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葭。”
蔣霽垂眸沉思,長指尖端在紫檀桌案上敲了敲,“是那蘭絮之父?”
“是蘭絮之母。”阿蟒解釋道,“早在您幼時歸宮前,那蘭葭到了大限,又聞燭嫵王上之事,心中悲痛,隨著燭嫵王上而去了。”
“烏柏先往後放放。”蔣霽抬眸,看向了麵前一堆絹布重疊處,那整齊邊沿上落得相同之款,“蘭絮如今在何處?”
“阿蟒安排它與烏七八九去盯著麒角山那處了。”阿蟒答話,“這幾條是可信之蛇,阿蟒這就去將蘭絮召回來。”
“嗯,將烏十換過去,與它哥哥們在一塊兒待著。”
蔣霽見阿蟒起身要走,又淡淡道,“先生賞你的甜糕,你便拿著吃。吩咐它們去尋便是,你處理好了叫小廚給你弄些吃的,宮中有些鮮魚。”
“是。”阿蟒麵上愉悅,揚唇拱手道,“王上、道長對阿蟒好,阿蟒心中明白的麼。”
淡黑影子在空中彙成一個不太明顯卻有形的紗霧狀,對著謝意揮了揮,跟著阿蟒朝門外去了。
柳葉眼彎了彎,宿野能附意識在影子上,看來師兄已經啟程前往京城了。
“在想什麼?”蔣霽回頭便見謝意盯著門口,漂亮的柳葉眼帶著淡笑,丹鳳眸隨之彎了彎,“先生。”
“想到之前話本上的一個故事。”謝意抬手捏了捏蔣霽臉頰旁的軟肉,“不過我不滿意那個故事的結局。”
“那先生笑什麼?”蔣霽心思自然是細膩的,將謝意即將收回的手捉住,又放在自己唇邊用尖牙輕輕咬了咬。
“你也不嫌臟。”謝意作勢要打他嘴巴,見他又故意作勢用力將尖牙咬下,勾唇輕笑道,“因為我希望,如今會成就個好結局。”
“阿霽聽不懂。”蔣霽起身便朝謝意所在的圈椅上跨去,穩穩坐在謝意腿上,“累了,我歇一會兒。”
話音剛落,謝意就被那蛇妖壯碩的肩膀鎖了喉,身子被迫朝後靠,下巴也抬得高高的。
“先生。”蛇妖舒服的喟歎,“阿霽永遠都不要和先生分開,阿霽要一直和先生黏在一起才好。”
“可以。”謝意挪了挪自己的下巴,抬手環住這巨大蛇妖的後背,兩隻手的中指堪堪能夠碰在一起。
他輕輕替蛇妖順著背,“如今阿霽人形這般大了,如何能夠隨時帶在身上呢?”
謝意喉嚨被蛇妖結實肩膀抵著,不太舒服,頓了頓緩了一下又說:“若阿霽變成小小蛇,我便日日將阿霽帶在身上,去哪兒都帶著。”
“那阿霽如今便想變成小蛇。”蔣霽將身子朝下壓了壓,叫謝意好受了些,“先生,等阿霽將這棘手的王位丟出去,我們四處去逛一逛,好不好?”
“阿霽可有心儀去處?”謝意緩過一口氣,雙手摟住那小蛇的寬背兩側,耐心與他談話。
“沒有。”蔣霽用頭側輕輕撞了撞謝意頭側,“不過阿霽幼時曾聽母親提過,有一座被薄雲環繞的山峰是極其漂亮的,如同仙境一般。”
“真的有那般漂亮的山峰?”謝意呼吸間全是那小賴蛇身上的青竹香氣,感受到蛇妖的動作,語氣都是愉悅的,
“那等我們阿霽將這棘手的王位丟出去,我們便去瞧瞧吧,你知道那山峰所在位置嗎?”
