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蟒進了廚房接了趙五的活,宿野拿了兩張溫熱濕帕遞給這對被胡蔥殘害的‘苦命鴛鴦’。
相依為命的,怎麼又會那麼容易義斷情絕呢。
被分好的三份胡蔥粒芋艿泥被盛在小碗裡,島屋中開了飯,眾人吃吃笑笑,趙九給趙五碗裡添了一筷子雞蛋蔬菜餅,後者夾起便吃了。
趙九向來對趙五到底是疼愛的,有未有情,是何種情,趙九自己也說不明白。
他隻是習慣了下意識對趙五好,甚至在趙五坦白心跡之話出來的那一刻,他有驚訝有慌張有疑惑。
但其實,他回味過後,覺得理所應當。
趙九將趙五當成自己親弟弟疼,待他好到不論飛花閣閣衛誰談起其中一個,另一個便不自覺浮現在腦中了,趙九和趙五好像早就被放在一塊兒了。
我待你這般好,你心悅我,我並不意外,反而覺得本該如此。
可是趙九到底是心思長遠,趙五如今才十八,兩人相差十餘歲,趙九怕往後自己先走,留下趙五孤零零一個人。
趙五是需要有人陪伴的,趙九自己當然願意陪在趙五身邊,不過出於私心,趙九希望趙五可以找一個年齡相仿的。
誰不希望自己的愛人能與自己白頭偕老呢?
就算趙五不這樣想,趙九也是這樣替他想的,不敢說罷了。
趙五從小跟著趙九,自然也是了解趙九的,此刻趙九心中想什麼,趙五亦能猜出個七八分。
可是趙五不打算逼迫趙九,反正如今自己已經表明心跡,隻要趙九不反感自己,以什麼身份待在他身邊都好。
於是二人默契,對此事絕口不提。
湖風吹拂,林中樹葉沙沙作響,金烏暖光照的澄湖波光粼粼,島屋二層茶室,透過寬窗朝外看去視野一片開闊。
蔣霽接過阿蟒遞過來的溫熱藥湯,抬手一飲而儘,得了謝意手中一塊果宗糖。
“......最後一次便是在此處。”宿野跪在窗前矮桌旁,伸手指了指桌上展開的那張發黃的皮質地圖,指腹沿著上邊兒的微微凸起的墨線路線滑動,指向了‘沃楽’二字,“這蓮花半妖隔一段時日便會離開這屍陀嶺沃楽,出了屍陀嶺咱們的探子便尋不到其蹤跡。”
“不過這沃楽似乎是它的定居之所。”宿野指了指地圖上一塊灰色水潭似的地方,“根據探子報回來消息,那妖幾回消失之處都近這個泥湖,所以屬下猜想,它的巢穴應當就在這泥湖之中。”
“在泥湖之中?”謝意挑眉,重複一遍宿野的話,這蓮花妖居住之處,莫名叫他想起那句‘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來,輕笑一聲,“既是妖態蓮花妖,是幾瓣蓮花?”
“數不清。”宿野看向謝意搖了搖頭,“探子從未近身,不過瞧著是成百上千的,蓮身巨大,也無根莖,蓮花中心一巨大蓮蓬,蓮子鑲嵌其中顆顆飽滿,底部以一青光連珠鏈做尾,妖氣時而重時而輕。”
“那蓮花妖如何傷人?”謝意長指點了點自己盤坐的膝旁,追問一句。
“應是以那青光連珠鏈纏殺。”宿野輕聲答話,“不過探子見的幾回中,它以那連珠鏈傷人兩回,還有幾回拖曳的都是人屍,不知它何時下手,纏殺實情如何。”
“嗯,那咱們便在那泥湖附近住下。”殷漁聞言頷首,指了指地圖上灰色水潭一旁山崖似的地方,“這處高,視野好,離那泥潭不遠,想來是個探信的好去處。”
“是,主子。”宿野接了殷漁的話,“咱們的探子便在這屍陀嶺背陰山上,烏隼衛會在屍陀嶺等候接應主子,隻是目前來看那蓮花半妖似乎知曉咱們在監視它。”
“那又如何,不過是隻妖麼。”阿蟒輕聲接了宿野的話,“隻要它待在那泥潭中,謝道長和主子聯手,它便是自困泥潭逃無可逃了麼。”
“......恐怕沒有那麼簡單。”殷漁聞言挑眉,聲音溫和,“那妖半步入仙。”
“半步入仙?!”阿蟒驚詫,“那主子不是去送嘶唔唔......”
宿野連忙抬手捂住了阿蟒的嘴。
謝意與蔣霽亦是驚詫,半步入仙,豈不是相當於要叫謝意和還未飛升的師父問生打。
“且。”殷漁接著說道,“我與篤篤這段日子查閱了些妖錄,那蓮花妖與境妖有些相似,按照推斷,若是小九與它真對上,咱們不一定幫得上忙。”
“幫不上忙?什麼意思?還有沒有旁的法子?”蔣霽聞言很快接了殷漁話,問完又轉頭看向謝意:“不去了,不許先生去,咱們再找找旁的法子治病。”
這蛇妖也不是沒問過謝意的病是怎麼回事,可是謝意總是幾句話簡單帶過,挑開話題,蛇妖也不想深究,總之他知道謝意如今無事且不會離了自己身邊,便是最好。
有關謝意性命,殷漁與謝意萬般囑咐,蔣霽能否知此事,知道後會有什麼影響,產生什麼變故,都是未知數,所以一定緘口不言。
也因如此,謝意不得不去。
並非不信任蔣霽,隻是往後日子還長,這小蛇偶爾使了性子,殷漁實在是不敢肯定致死時限,難道要謝意次次受罪麼?
所以蔣霽如今還不知道自己是謝意的藥,隻是聽聞謝意要與那妖仙做鬥,九死一生的情況,自己還不一定幫得上忙,說什麼都是不肯的。
“既是那妖傷人,為何會得機緣化仙?”謝意按住身旁激動小蛇的大手,輕輕捏住以作安撫。
沒有什麼可問的,也沒有什麼可怕的。
既是師兄叫自己涉險,那便是在萬般不得已中最好的選項,便是值得冒險走這一步的辦法。
“這得咱們去了才知道。”殷漁聲音平靜溫和,“烏隼衛涉獵畢竟有限。”
“......如何取?”蔣霽見謝意這般問,心下明了謝意的選擇,心中矛盾,瞧著蛇都蔫了一圈兒,朝殷漁問道,“你告訴我,我到時去替先生取來。”
“恐怕不可。”殷漁搖頭,也看向蔣霽,杏眸中溫和,“若是那藥在蓮花妖境之內,隻有小九親自前去才能賦得,你去也無用。”
“你又不能篤定!”蔣霽蹙眉,急得尖牙抵出,朝殷漁大吼道,“叫我道士獨身前去,不是叫他去送死麼!”
“那你有什麼好法子!”於淮舟見不得蔣霽朝自己哥哥吼叫的模樣,亦是大怒,“若不是你自己不爭......”
“篤篤。”殷漁拍了拍於淮舟的腿麵,急急喚了一聲,打斷了於淮舟的話,聲音又緩和道,“他說的沒錯,我就是要叫小九去送死。”
一言出,茶室內安靜,除了宿野和謝意,眾人麵上皆是驚恐和不解,於淮舟扭頭,一臉無措的看向殷漁。
“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