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帶在身上。”
謝意張開雙臂,以證清白,“你若不急,我明日給你送到密石路獨院裡?”
“我同你回去取。”蔣霽朝前兩步,又回頭示意那道士前行。
丹鳳眼被描了一圈紅潤,鼻尖還被凍得發了紅,誰都沒有從這場感情爭執中得利。
等到一前一後兩人隔了幾步進入院中,宿野從廚房中探出頭來,“公子,蔣公子,水已經燒好了。”
“多謝你,宿野。”謝意在青石小徑上朝他頷首道謝,“夜裡涼,你也快去歇著吧。”
等兩人進了屋,主臥門一關,道士就被纏住了。
蔣霽從身後環住那白衣道士,臉上的淚痕發乾,他便埋頭在道士脖頸上一個勁兒的蹭,卷翹發梢蹭的道士頸側發癢。
道士卻像毫無察覺,拖著自己身上那小蛇朝前走,走到衣櫃邊停下了。
“多帶些衣物。”道士伸手取出幾件給小蛇備好的厚實的外袍,“自己瞧瞧,裡衣要帶哪幾套?或是都要拿,隻是今日是拿不下了,你明日自己再來一趟吧?”
那蛇妖將自己繞了一圈,擠開道士手中的厚袍,把自己送進他懷裡,又埋頭貼近那溫香的頸窩中去。
脖頸處有細小熱流順著鎖骨流下,卻被裡衣隔去。
“你又委屈。”謝意下巴被那蛇妖寬大結實的肩膀抵得老高,“霸道又不講理,這個世界上怎麼會有如此小蛇?”
“新年禮。”那蛇妖聲音悶悶的,才不管他說了什麼,又在道士頸側蹭了蹭眼睛,“給阿霽。”
“在衣櫃下邊兒。”謝意抬手,手中還捏著那小蛇的兩件厚袍,便用手腕拍了拍他的背側,“你轉身就瞧見了。”
“先生拿。”蔣霽張嘴便咬,隔著大氅含住了道士一塊兒肩肉。
“不許用牙磨!”道士吃痛,斥那沒輕沒重的小蛇,“蔣霽!”
肩肉被救下,蛇妖用道士肩部大氅將自己麵上淚痕蹭了個乾淨,站直偏頭親了一下道士柔軟微涼的側臉。
衣櫃下邊兒有一個不小的布包,瞧著平平無奇,就算擺在蔣霽麵前,他也不會主動去瞧的。
布包內是一個紋竹嵌螺鈿委角方盒,盒鎖處用黑漆紋繪了兩條方向相反的長蛇,一把銀製的如意雲頭鎖,下邊還垂了五個喇狀小銀鈴。
銀鈴隨著蔣霽將它拿起的動作輕輕晃動,叮鈴幾聲脆響,並不吵人。
“鑰匙。”蔣霽回頭看那理著剛脫下來的大氅的道士,“打不開。”
“你現在打開做什麼?”謝意將那沾了蛇妖淚水的大氅疊好放在羅漢榻上,明日是要送去洗的,“你知道它在哪兒不就成了,元日前再給你。”
等謝意放好轉身,那蛇妖又纏過來,胳膊環住他臀下一抬,便將他輕鬆抱起。
軟唇濕潤,輕輕啄了幾下道士衣領上方露出的白皙頸肉。
謝意渾身雞皮疙瘩瞬間湧起,借力於那蛇妖肩膀,將自己身子扶穩,垂眸看他:“做什麼?”
“淨身。”蛇妖嗓子有些啞,丹鳳眸中映著道士看向他的麵龐,“阿霽替先生淨發,先生不生阿霽的氣,不將阿霽趕出去,好麼?”
“又裝乖。”謝意抬手揉了揉他沒有耳孔那邊的耳垂,“不是阿霽自個兒要搬出去,還我個清淨?”
“先生要清靜,不要阿霽麼?”蛇妖語氣委屈,手臂突然鬆了力。
道士身子朝下滑去,又被蛇妖大掌環住窄腰扶了個穩穩當當。
“是有些吵鬨。”謝意頷首肯定他的話,“既然是阿霽提出的,我的確也該認真思慮。”
可惡的朱櫻紅唇被那蠻不講理的小蛇含住,又故意用尖牙磨了磨。
一片雪花飄落院中,小心翼翼的試探著青石小徑前的石台,剛接觸,便被融化接納。
接著如柳絮般的白雪紛紛揚揚的落下,在漆黑一片的蒼穹中不知來處。
宿野坐在正廳竹榻邊,垂眸盯著竹榻上安穩睡著的阿蟒的側臉。
阿蟒身上被褥裹得嚴實,渾身隻露出一顆腦袋,連辮子都縮進被子裡去。
掌心的小手已經從冰冷變得有了溫度,被宿野捂的熱火,這是阿蟒安心的來源。
“下雪了。”
宿野偏頭望向窗外,輕聲喃喃,嘴角不自覺揚起笑意。
可究其原因,宿野實在也不知道從何而起。
是因為今年元日院中熱鬨,殿下不必牽掛公子,公子有了蔣公子,再也不必孤獨一人。
還是因為殿下終於能夠在元日之前給他心心念念於少爺正大光明的送去十五年來第一份新年禮。
或是因為此刻手中握著的小手主人,正在自己身邊安睡。
他心中第一次有了這種期待,期待在院中與大家一起,品嘗一下煙火人間團圓的滋味。
竹窗又被合上了一些,那小蛇搖頭晃腦的,掀開被子便鑽到那香香道士身邊。
“你又開心了。”謝意等他將腦袋靠在自己胸側,抬手幫他將被子拉上後背,又隔著被子拍了拍。
“嗯。”蔣霽在謝意胸側和胳膊之間找了個舒服的姿勢,又將胳膊和腿搭上他睡得端正的身子,“明日不必早起,能和先生一同睡到自然醒。”
“明日阿霽想不想與我上街采買?”謝意盯著頭頂承塵,半環著小蛇的手卻沒停,一下一下帶著哄意的輕拍著。
“要去。”蔣霽舒服的閉眼,道士身上甜香檀香氣都帶著暖意,叫他嗅得心安極了。
大掌發燙,在被下掀開寢衣便覆上謝意有緊實線條的小腹,上下揉了幾下,“阿霽要跟著先生。”
“哼。”謝意覺得好笑,這蛇妖情緒和小娃娃變臉似的,毫無章法,說變就變。
“一個半時辰前,有些小蛇還怒氣衝衝要卷被出走,如今我身邊躺著的忠誠信徒又是誰呢?”
“明日,阿霽給先生做荷葉雞好不好?”側臉隔著寢衣親了一下道士胸側,“今日白天在蘅蕪苑中嘗了,好吃,想做給先生嘗嘗。”
“反正我不出力,自然是好的。”謝意閉上眼,忍不住上揚起嘴角,“你這般一提,我腹中便咕咕直叫。”
“先生餓了麼?”蔣霽撐在他胸口半起了身,語氣認真,“我去給先生煮些順胃的。”
“沒有。”謝意半抬眸對上那雙認真的丹鳳眸,心中軟了一下,“快好好睡著,乖乖,明日再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