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殘片也許來自某個大洋彼岸國家的核彈發射井。”
他仔細端詳一會兒,隨後還給了我。
我翻了翻白眼:
“正好我在找是哪個混蛋把這個東西扔到了我的頭頂,很感激你提供這麼有用的信息。”
他似乎也聽出了我在說反話,很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
“老兄,我就是一個看星星的,哪裡知道其他國家的軍事機密。”
他的確沒有說謊。
他看起來很年輕,說明資曆並不老,縱使他可能有一些異於常人的成績,但在某些地方,資曆往往才是最重要的。
不過這也不完全是壞事,至少讓他偷跑出來的時候會輕鬆一些。
“不過我必須要提醒你,你仇恨的對象說不定根本就不存在,或者是死了,或者是一個已經消化的政體。”
“按下按鈕的可能是一名很普通的士兵,而下命令的總統或者將軍很可能已經被核彈的高溫氣化。”
“或者根本沒有具體的下命令的人,而是國會通過的決議,他們匿名投票,有人讚成,有人反對,最後少數服從多數……”
我聽著他喋喋不休,忽然覺得他的話語非常地囉嗦,弄得我心裡也是一團亂麻,語氣也不自覺帶上了點火氣:
“你到底想說什麼?”
“我想你應該找個地方停下來,至少……至少先等著核冬天過去,否則你的偏執很可能會害死你。”
明明他的話就像在詛咒我去死,可他的語氣卻很隨意。
“遺忘代表著背叛。”
我這樣說著,心中卻有些動搖。
他沒有再繼續勸說我,而是看了一眼熟睡中的路雪。
“你當然可以堅持你的觀點,不過作為旁觀者我要提醒你,這對於她來說也許不公平。”
我沉默了很久,也不清楚該怎麼將這個事情理清楚,人最迷茫的時候就是難以說服自己的時候。
明明放棄和繼續是如此明晰的選項,可哪個選項似乎都很紮手。
“那麼,偏執狂先生,我先休息一下,如果有什麼情況,記得把我搖醒。”
他從主控台前的位置站起來,躺在了後麵的沙發上。
這空中的起居室,生活用品可以說是一應俱全,簡直就像一輛空中的房車,內部的空間甚至更加寬敞。
這種碟狀的飛行器設想好像在二戰時期就在德國出現過,不過當時研發的結局好像是失敗了,我記得當時它叫彆隆采圓盤。
據說它的燃料隻需要空氣和水,動力係統是十二台“無煙無焰發動機”。
不知道我底下這台是不是用類似的結構實現運動的。
飛行器裡的照明設備被關閉。
隨著他的呼吸聲逐漸平穩,整個空間徹底安靜下來。
現在夜色正濃,我好像被浸泡在一個裝滿墨水的瓶子裡,又或者在二千米以下的深海,
主控麵板上的雷達畫麵閃著慘綠色的光,中央代表我們的綠點一閃一閃,發出“滴滴滴”,輕微而有節律的聲響。
思緒在黑暗和寂靜的養分中不安地膨脹,可我卻似乎難以下定決心。
我怎麼會動搖呢?
開始的時候我明明就是那樣的堅決。
我問自己,改變是什麼時候開始的,卻似乎得不到一個明確的時間節點。
大概……是從遇見路雪開始?
我深深歎了口氣,將心中擠壓的擁擠釋放了一些。
就算不糾結核彈的事,至少我也應該找到那個叫“紀雲”的家夥。
這是我的底線。
……
當我醒來的時候,天空已經徹底放亮了。
維克多顯得有些生氣:
“你這家夥,竟然自顧自的睡著了?”
“你知不知道,我們正在以1000公裡每小時的速度飛行。”
“如果撞上某個飛鳥群,強氣流,或者雷暴雲,我們不死也得脫層皮!”
“你對得起我的寶貝飛船嗎?”
他是一個很隨性的人,但此刻應該是真得發了火。
我覺得他看重這艘飛船甚至超過了他自己,因為先前我們拿著槍對峙的時候,他眼神中也僅僅是無奈居多。
“抱歉。”
我道了個歉,隨後疑惑道,
“那先前你一個人的時候怎麼休息呢?”
他翻了翻白眼:
“當然是先把飛船停下來,我又沒地方可去,犯得著讓它一直飛嗎?”
這麼說來,他是為了讓我們快點到達目的地,才讓飛船一直工作的。
人還怪好的。
路雪窗戶往下看著,順著她視線,透過那些朦朧的雲霧,我看見了一片綠洲。
“他媽的,這裡竟然有一片綠洲!”
注意到這一點後,維克多表現地很驚訝,在冰天雪地之中長出的綠洲,幾乎任何人都難以相信。
因為這顯然是不符合常理的。
“你們兩個不驚訝嗎?這裡可是一片綠洲!你們敢相信嗎?核冬天裡的綠洲。”
維克多一臉詫異地神情,全然忘了他自己上一秒還在發火。
我和路雪麵麵相覷。
我們對這裡是如此的熟悉。
這片綠洲發生的故事仿佛就在昨天。
這邊與先前的樣子大差不差,隻是樹木植被生長得更加豐茂,麵積也似乎比先前大了一些。
中央一棵巨大的古樹半個軀乾被埋入地底,雖然離得非常的遠,仍然那從那片土地中感到熟悉而茂盛的生命力。
我甚至覺得自己能夠聞到那些泥土帶著潮濕的氣息,裹挾著花香撲麵而來。
這裡還是那麼漂亮。
跟先前我們離開的時候一樣。
“陳閒,我想下去看看。”
路雪說道。
“太遠了的確看不太清楚。”
維克多似乎對於這片綠洲非常地感興趣,直接控製著飛行器朝著綠洲靠近。
想不到隔了半年,我們竟然又兜兜轉轉地回到了原地。
我不由得想起了春小姐和老齊,還有-15的原住民們。
去看一眼也不錯。
我不知道那些成為花海一部分的居民們是不是還坐在原來的位置,等著我們回來。
也許老齊在外麵兜兜轉轉了一圈,發現還是這裡待得舒服,又回來了也說不定,這樣我還能和他敘敘舊。
雖然這可能性低得可怕。
但在這樣的末日中,人總該懷抱著一些期望,否則活著本身就會成為一種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