔣霽便是蔣霽。”謝意用他的話回他,“何必起那個心思,非要成為某個人的特定?”

“曹金很好,花娘很好,於淮舟也很好,這是你從自己的視角對他們的評價。這個評價特殊嗎,或許這個鎮上大多數人都會這樣去評價他們。”謝意用指尖點了點那人膝蓋,“做自己,懷揣善意,就會有人發現你。”

“曹金,花娘,於淮舟,整個蘅蕪苑所有做工的人,整個碼頭運貨的人,他們都很喜歡你。”謝意朝他彎了彎眼睛,“這就是你自己的魅力。”

蔣霽用兩根手指勾扯著他的衣袂,看起來懨懨的,想說的話到嘴邊說不出口,就變成了,“可是我是妖。”

謝意盯著他,挑眉歪了歪頭。

“我是妖,我和先生不一樣,我和他們也不一樣。”蔣霽把頭低了低,看起來無害極了。

“那你告訴我。”謝意向前湊了湊,讓自己與榻上那人低垂的丹鳳眼對視著,“你明知自己是妖,也知道這是個道士的院子。”

“你出於什麼心思來敲我的院門?”那柳葉眼彎了彎,也笑著,看起來比他還無害,“你大可以藏起來,叫和你不同的我們發現不了你。你卻倒反天罡,一隻妖找一個道士救命。”

“那先生為何不殺我。”蔣霽掀開長睫,與那諷刺的目光對視著,“先生是道士,為何不殺我,還救我。”

謝意覺得沒意思,站起來拍了拍自己的衣擺,他低頭看自己的左手腕,然後又轉頭看向了蔣霽。

咕哞山那隻雀妖怎麼說來著。

‘那道士和妖沒有區彆,甚至比妖更可怕。’

“還不到時候。”那白衣道袍男子平時清明的黑眸此刻卻猶如深淵,他嘴角勾著意味不明的笑,“等你想起來,我們就一起下地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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