“不知道。”蔣霽語氣有些失落,搖頭的動作帶的卷翹發尾蹭了蹭謝意的耳朵,謝意耳廓發癢,縮頭躲了一下。
“母親說那處開滿了紫紅色的楸花,還有一個有趣的小娃娃,是要帶阿霽認識的。”
蔣霽半垂著眸認真回憶著,“阿霽記得,母親最後是要帶父親與阿霽去那山峰上瞧那楸花的,不過還沒到達。”
話說了一半,屋內卻沉默了。
柳葉眼怔怔,盯著眼前遠處那山風吹著金絲紗簾亂晃,腦中響起殷漁與他說的話。
‘是那善主瞧我牽著你,主動過來的,她說你與她腹中孩子有緣。’
‘我才知道那女善主是個蛇妖,到觀中求簽來了。’
‘替她丈夫與腹中子求簽。’
模糊的記憶,逐漸在眼前清晰,眼前一雙明眸如彎月,一張用玄線繡著小蛇的白色帕巾,帕巾上淡淡的青竹香。
那女子聲線清冷:‘樹上千萬朵唯獨我就瞧上這一朵,偏偏被風吹落,正巧落在這小道長的手裡。’
小手被女子纖細的手牽著,輕輕貼在了女子隆起的小腹上。
‘在動嗎?’
女子聲音中帶著幾分慈愛。
‘沒有動。’
回答的聲音稚嫩。
‘許是現在還太小了。’
......
‘不知她給她兒取這名是何意。’
‘好一個霽。’
......
“......可是如今已經長的這般大。”
柳葉眸中空洞呆滯,謝意語氣有些顫抖,摟著小蛇的手又緊了緊,“如今我的阿霽已經這般大。”
謝意心中突起恨意,恨那日下山來遲的自己,恨那不配做人的念善,恨那日手中蒼梧,沒將那魔道剝皮抽筋,千刀萬剮。
原來那日,燭嫵帶小蛇去那亂石灘,是來見自己。
“先生!”蔣霽掙了幾下,竟然沒能掙開道士箍在他身後的手,可是他聽出了謝意語氣的不對勁,也感覺到了謝意情緒低落,著急喊道,“先生!”
謝意回神,拍了拍小蛇的背以作安撫:“嗯?”
“怎麼哭了?”蔣霽捧著謝意的臉,雙手顫著,麵上慌亂,劍眉緊緊蹙著,“阿霽方才說什麼惹得先生難過了?”
“沒有。”謝意抬手覆上自己的眼睛,拭去了那即將落下的淚珠,“好大的風。”
“那我去將窗戶關上。”蔣霽轉身便打算去關窗,一隻腳才落下,就被謝意拉住了。
“......我知道那個山峰在哪裡。”柳葉眼彎彎,眸中溫和,謝意聲音清冽,“等你有了時間,我們一起去那處瞧瞧。”
“先生知道!”蔣霽麵上一喜,眸中亮了亮,咧嘴便笑,“先生怎麼會知道!”
“阿霽在母親腹中之時,我便見過你。”謝意抬手揉了揉那小蛇的頭側,“你與你母親很像。”
蔣霽眨了眨眼,唇瓣微張:“......先生的意思是?”
“我四歲將滿未滿時,曾在自來峰上送給一位重身白衣女子,一朵恰巧得來的紫紅楸花。”
丹鳳眸睜大,殷紅唇瓣微微張合一下,還沒有發出聲音。
謝意起身送唇,將那微張的殷紅軟唇覆住。
清甜香氣輕柔的進入口腔,香氣忽然變得濃鬱綿長。
開滿楸花的道觀旁,一朵漂亮的楸花被白皙長指揪著,放在女子殷紅唇瓣上吻了吻,而後吞入微微隆起的腹中。
玉京宮內,從未見過那漂亮紫紅楸花的蔣霽,在與身前這漂亮道士的氣息交纏中,忽然嗅到了濃鬱楸花的芬芳。
道士身上的味引子,叫蔣霽心動不已的淡淡清甜香氣,竟與百年前那開遍自來峰的紫紅楸花同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