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水被船殼撥得一圈一圈向周圍蕩漾。
咕嘟~
湖水將船殼吃的深了一些,又馬上吐出來了,一個大圈壓著之前的小圈朝外蕩開。
蔣霽搬著一件大貨從船到了碼頭上,他身上的麻布衣是新的,昨日那套被撐爛了,這套是備用的。
他打算有時間再去做一套,以備不時之需。
貨被碼好,蔣霽清了幾個腳夫的貨,給他們結了半日的工錢。
“走了,小蔣掌家!”那幾個腳夫朝他笑,勾肩搭背的吃午飯去了。
蔣霽將曹金給他的錢袋收好,鎖在雜房一個隱蔽的鐵皮櫃子裡,又將雜房門鎖好,轉身去了旁邊的藥鋪。
“誒,你那些錦鯉呢?”於淮舟蹲在池邊與那條獨魚對視著:“怎麼隻剩下這一條了?”
“哼。”謝意在水井邊清洗碗筷,勾唇笑道:“被那小蛇吃掉了。”
“什麼?”於淮舟狐狸眼睜得大大的,看著正在甩著碗中水的謝意:“它為什麼要吃這些觀賞魚,你沒有給它喂食麼?”
“誰知道呢。”謝意站起身將那些碗疊在一起:“不知道那些魚怎麼就惹到它了。”
廚房上的煙囪升起了嫋嫋炊煙,院中米香四溢。
“為什麼你這兒蒸的飯就是比閣中的香呢?”於淮舟背著手又晃到廚房門口,朝內看了一眼:“真的要香上不少。”
“你每日飯點去你閣中小廚房蹲著,也能聞到。”謝意端著洗好的碗筷,用手肘懟了他一把:“晃來晃去做什麼?無聊就去把竹簍裡的菜拿過來洗了。”
“噢。”於淮舟將玉扇插在腰間,進廚房將竹簍裡幾個布袋提出來,布袋上印了飛花閣的標誌,是一枝棠棣花。
張叔早上采買回來,剛剛謝意和於淮舟回院子,正好自己將菜帶回來了。
院中水聲嘩啦啦的,偶爾還有木桶碰撞水井壁的聲音。
“先生。”蔣霽的聲音從院外傳來,‘吱呀’一聲,院門被從外推開。
“於掌櫃。”蔣霽與蹲在水井邊洗著白蘿卜的於淮舟對上了視線:“您也在。”
“哎呀,蔣霽回來啦!”於淮舟狐狸眼眯著笑:“我來蹭飯,你不介意吧?”
“您來,先生也高興。”蔣霽朝他笑,手裡提著幾個麻繩拴好的油紙包,穿過青石小徑進了正廳,將那幾個油紙包在一個矮櫃子裡放好。
“先生。”蔣霽出了正廳,看見那縞羽人影從廚房出來,叫了一聲,聲音帶著試探,有些小心翼翼的。
昨夜惹了先生不高興,不知道先生現在是不是還在生氣。
“嗯。”謝意見他過來,將手中的竹筒遞給他。
竹筒裡麵是熟悉的豔紅色,蛇莓的味道從竹筒裡溢出來:“先生專門給我去摘的?”
“可不是嘛。”於淮舟將洗好的菜放進圓缸中,走到謝意旁邊站著:“昨夜回來時我們路過荒草坡,他說你愛吃便下馬采,我和趙九、趙五也采了好多。這東西什麼味兒啊,真就有那麼好吃?”
謝意手裡攥了幾顆飽滿深紅的蛇莓,遞給身旁那說話的人:“自己嘗嘗,彆吃多了,會不舒服。”
於淮舟拿起一顆放進嘴裡,入口酸酸的,還有些發澀,甜味兒並不重,味道和想象中有些差距:“不好吃......”
