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花香悶人(1 / 1)

“我來吧,你先去將身上淨了。”謝意坐在竹椅子上,跟著宿野學了一會兒,大致學明白了,包了幾個像模像樣的,趕著宿野去洗澡:“一會兒夜深了,耽誤睡覺。”

廚房裡爐上的水已經燒熱了,在有些寒涼的夜裡毫不吝嗇的吐著白氣。

“不如蔣公子先去吧?”宿野試探著問謝意,手掌上攤著大麵皮,將餡在中間穩放,幾個手指兜上一圈,一個漂亮的稍麥就立在掌心裡了:“剩的也不多,等蔣公子淨完了身,應該就包好了。”

宿野動作真的很快,當然,可能也是外加了一個做手工藝品的謝意的原因,蔣霽還沒洗完澡,兩大蒸籠的稍麥被碼放整齊上了鍋。

宿野看著蒸籠下的火,謝意也在旁邊的爐灶幫他燒著水。

“公子。”宿野坐在小板凳上,突然開了口:“今日那條烏梢蛇,應該是蔣公子之前的部下。”

“......”謝意懟柴火的動作頓了一瞬,接著長睫遮住了清亮的眸子:“嗯,我知道。”

“蔣公子之前的舊部,不是完全效忠於他的。”宿野垂眸看著爐中火,嘴唇抿的緊緊的,爐火哄得他的麵具發燙,他想了想還是決定和謝意說:“之前便叛亂過一次,被蔣公子鎮壓了,沒有傷的,全部死了。”

“全部被蔣公子吃掉了。”

“......哼。”謝意垂頭笑著,長發從耳後滑下,遮住了白皙的半張麵,他將手上那根尖端燒得發黑的木棍放在地板上戳了戳,在地麵上留下了幾個黑印:“他胃口向來不錯,能吃是福。”

見自家公子不在意,宿野也順著他的話笑了幾聲,結束了話題,廚房內爐洞裡的木柴被燒得劈裡啪啦響,哄著寂靜的夜晚入睡。

可是在宿野看不分明的被黑亮順滑的發絲半遮住的麵上,那笑容卻慢慢變得僵硬直到消失了。

宿野的話,提醒了謝意一件事。

師父隻暗示了第二次的死期,自己隻知道那日他會遇到一個人,這個人會了結自己的性命。

可是師兄若是在小蛇來之前就調查過它,那麼自己之前感覺到的不對勁就可以說得通了。

師兄早就知道那日出現的人會是蔣霽。

眼睛被火堆的熱氣熏得發脹,謝意感覺自己有些看不清了。

原來小蛇失憶垂死是真的,他說自己無緣無故出現在這個鎮上還被送到自己院落附近是真的。

難怪當時拜托師兄幫自己查一下胎生半妖,不到兩天就有了回應。

原來自己以為的風平浪靜,不過是在師兄瀝儘心血設想過無數次已經替自己鋪平的道路上前行罷了。

或許自己和蔣霽一開始真是對立的,不過師兄出手破了局,將他和蔣霽兩條本不相交,或者相交既是消亡的生命線改了方向,叫他殘破的生命線能夠繼續延長。

師兄作為交換的代價是什麼呢?

謝意根本不敢想。

心臟一下一下鈍痛,謝意閉上了又燙又脹的眼睛,呼吸都重了不少。

“公子?”宿野起身看他,語氣帶著焦急:“您身子不適嗎?”

“被爐灰迷了眼睛。”謝意答他,聲音沒壓住的顫動:“有些痛,麻煩你幫我去取些井水,我衝一衝便是。”

“好,您彆動啊。”腳步聲急急的出了廚房。

兩滴淚線一左一右從麵上滑落,被道士抬袖拭去了。

眼角被濕潤的帕巾一下一下輕輕擦著,青竹香味包裹著身周,那人竹鹽味混著腥氣的吐息幾乎全灑在自己鼻梁上。

“好了。”謝意抬手將帕巾拿了過來,睜開眼睛看著躬著身的蛇妖:“夜裡正涼,又不擦乾頭發。”

