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你能接受的結果隻有我輸,沒有合作的可能?”
“沒有。”
“為什麼?”阿洛問,表情和聲音都平板。
“你昨天不是已經替我說出來了嗎?”迦涅一字不落地轉述他用過的詞句,“我打定主意要摧毀你,接下隊長頭銜也隻是為了在你臉上踩一腳。”
阿洛嗤笑:“就為了這個?”
“這作為理由還不夠充分?好吧,我確實還有彆的考慮。我很樂意讓議事會欠我人情,”迦涅後撤些許,視線下移,像是對他垂到桌麵的衣袖萌生了強烈興趣,“你晉升那天穿的就是這件袍子。”
阿洛盯住她,吃不準她為什麼唐突地轉開話題。
迦涅認得這件綠袍子同樣令他吃驚。去年他晉升那時候她還在與世隔絕的海島上苦修。
阿洛當然知道自己的畫像出現在了千塔之城發行的主要報紙上,持續數月的矚目和議論是每位新魔導師必經的光榮折磨。
不僅是法師,就連普通人家的孩子也會熟記所有魔導師的名字,他們在捉迷藏時把帶著綽號的名字當順口溜念出來,仿佛那是一串辟邪的咒語:
“瑪格達最會玩火,烏裡的手是銀色,阿多涅絲仰望星辰……”
但黑礁上的住民對外界的時局變化漠不關心,時效性強的出版物在那裡缺乏讀者。
迦涅是那樣怨恨他,甚至專門讓奧西尼家的人搜集他所有的最新消息,定期和其他物資一起送到離島上?這個揣測十分荒謬,也確然輕而易舉地被她的下一句話粉碎了:
“今天早晨我去了賢者塔。”
迦涅收聲的腔調有些古怪,就好像臨時起意撕掉了寫好的後半張字條。
阿洛不需要她繼續說下去。他知道她在賢者塔看到了什麼。
賢者塔是千塔城的心臟,塔頂有一條環形長廊。那裡不分晝夜地燃著白色的火炬,照亮牆上懸掛的一幅幅肖像。魔法之都創立至今的所有魔導師在晉升後,都會在火炬長廊上留下自己當時的模樣。
畫框裡的阿洛穿的就是這件深綠色的袍子。
迦涅也知道他為什麼突然沉默。瑣碎的閒話從記憶海洋的深處上浮,震耳欲聾。
——你猜我們兩個,會是誰先‘掛’到火炬長廊的牆上?
——誰先誰後無所謂吧。
——也是。
他們都會在火炬長廊擁有一幅肖像,兩幅相鄰著懸掛,兩人的名字相連著被百年後的稚童背誦。這曾經是毋庸置疑的既定事項,或許依然是。隻是當初的理所當然變質為苦悶和煩躁。
她眨了眨眼,繼續談論十二賢者議事會欠她人情的好處:“我幫一些熟人管束你這個麻煩,削減你的影響力,他們或許就會同意破例,提早讓我接受升格考察。”
阿洛什麼都沒有說,可他的瞳仁在擴張,呼吸聲驟然變得清晰。她根本沒有跑題,他綠色的衣袖是導向她下個宣言的道標。
迦涅今年二
十一歲,還有一年時間趕超他升格魔導師的速度。
“做好心理準備,”她牽起唇角,起身與阿洛隔著一張桌子對峙,“不僅僅是衛隊的指揮權,‘史上最年輕魔導師’這個頭銜我也會從你這裡拿走。”
漫長到讓人忘記時間流逝的沉默。
阿洛終於低笑出聲,綠眼睛嘲弄地閃爍著:“打敗我、羞辱我竟然是奧西尼家的大小姐歸來之後唯一的念想,我是否該感到榮幸?”
迦涅嗬地駁斥:“不要自作多情,是你恰好堵在我要走的路上。我要往前走,當然得踢開擋在麵前的第一塊石頭。”
這個過於具象的比喻激怒了阿洛。
咚的一聲,是他握拳用力錘擊桌麵。沉重的胡桃木書桌不情願地晃了晃。
“你說我猜錯了,我也希望我猜錯了。可我什麼時候擋你的道了?為什麼非得是十三塔衛隊?!”他再度越過桌子湊近,問已經問過一遍的問題,卻不再是酒館裡那極力克製怨懟的態度。
“你是正統得不能更正統的名門繼承人,看不起異界研究這樣的新學說理所當然。任何一座魔法學府都會搶著邀請你,古典學派掌控那麼多衛隊,肯定能空出一個領導者位置給你。你完全可以把銀鬥篷還有我當空氣——你家的那麼多朋友就是那麼做的。”
阿洛好像完全不在乎抬高的聲調會驚動外麵的人,越說越快。
“你有那麼多更好更合適的選擇,卻偏要來搶奪這個在你眼裡可有可無的新組織,就因為它是我創立的。你不留任何合作的餘地,因為你要我失敗並且屈服。你就是在針對我,一切全都隻是因為是我,是這樣嗎?我理解錯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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