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碗溫熱山藥嫩雞羹,道士被那無賴小蛇纏著,兩人分食。
石洞內安靜,隻有玉勺與小碗偶爾碰撞的聲音,見道士自己吃了一口,那蛇妖便張嘴朝他要著。
玉勺理所當然送入蛇妖口中,道士輕笑道:“這麼大個玉京宮,我們小蛇王上連個肉羹都要與囚犯搶食?”
“嗯。”那小蛇沒臉沒皮,賴在道士懷裡,語氣念話本一般的應著話,“你這囚犯,出言無狀,竟敢如此放肆。”
“那小蛇王上決定如何處置?”謝意將最後一勺白羹舀起,送到賴子小蛇嘴邊,“不如判我流放景湖鎮,如何?”
“想的倒美。”蔣霽一口含住那玉勺,將白羹咽下,翻身跪在床麵將道士逼靠在床頭玉石板上,“你身上爽利了?”
“並未。”謝意瞥開目光,不與那壞心思小蛇對視,“你也彆想。”
蛇妖大手直直就朝那窄腰而去,道士今日穿著他的寢衣,瞧著大了不少。
玄色赤蟒紋滑麵緞,襯得道士皮膚白皙,與那墨長纖發一配,直叫蛇妖視若珍寶,其中也是有幾分心猿馬意的。
手剛捏上窄腰,道士便覺身上一軟,還沒來得及張嘴開罵,石門外便有聲傳來。
“王上。”聲音很輕,聽得出來說話的是一個中年男子。
蔣霽順力將道士攏進自己懷裡,用唇瓣蹭了蹭他的額角,應聲道:“嗯?”
“螣璽已回,老臣已將舊年政務文書記錄歸置,勞您審閱。”
“去吧,就來。”蔣霽直接趕蛇,心思都在懷裡這道士身上。
等門口那腳步聲漸行漸遠,謝意用胳膊將那用鼻尖蹭著自己頸側的蛇妖抵開:“你有正事兒,先去忙吧。”
“你也去。”蔣霽終於舍得放了手,等自己站穩在床邊,又朝床上道士伸手威脅道,“快點兒!”
能出去,謝意當然是願意的。
黑金怪異鏈條在被麵上拖曳,嘩啦輕響幾聲,在被麵上留下一道長痕。
“沒有鞋屐?”謝意站在床邊,垂眸問著那蛇妖。
“我抱你。”蔣霽張開雙臂,“過來。”
“青天白日的,我不要。”謝意轉身打算回到原位,“你一個蛇王,被蛇瞧見像什麼樣子。”
“我都不在意,你在意什麼?”蔣霽扯住他那翩飛的袖子,“那文書房四麵通風的,不會叫你難受。”
“不去。”謝意扯回自己的袖子,將自己平鋪在床上,躺了個大字形。
“可是瞧那些公文書錄好生無聊。”
蔣霽如今都不知道自己以前是如何在那文書房中一待便是一整日的,如今有了謝意,便習慣了做什麼都想與他待在一起。
沒想到那道士直接閉上了眼睛。
“......我還叫它們給你帶了方片糕。”蔣霽語氣低落,聽著可憐見兒的,“罷了,不過是獨自在那冰冷文書房待一整天,先生也一整日瞧不見阿霽罷了。”
“鞋屐。”謝意偏頭看著那演戲小蛇。
“......”
蔣霽大步走向一個墨白相間的玉石櫃,打開了最下方的櫃門。
裡邊兒果然有幾雙鞋屐。
黑金怪異鏈條在道士的細腳踝不停擺動,嘩啦嘩啦響。
一雙較軟的棉鞋,比謝意的腳大了一圈,穿上還是舒服的。
“你就不能將這鏈子給我去了麼?”棉鞋穿好,謝意在地麵上踏了踏,是柔軟舒適的,“我又不會跑。”
“那昨日飛到那圓窗上坐著的是誰?”蔣霽馬上就黏了上來,從道士身後將他擁入懷中。
轟隆轟隆,石門開啟。
日光傾瀉而入,照的謝意眯了眯眼睛。
手被那蛇妖牽著,謝意跟在他身後一步一步向外走去,最終全身沐浴在了那金燦燦的日光裡。
那捆仙鏈被蔣霽繞在了自己的手腕上,生怕絆倒他的寶貝道士。
既怕他逃脫自己的身邊,又怕他被自己的禁錮弄傷。
山洞外是一個不小的山麵草坪,幾叢排布隨意的灌木點綴其上,山洞口兩邊還相對長著兩個參天大樹。
洞口朝外幾步,便能看見遠處有一個不小的精致木亭,亭子被幾層透亮白玉台階拱的極高,下邊兒似乎是有個與天相接應的平池。
池水中奇石羅列,近山一側還有小瀑泉緩緩下流,落入池中水聲潺潺。
亭周美豔花卉繞池而開,一條長長的圓石小徑從那亭台延伸而來,兩隻彩蝶在草坪上空纏繞飛舞。
“喜歡嗎?”蔣霽見謝意四處張望,放慢了些腳步。
“至少寬闊,比下邊兒你那宮殿好看多了。”謝意盯著那對兒彩蝶,中肯評價道,“下邊兒太陰暗,沒有生氣,待著有些不舒服。”
“那文書房不小,日光能進,且通風不悶人。”蔣霽生怕道士反悔,連忙解釋,“我下去便叫他們把窗都打開,先生。”
“不成我就叫他們把那些文書搬到上邊來。”謝意還沒說話,蔣霽又想了個主意,丹鳳眸中認真,“好不好?”
“既說了要陪你,我便不會反悔。”謝意自然瞧出他那眼底的慌亂,“怎麼如今這般怕獨自一人。”
“或許是處理文書太過無聊。”蔣霽捏緊了道士的手,“一想到先生不在身邊,阿霽隻身孤影,便覺得事事索然無味,沉不下心來。”
柳葉眸看向前方,一棕袍中年男子低頭快步走來,動作利落,跪在了二人麵前的灰石板上。
“王上,謝道長。”那中年男子叩首喚人。
“起吧。”蔣霽垂眸瞧他,“都說了便來,你怎麼這般急。”
那棕袍男子起身,也沒敢抬頭看人,隻是躬著身子應聲道:“老臣心急,望王上恕罪。”
自家王上消失一年歸來,此刻正是蛇心慌慌的時刻,怕這蛇王又倏然消失,弄得宮內動亂。
“這是烏柏。”蔣霽偏頭垂眸看那道士,“烏慈的親爹。”
謝意頷首,就聽烏柏低頭拱手道:“感謝道長對吾之孽子百般包容。”
“烏慈很好。”謝意輕聲笑道,轉頭對蔣霽說,“不是還有文書要看,咱們走快些吧?”
這的確不是個閒扯家常的好時機,烏柏瞧著此刻是心急如焚的,將他留在這兒談天怕是相當於將他放在熱鍋上邊兒磨。
烏柏躬身等著那貼近的兩人走遠,這才敢抬頭看了一眼道士的背影。
“......王上的心上人,竟然真是那謝九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