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遊槐又靠近白衣道士幾步,微風帶來那人身上淡淡的檀香味道,讓他心中安定不少。
腳邊的坡地稍微緩和了些,四周草木豐富,灌木也多,空氣濕潤了不少。
“左邊那叢老虎刺的後邊,跨過一條山溪,就有你要找的東西。”
遊槐大概猜到一直在他們左側頭頂‘咕哞’不停的怪鳥就是謝意口中的山妖神。
夜已經完全黑了,他們在林中費了不少時間,中途遊桉醒來一次,又被饑蟲幻象嚇了一跳,叫謝意哄著睡過去了。
看得出來那饑蟲不喜歡這道士,想儘辦法阻止遊桉靠近謝意。
鹿喜歡在晨間或者黃昏時進行活動,偶爾也喜歡在夜間進行覓食。
驀然謝意腳步一頓,周圍的空氣中傳來幾縷血腥氣。
“兄長?”遊槐上前與他並肩而立,微弓著背垂眸看他與胞弟,輕聲喚著,見胞弟緊蹙著眉,在道士懷裡微微發抖。
接著他身子一頓,站在了抱著小人的白衣道士的身前。
他聽到了猛獸撕咬咀嚼的聲音,也嗅到了若有若無的血腥味。
遊槐俯身,兩腿微彎,腳步交替緩步前行著,幾乎沒有發出任何聲響。
他用手中盤在一起的蠍尾九節鞭輕輕撫開老虎刺的枝葉,看到了一條淺淺的山溪蜿蜒,涓涓細流靜悄悄的在小石和樹叢中淌過。
山溪另一側有一塊兒大石,月照樹影映在大石凹凸不平的表麵,幾條鮮紅的飛濺血跡與那些樹影在大石上交錯著。
大石旁有拖曳的血痕,一巨大黑影同樣被月光從斜後方照映在落滿樹葉的地麵,影子不停晃動著,偶爾傳來不小的吞咽聲。
“它在吃鹿。”咕哞雀妖化了形,正坐在一旁一棵木芙蓉的花上,與那朵嬌豔芙蓉花差不多大。
此時木芙蓉正值花期,樹上滿是深粉色的芙蓉花,與它的綠色闊葉相得益彰,好看極了。
謝意抬眸看了那小妖人一眼,竟是個小女孩兒的樣子。
她坐在那細長的木芙蓉枝條頂端的一朵大花上,雙手向後正撐著身子,悠閒的晃著自己的小細腿。
見謝意看她,她朝他勾唇一笑:“是一隻大虎,已經吃了快有一半了!”
“遊槐,虎食鹿。”白衣道士輕聲開口,樹叢旁那高大男子點了點頭,示意自己知道了。
手中蠍尾九節鞭直直射出,鞭頭似蠍尾,尖刃帶著彎刺,朝上勾住一段韌性樹杈,佛頭青身影借力而出,蕩向了山溪的另一邊。
遊槐身子下沉準備落地,用鞭手腕一繞,鞭頭尖刺在樹杈上猛地被拉動深深切出一圈深痕,遊槐落地的瞬間,那巨大粗枝也落於地,擋在了他剛剛藏身的老虎刺前,發出一聲沉響。
懷中的小人不安的動了動,將頭緊緊埋在道士懷中。
蠍尾九節鞭呈弧線收回手中,遊槐落於大石前方不遠,大石後的咀嚼聲早在粗枝落地時停止了。
四周靜悄悄的,大石旁地麵上的黑影動了動,一隻巨大黃毛黑紋虎爪出現在大石邊。
一張巨大虎麵從石後緩緩探了出來。大虎的頭顱相當寬大,虎眼似橫刀,在幽暗的山林裡發出綠色磷火般的亮光,白色胡須又粗又長,須尖還帶著些鮮紅,一滴濃稠血液順著虎須弧度滴落,砸在了地上的枯葉麵上。
手中的鞭柄緊了緊,遊槐與那大虎對視著。
大虎哪裡受得了這種挑釁,血盆大口微咧,發出一聲低吼,周圍的空氣都微微顫動著。
九節鞭刃直直射向大石,那大虎緩步繞出大石,遊槐這才看清。
大虎長過一丈,身軀魁梧,體型雄壯,掌厚爪利,黃毛長尾布滿黑紋似一條粗大金鞭,不斷甩向地麵,發出‘啪啪’響動。
進食被打擾,虎肩微壓,虎眸中帶著嗜血凶光。
一聲虎嘯震耳欲聾,巨大身軀向前奔出,騰空躍起,大掌直直拍向少年頭顱,九節鞭瞬間拉直,少年彎腰借力將自己扯向巨石,躲過虎爪一擊。
