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榻幔帳垂落到地上,屋內靜悄悄的。客棧內都是添漆床,床邊各有一張雕花小幾,上麵擺了些木製香盒。
屋內屏風中央是個大圓,圓內是刺繡的瑞鳥,色彩豔麗,栩栩如生。
叩、叩、叩
午時四刻,屋門被敲響。趙五的聲音從門外傳來:“道爺,九哥兒醒了。”
後麵還跟著另一人也開口:“謝道爺。”
原來是趙九。
榻上那人坐起,墨發披肩,睡眼惺忪的打了個哈欠,撈開那礙事床幔,去給他們開了門。
吱呀~房門開啟,趙五站在前麵,直接對上了那人被墨發映襯下更加白皙俊秀的五官,視線微微下移,看見了那兩瓣紅潤肉唇。
“你乾嘛呢?”身子被身後那人用手肘撞了一下,隨後就被鉗住手腕不由分說的拉到了那人身後。
“道爺,您來了便好了!”趙九笑著拱手躬身行禮,趙五也突然反應過來行禮。
“進來吧。”屋內那人轉身自己進了屋。
趙九跟了進去,將手搭在門上,對還站在門口那人說:“你去守著少爺,省得你見到道爺就變呆子。”
啪嗒,門被關上,趙五站在門口吃了閉門羹,他輕輕吐出一口氣,轉身進了於淮舟的廂房。
“道爺如何得知,我會比少爺先醒來?”趙九跟在那人身後,見他坐下,拿了個乾淨杯子給他倒了一杯水。
“和你說話就是省事。”謝意舉起水杯,衝趙九笑:“你先說說你們昨日是怎麼回事兒?”
“......聽到趙五叫門,我便幫少爺穩了身子去開門,沒想到門口立著一個頭大身小還有條長尾的黑霧,開門那黑霧眨眼間便移了過來,後來我們便暈過去了。”趙九將他們來到鎮上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訴了謝意,謝意用食指點著自己的太陽穴,垂著眸聽著。
“不完全是妖乾的。”謝意將身子正對著桌麵,手指一下一下的搓著那水杯口,“所以我知道你會先醒過來。”
趙九蹙眉思考,突然抬頭盯著謝意,嘴巴張了張,卻沒出聲。一個大膽的想法在他腦子裡浮現,他抬起的手控製不住的顫抖,但是最後全都憋回去了。
“哼。”謝意彎了眼睛把這一切儘收眼底,笑出了聲,又正色道:“這件事爛在肚子裡對誰都好。”
“這,那這......少爺要睡多久啊?”趙九撓了撓頭,“這也不成啊,道爺。之後少爺醒過來,還是過不了太平日子。”
“有人會處理好的。”謝意站在銅鏡前用木梳梳順發尾,又用竹枝將長發快速半盤起來,“我們現在隻有一件事要做,就是在大少爺醒過來之前,將這湖裡的妖怪送去和閻王見麵。”
“道爺現在可有什麼線索?”趙九站到他身邊,微躬著身問道:“之前少爺派過探子,這芙蓉湖中的妖怕是不太好對付。”
“為何這樣說?”謝意轉臉看向趙九,“你那兒有什麼線索?”
“屬下來過一次。”趙九替他清洗帕巾,擰乾了遞給他:“那妖不常現身,之前也沒有殘害人。少爺想著,多少要掌握一點信息,閣裡出了三次探子沒有任何,便叫屬下來看看。”
“屬下領了命,在這吊腳樓住了近三天,當時最上層平湖每日都泛著舟,遊客眾多。少爺給屬下交代的是,那妖應該長居水下,應當不會上岸害人,屬下將那兩層平湖,仔仔細細探了,沒有任何妖物反應。於是屬下就去了底層那深潭。”
“探妖針一下去,表盤紋絲不動。周圍隻有上層瀑布的水花聲,怪就怪在這裡。”趙九神色又嚴肅了幾分,“若有活水入潭,潭麵如何能夠沒有水紋?”
