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它怎麼看都是一隻普通的雪獒啊。”
在第二天早上,晨曦將這個便利店完全籠罩的瞬間,羅長庚這樣說道。
“附議。”
我附和道。
在末日裡邂逅一個思維正常的人實在是一個小概率的事件,我很慶幸於羅長庚熬過漫長的昨夜。
今天早上,他嚼著速食麵包向我們問好,看起來精神不錯。
“那是你們不懂。”路雪用臉蹭了蹭白沙那白而柔軟的長毛,把這條大狗的臉像是麵團一樣肆意揉搓。
“雪獒哪有這麼大?吳不知雖然腦子有問題,但是眼光的確不錯。”
“這麼說……好像也有點道理。”羅長庚思考著路雪的話,似乎有些動搖。
我默默地喝了一口熱茶,沒有接話。
羅長庚似乎並沒有繼續在這個話題上糾結的打算,而是轉而問道:
“你們打算去哪兒?”
路雪看向我,我將茶水咽下,稍微思索了一下,回答道:
“打算往西南方向走。”
羅長庚看了看我,隨後說道:
“要結伴嗎?你們可以坐我的車。”
“雖然車門被打了孔,但至少油箱還在正常工作。”
“不好說。”我沒有急著答應,“你先說說看,你打算去做什麼吧,如果危險的話,我想我們還是分道揚鑣吧。”
“好直接。”羅長庚苦笑。
“這樣有問題嗎?”路雪開口問道。
“……沒有。”羅長庚頓了一瞬,好像在思考,隨後回答道,“挺好的。”
他深深吸一口氣,似乎在調度一段並不理想的回憶。
“我打算去-93找一位老朋友,他或許能夠收留我。”
有些距離,但是也說不上遠。
我皺眉道:
“如果隻是避難的話,去最近的-27不行嗎?”
“那裡毀掉了嗎?”
羅長庚一下子沉默了,隨後很久沒有說話。
便利店內寂靜的隻有風聲。
我和路雪靜靜地聽著,等待著他接下來的回話。
“……沒有。”他回答道,“我就是從那裡被趕出來的。”
“是做了錯事嗎?還是犯了法。”
路雪好奇地詢問。
“是……做了錯事吧,我害死了很多人。”
羅長庚的眉宇間閃過猶豫,最後也沒有選擇隱瞞。
我不得不說他也是一個坦誠的人。
當然,也許他是在害怕隱瞞帶來不必要的誤會,總之這對於我們來說並不是一件壞事。
“那你們的領袖可真夠仁慈的。”路雪撇了撇嘴,“害死了很多人,竟然沒有殺了你,隻是流放。”
羅長庚沒有回話,隻是朝我伸手:
“有煙嗎?”
“我不怎麼抽。”
我攤了攤手,示意自己愛莫能助。
“或許你能去櫃台那邊拿一包,末日之後是特價搶購時間,一切沒有主人的東西都免費了。”
“好吧。”他長長地歎了口氣,緩緩起身,朝著櫃台那邊挑了一包大紅色包裝的香煙。
他熟練地拆了包裝,然後用一次性的塑料火機點上,深深吸了一口,隨後看著路雪說道。
“是挺仁慈的。”
“那你又是怎麼受的傷呢?”
我問出了這個相當關鍵的問題。
“那是我先前得罪過的一些人渣,在我被流放後就像聞到腥味的鬢狗一樣咬上來了。”
“如果再早個十年,我一定……”
羅長庚手上的煙被他掐斷,臉上閃過一瞬的不忿。
四十多歲也許不算老。
但他被摧毀的精神似乎難掩疲態。
哪怕他把腰杆挺得再直,也難掩他眼神之中的頹唐和迷茫。
“他們會追上來嗎?”
我問出了這個目前最令我關心的問題。
“按照我休息的時間看,應該……”
他話語間有些猶豫,似乎在計算著時間,他伸出手掌,攤開五指。
“五。”
“五個小時?”路雪問道。
“四,三,二,一。”
他的話語沒有完全落地,我們就聽見了發動機轟鳴的聲音。
“快上車。”
他忽然喊道。
我和路雪立馬背上了包,沒有絲毫的猶豫,朝著那輛吉普車跑去。
在公路的儘頭,遠處兩輛車發出野馬般的嘶鳴聲,其中一輛貨車敞開的後箱上,黑洞洞的槍口已經對準了我們。
沒有任何的交流,一串火光閃現,堅硬的子彈留下幾個明顯的雪坑,與地麵磕碰撞出金色的火花。
我將車門打開,將包扔了上去,路雪和白沙同樣撲上了車的後座。
羅長庚捂著傷口,腳步要慢上幾步。
他跨上副駕駛,將鑰匙丟給了我。
我的額頭上滲出冷汗,子彈打在車的頂棚發出劈裡啪啦的聲響,鋼化玻璃在子彈的衝擊下發出不堪重負地悲鳴聲。
我用鑰匙打著了火。
這輛車是手動檔,在自動擋普及的現代社會,我對於它是陌生的,我對於它唯一的記憶就是當年在駕校考試的時候。
不要熄火,不要熄火!
我咬著牙,心中默默祈禱,後麵呼嘯的引擎聲逼近,槍聲如同在耳畔響起,像是饑餓的獵豹在草原上追逐羚羊,
我給足了油門,鬆開離合,整輛車像是離弦之箭般衝刺而出。
它如我所願沒有熄火,引擎聲像是一頭憤怒的公牛。
又像個狂野的披頭士,在暴躁的搖滾樂中,左右搖晃著它那巨大的車頭。
車前蓋顛簸著,晃蕩著,似乎跳起了舞。
車子裡的東西都隨著它擺尾的慣性左右搖晃,羅長庚的腦袋重重砸在副駕的玻璃上,留下一個血印。
他死死地抓著副駕旁邊鎖住的把手,控製著自己身體的平衡。
而路雪則和白沙滾做了一個白色的絨團,在車的後座上下跌宕。
我用雙手死死地掰住方向盤,就像抓住了憤怒公牛的兩個犄角。
這輛越野車終於在最初的晃蕩後走上了正軌,漸漸平穩下來。
我看向後視鏡,身後的兩輛車仍舊如影隨形,似乎並沒有放棄的打算,機槍噴吐著火蛇,狂躁的開火聲讓我頭皮有些發麻。
“羅長庚!我們他媽救了你,可不是為了讓你把我們都害死的!”
我這樣叫著,將油門踩死,任憑這輛粗野的座駕在水泥鑄就的原野上狂飆。
“把車開穩,我們現在可是……同一條繩子上的螞蚱。”
他說到一半又因為傷口的拉扯而疼痛地頓了幾下。
他的手從副駕的後座上掏出一把手槍。
然後搖下了副駕的玻璃,將半個身子都探出了窗外。
“之前追我的車有四輛,你猜猜看為什麼現在隻剩下兩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