大虎反應極快,見襲擊不成,落地轉身朝著巨石飛撲而去,沒給少年一點喘息時間。
遊槐腳還沒完全落下,就聽身後風扯呼嘯而來,他向前翻身離開大石,落於一灘血泊之中,還未來得及細看,‘砰’的一聲巨響,身後大石被虎掌擊碎,一塊碎石擦著他的左肩飛出。
大虎離他隻有三尺,能清晰地聽到身後大虎帶著怒意的喘息聲,一陣帶著臭腥的熱氣噴在他的脖頸,身體不自覺汗毛豎立,遊槐蹲在地上,雙手微微顫動著,額角幾根碎發垂落,低著頭看不清表情。
大爪推了一下碎石,血盆大口直衝少年細嫩脖頸而去。
道士蹙眉,指尖瞬間結好了符,快速上前兩步踏著粗枝飛身就要朝著大虎而去。
白森森的虎牙馬上就要接觸到脖後細肉,九節鞭繃直朝後甩出,直直插入大虎下顎喉頸之中,彎刺穿出後被拉回,勾住了大虎的後頸韌皮。
後頸噴出一股血柱,厚掌利爪馬上就要壓在少年微曲的脊梁,卻見那少年瞬間低頭趴下朝左方滾動,手中扯著的九節鞭逼著那大虎偏了頭。
身姿敏捷翻身而起,借力又將自己拉向大虎,穩穩跨坐在了虎脊之上,九節鞭柄被從虎頭另一側甩出,少年抬手接回一扯,一股更大的血柱帶著濃厚的腥氣噴在了少年的唇上,還帶著滾燙。
謝意站在那塊兒碎掉的大石上,垂眸看見大虎掙紮幾下斷了氣。
少年依舊緊扯著九節鞭柄,坐姿端正體態軒昂,碎發半垂在臉側,紅潤舌尖伸出,舔了舔自己的沾了血腥的嘴角。
鹹鹹的。
“嗯嗚……”後側山坡上傳來一聲痛苦的呻吟,遊桉沒了道士幫他緩和痛苦,躺在一件白色外袍上扭曲著自己的身子。
遊槐迅速勾出蠍尾刃,翻身落地,朝大石旁血泊走去,從腰帶抽出一把短刀,剝開皮囊,割下一塊兒還散發著熱氣的完整鹿肉。
鹿肉塊在他手中痙攣了幾下,他抬眸與道士對視,桃花眼中興奮散去,恢複了往日的平靜:“兄長。”
少年半麵是虎血,唇瓣被染得殷紅,此刻捧著一塊冒著熱氣的生肉,就像剛剛茹毛飲血大快朵頤了一番似的。
謝意轉身上坡,遊槐緊緊跟著。
鼻腔裡全是血腥味,此刻與身前白衣道士離得近,淡淡檀香繞著鼻尖,遊槐下意識吞咽,卻不敢抬眸,隻敢緊緊盯著那人純白衣擺隨風輕晃。
“一小塊兒便夠了,捏著放在他鼻口前。”
清冽的聲音從身前傳來,遊槐猛地刹住身子,見那道士將胞弟從純白袍上托起,轉頭盯著他。
“發什麼呆?”
桃花眼心虛的眨了眨,遊槐半跪在那白衣道士的身前,鋒利短刃割下一塊兒鹿肉,沾滿腥黏血液的大手捏起放在臉色蒼白的胞弟鼻與唇之間。
“嗯額……”
遊桉在謝意懷裡扭的更加厲害了,緊閉的雙眼生生擠出幾顆淚珠,順著飽滿的臉蛋向下流過。
“嘔……嘔……”
遊桉眼睛用力微微張開,他感覺有東西順著他的喉嚨爬上來,逼的他一直乾嘔。
他被道士撐著身子坐起來,用手捂住自己喉嚨想要抑製不適的感覺,卻無濟於事,喉嚨裡那東西有自己的想法和節奏。
遊桉身子一顫,小手急忙伸向自己喉口,抓出了罪魁禍首。
那妖蟲拇指大小,頭尖扁,身子像河蝦,帶有八寸硬殼。
遊桉撲到一旁空地嘔吐不止,妖蟲被他丟在一旁,在落葉上不停蠕動著。
“隻有一條。”謝意站起身,手掌朝上在空中一抬,那蠕動妖蟲徑直升起,隨著一個響指灰飛煙滅了。
嚇得那咕哞雀妖身子一顫,帶著那朵芙蓉花枝輕輕擺動。
遊槐撐在地上扭頭看向那朵芙蓉花,與那咕哞雀妖對上視線,薄唇微抿。
“哥哥!”遊桉嗓子啞啞的,也不管遊槐身上那些血跡,直直撲向他懷裡。
小人的兩隻胳膊緊緊摟住哥哥脖頸,埋頭聞見哥哥氣味,這才安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