謝意挑眉,見他與自己想到一塊去了,將帕巾放回盆中,看向他鼓勵道:“繼續說。”
“定是那潭有問題。”趙九下了結論,又用手摸著自己下巴道:“可是為什麼沒有妖氣呢?”
“那妖修為足夠。”謝意朝他彎了彎眼睛,補充道:“若它故意斂著氣,隻有修為比它更高的人,才能察覺它的存在。”
“那道爺您......”趙九剛要問出口,突然想到什麼,又把話咽回去了。
“無礙。”謝意看他突然像做錯事一樣捂住嘴,笑著擺了擺手:“咱們先去那潭邊看看,再做打算。”
趙九看向那走向門邊的清瘦身影,自己打了兩下嘴巴,怎麼就一下子不過腦子問出來了,這不是叫那人想起傷懷?
謝道爺的修為早在十三年前,和鎮上那魚怪,葬在一塊兒了。
趙九歎了口氣,連忙跟上那人腳步。
一片銀杏樹葉被風吹著落在外窗沿,似乎正悄悄地聽著屋內人說話。
“好多啦!”曹金笑的眼角開了花,又從榻上將自己撐起來,靠近了些,握著蔣霽的手將他扯到自己旁邊,湊著他耳朵說:“你拿那麼多三白酒來做什麼?不知道你花姨最近不讓我喝酒啊?你小子故意饞我呢?!”
“我不知道不能喝,曹兄。”蔣霽尷尬的摳了摳眉角,“那我先拿回去吧。”
“誒↓,誒↑!”曹金看他真就準備起身拿他剛帶來的酒,“你坐下,我好了以後喝,我好了就能喝了!”
“哎呀~誰給我買的甜糕!”花娘的聲音從旁廳傳來,“是不是蔣霽又來啦?”
“花姨。”蔣霽起身看向走進來的花娘,見了禮。
花娘連忙扶住他:“好孩子,吃飯了嗎?一塊兒留下來吃吧?”
“不了,多謝花姨,我要回了。”蔣霽朝她點了點頭:“我回院子吃飯。”
“哎呀你看我,一高興把你家先生忘了~”花娘笑著看了一眼榻上半躺著的曹金,又看向蔣霽,拍了拍他的手背:“今日做了醬大肘,叫你家先生一同來蘅蕪苑吃飯吧,就我們四個。”
“先生出門了,家裡隻有我一個。”蔣霽應她:“飯叫飛花閣送的,晚食應該快送來了,我現在回家取去,改日先生回來,我做菜請您和掌家來院子吃飯。”
“行,你便去吧。這幾日還是不品花,等他好些了你再來上工吧!”
見花娘應了他,他和曹金與花娘拜彆,跑的像一陣兒風似的。
奇怪的是院門口並沒有人,蔣霽在院門湖畔邊找了一圈,又等了一會兒,還是不見人來。
蔣霽決定先回院中洗漱一下。
門被打開,蔣霽踏入了門口石板,那木門卻怎麼也關不上了。
他繞著那木門看了門軸和門縫並沒有什麼不對的地方,他又試著推了推,還是關不上。
他出了院門,試著從外麵合上門,一使勁,哐當一聲,門被重重合上了。
蔣霽垂眸,偏頭向左右看了看,周圍空無一人。
他站在原地用神識探了一下周圍,在院門前湖畔邊一棵柳樹上探到了微弱的氣息。
門口那人指尖一動,一道利刃般的黑影咻的一下朝那柳樹粗枝上麵射去,柳枝兒被帶出的風吹得高高的,除了柳葉嘩啦啦的作響,沒有任何動靜。
“蔣小爺。”他身後突然傳來聲音,離他很近,他卻沒有發覺,“您瞧什麼呢?”
蔣霽轉過身,看見趙厘躬著身,手裡提著一個食盒,衝他笑著,小眼睛眯成一條縫,臉上還是平時那諂媚的樣子。
可今日卻叫人看了心裡發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