菜一盤一盤擺上了桌子,飛花閣小廚房送了兩道菜,清炒南瓜和蟹粉獅子頭,蔣霽燉了個肉汁兒蘿卜,還做了個小煎雞。
香味兒早就鋪滿了院子,於淮舟將飯盆端上桌子,拿著空碗盛了滿滿三碗飯。
一塊兒南瓜被放進碗裡,蔣霽抬頭:“謝謝先生。”
“快嘗嘗,快嘗嘗。”於淮舟筷子上還有半塊蘿卜:“專門從芙蓉鎮帶回來的,那日意哥兒便說好吃,買了許多呢。”
“好吃。”蔣霽又填了一口米飯到嘴裡:“好甜。”
“哼,我看他就是想帶回來給你吃。”於淮舟又夾了一塊小煎雞,瞟了一眼對麵那人的手腕:“誒,你怎麼沒帶你先生買的那......”
“吃飯。”謝意打斷他的話,往他碗裡塞了一個裹著清透晶瑩汁水的蟹粉獅子頭:“嘗嘗這個,做的不錯。”
那狐狸眼盯著那雙柳葉眼眨了眨,那柳葉眼瞥了他一眼又垂下去了。
“先生買了什麼?”蔣霽打量著他們兩個人,也沒漏掉那段眼神交流:“有什麼我不可以知道的麼?”
“可能我記錯了。”於淮舟的筷子突然很忙,慌亂的給蔣霽夾了一顆蟹粉獅子頭:“這個好吃,你快嘗嘗。”
“......好。”那人的情緒突然落了下去,用筷子戳著那獅子頭,將眼皮壓得低低的。
於淮舟在桌子下給了正在吃蘿卜的謝意一腳。
吃蘿卜那人抬頭盯他,挑眉:“?”
於淮舟擠眉弄眼示意他哄哄蔣霽,卻聽那人開口:“吃你的飯。”
氣氛一下尷尬了,隻有一個人在認真吃飯。
吱啦~
椅子在地上摩擦發出聲響,那縞羽身影站起來,越過走廊上了二樓主臥。
蔣霽和於淮舟看著主臥的房門關上,瞬間轉頭對視了一眼。
‘先生生氣了?’
‘意哥兒生氣了?’
這兩人還沒合計出來,主臥的門又被打開了,那縞羽身影又‘蹬蹬蹬’下了樓梯,回到座位上。
蔣霽碗旁邊被放了一個雕花木盒,他抬頭對上那雙柳葉眼,聽見那人說,
“乖乖吃飯。”
於淮舟嘴角都咧到耳朵上了,把碗端起來使勁刨著飯,眼睛還在蔣霽和那雕花木盒上來回瞅著。
“於淮舟。”那清冽的嗓音再次傳來,用筷子點了點刨飯那人的桌麵:“你下雪呢?”
桌子上好多飯粒,全是剛剛他刨出來的。
啪嗒~
木盒被打開,那串兒紅潤油亮的金剛菩提在正午陽光下發著淺紅的淡光,血玉蛇頭被那人指尖輕輕撫著。
“謝謝先生。”那丹鳳眼中帶著歡喜,嘴角咧開,露出一個小酒窩:“很漂亮,我很喜歡。”
“嗯。”那縞羽身影拿著碗站起身,對著那盤小煎雞說話:“快將飯先吃了,我吃飽了,上書房歇會兒。”
樓梯轉角,又瞟了一眼下方正廳前乖乖吃飯的兩人。
根本不敢和那雙丹鳳眼對視,感覺胸口有什麼不停撞著。
‘很漂亮,我很喜歡。’
可是心裡又滿滿的。
書房門被合上,他提起一旁的長嘴水壺澆著他的寶貝九裡香。
那白玉色小巧的花兒還開著,浸著室內滿是馨香。
他盯著那白玉花兒出了神,想到了那同樣潔白的狼牙耳飾,想到了昨夜那人從鎖骨一路直達下巴,不小心觸碰到他的那兩顆尖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