“先生傷心什麼呢?”蔣霽在他麵前蹲下,將壯碩肩膀上搭著的長帕巾放在謝意手中,捏著他手腕抬起,放在了自己那一頭濕漉漉的卷發上:“先生替阿霽擦擦。”

“沒有傷心,爐灰進眼睛罷了。”謝意將另一隻手抬起,輕輕替蔣霽印著發,帕巾繞過耳後,耳骨和耳垂也被隔著帕巾揉了一下。

蔣霽蹲著向前挪了幾步,微低著頭,將自己的大手放在道士腿上:“先生哄哄宿野大哥便罷了,怎麼連阿霽都不肯說。”

“阿霽心思如此多?”柳葉眼彎彎的,一隻手將帕巾拿下,另一隻手放在蛇妖後頸,捏了捏後頸上的肉。

手是溫熱的,捏著很舒服,蔣霽若是貓妖,定是要打呼嚕了。

“先生心裡有什麼心事,連阿霽都不能說?”蔣霽抬頭張嘴,輕輕咬了咬道士下巴,又用嘴唇蹭了蹭。

“沒有不能說。”謝意又兩指揉了揉他的風池穴:“想到些之前的事情,入神了而已,不是什麼大事。”

“……”

蔣霽抬頭看他,丹鳳眸裡泛著淡光,與他對視著,瞧著真不像有事的樣子,抿了抿嘴巴,這才鬆了口:“先生若有不悅之事,一定要與阿霽說,不然阿霽會擔心的。”

“……好。”柳葉眼眯著,用指腹輕輕蹭了蹭那人濃密的眉尾:“宿野呢?”

“宿野大哥去拿自己的浴盆了。”蔣霽順著他的力道閉了眼睛:“阿霽來看火,先生回去歇著吧。”

“我去書房瞧瞧師兄。”謝意站起身,用手掌輕輕揉了揉蔣霽的毛茸茸的發頂:“當心些,彆叫火燙著了。”

“……嗯。”墨色長睫垂落遮住了丹鳳眸中冷色,頭頂上那溫暖轉瞬即逝,再抬眸時,那長發白衣道士隻留了個背影給他。

“沒關係的。”火光照映著蛇妖的側臉,紅橘的暗光轉換不停,他的臉色極不好看,似哭似笑的,輕聲安慰著自己:“隻是師兄而已,不會比得過阿霽的,先生是愛阿霽的,先生是阿霽一個人的。”

爐火內發出‘劈裡啪啦’的爆鳴聲,蔣霽扭頭看向那張牙舞爪的火苗,丹鳳眼眨了一下,歪頭問它:“難道不是嗎?”

書房的門被輕輕推開,黑鶴金紋寢衣男子依舊低頭看著手中那本發黃的書頁,隻有長長的墨發被門口吹進來的夜風撫動了一下。

“忙完了?”書頁被翻動,同時帶出來的聲音,溫和的很。

“嗯。”謝意覺得書房裡悶的透不過氣,隻關了一邊門:“師兄,你冷麼?不冷我通下風。”

“不冷。”看書的男子這才抬頭,杏眼映入那白衣道士身影:“小九有心事?”

“沒有。”謝意答的爽快,又站到書櫃架子上寶貝九裡香旁邊去了,用手:“就是覺得有些悶人,屋裡。”

九裡香還在花期,滿樹枝兒的小白花,香的屋內悶的不行。

“師兄靠那麼近,不覺得花香悶人麼?”

“開了窗的。”殷漁又垂眸看書了,大手抬起指了指竹窗:“你那花兒身嬌肉貴的,門一通風又要落下好幾朵,師兄怕小九心疼。”

啪嗒

一滴圓滾滾的淚珠滴落在手指捏著的綠色葉片上,發出一聲不惹人注意的輕響,也就葉片顫動了一下。

可是室內突然安靜了。

“我開玩笑的。”殷漁依舊沒抬頭,一動不動,似乎沒發現,隻是長指捏著書頁,那本就有些年頭的書角都皺巴了:“夜裡風涼,又吹的我頭發亂動,靜不了心。”

“噢。”謝意喉結動了動,穩了穩自己的嗓子,應了他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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