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蓮沒再等重燭回話,急不可待地切斷了通訊,符文在半空一閃,遁入他腰間佩玉中,隱沒不見。

在向重燭請示之前,他便已備好了搜魂需要的物什,自袖中取出一個銅錢大小的金屬罐子。

這樣小的罐子上卻雕刻著繁複的花紋,一重疊著一重,鏤空的花紋底下,能看到一隻米粒大小的金翅蠱蟲。

桑蓮小心地捧著這個金屬罐子,往臨淵樓走去,這座樓懸於崖壁之上,上有絕壁,下臨深淵,隻有一條細長的懸索橋連通至樓內。

重燭還未占領天山時,這一座臨淵樓就是仙門為了懲罰犯錯弟子所設的囚牢。

他來到那一座懸索橋時,正碰上玄清冷著臉,用劍抵著司墨的後背,將他從懸索橋上趕出來。

司墨一瞧見桑蓮,快步奔過去,躲到他身後,“蓮先生,你來得正好,可要幫我評評理,我就是出來隨便走走,想找人聊聊天而已,沒想到玄清大人就舉著個劍說要砍了我的腿,這難道就是魔門的待客之道?”

玄清轉動手腕,挽了一個凜冽的劍花,冷聲道:“我們魔門的待客之道,就是如此,司郎君如果還愛惜自己的手腳,最好不要亂跑。”

司墨伸長脖子往懸索橋那一頭望去一眼,“我也是瞧見那樓裡動靜有點大,擔心裡麵的小娘子有什麼危險,才想要去探看一下。”

桑蓮張開手臂,幫忙攔了一下玄清,回頭勸說道:“那位娘子是我們尊上的客人,玄清自會看護好她,更何況,還有我這個名譽天下的‘醫仙’在呢,實在無需司郎君掛懷。”

幾人正說著話,臨淵樓上的結界又是一陣動蕩,顯然是裡麵的人欲要強闖出來。

不過那覆蓋在樓閣之上的結界異常堅固,除非拿著通行的令牌,不論在內還是在外,都想進進不得,想出亦出不得。

這兩日來,司墨用儘手段,都沒能潛入進去,隻好作罷,要不是闖了臨淵樓,他也見不著玄清,連忙問道:“那玄清大人有花娘子的消息了嗎?我與花娘子相攜一路,乃是過命的交情,這個我總可以過問吧?”

玄清沉默下去,並未作答,他的確不知現在尊上和那位花娘子究竟是何情況。

司墨沒得到回答,麵色頓時凝重起來,“岐羅江西岸都是魔修的地盤,怎麼你們在自己地盤上找個人,都這麼困難嗎?”

玄清冷哼道:“我們找沒找到人,需要向司郎君一個外人報備麼?”

司墨勃然怒道:“你這魔修怎麼不講道理。”

玄清手裡的劍刃閃著寒光,“我都走上修羅魔道了,司郎君竟還指望我跟你講道理?”

司墨環視一圈周圍虎視眈眈的魔修,暗中咒罵一聲,他很懂得何為識時務者為俊傑,不欲在魔修的地盤上逞英雄,比起在這裡耗費時間,徒勞等待花娘子的消息,他還不如親自去找,當即便揚言要下山去。

玄清聽了他的打算,麵色才緩了緩,說道:“我們原本也是看在花娘子的麵子上,才允許

司郎君跟著一同前來天山,司郎君想走隨時可以走,在下絕不阻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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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清收劍回鞘,喚道:“來人,送司郎君下山。”

兩個魔修應聲而來,一左一右夾在司墨兩側,架起他的手臂就往山下疾馳而去。

司墨的聲音隨著天山風雪遙遙飄來,“等等,也不用這麼匆忙,我自己可以走——”

待人影遠去,桑蓮才回頭看向玄清,驚訝道:“你就這麼放他走了?”

玄清道:“他是花娘子的朋友。”

桑蓮敏銳地察覺了玄清對那位花娘子不同以往的態度,隱約猜到什麼,心頭頓時如同吞了一口蓮子心一般苦,哭喪著臉道:“花娘子不會真的就是重燭一直在找的人吧?”

那小娘子被他變成貓前,好像的確說過,她就是重燭一直在找的人。

那他之前到底乾了什麼?

把重燭找了五百年的人,從他眼皮子底下丟走了!

桑蓮立即腳底抹油,想要逃跑,被玄清眼疾手快地抓回來,拖上懸索橋,“完成尊上的交代,你還能將功補過,若是就這麼逃了,等尊上回來,你必死無疑。”

桑蓮生無可戀地被拖行著走,捧著手裡的蠱蟲,“對,你說得對。”

臨淵樓內,錦施還在發著脾氣。

當初她被玄清禮數周全地請入臨淵樓,環視一圈樓內桌椅擺置周全,卻又毫無半絲人氣的裝飾,立即便發覺了不對勁,隻是等她想要出去時,卻已經來不及。

玄清帶著人很快撤出臨淵樓,樓外的禁製落下,將她徹底困在了這座樓裡。

被困的兩日裡,她幾乎將樓裡的桌椅板凳砸了個稀巴爛。

錦施透過結界,看見那懸索橋上又有人影過來,抓起手邊一把椅子朝那方砸去,怒道:“你們這些狗奴才,重燭不在,你們就是這麼伺候我的嗎?!”

固若金湯的結界忽而一蕩,竟被那椅子砸出一道豁口,錦施錯愕一瞬,立時反應過來,精神一振,身上飄逸的羽衣化作翅膀,極快地往結界外飛去。

椅子砸落到懸索橋頭,摔得四分五裂。

桑蓮打開手中小罐,細小的金翅蟲從他手中振翅飛出,速度快出殘影,在半空劃過一道微不可見的金光,隨著呼吸鑽入錦施口中。

錦施飛至半空,身形忽然一頓,失去意識,從半空跌落下來,被玄清穩穩接入懷裡,抱著抬步往裡走去。

桑蓮跟在他身後,一路走來,隻見得草木倒伏,假山崩裂,桌椅擺置壞了一地,到處都被砸得破破爛爛,不由咋舌道:“哎,這小娘子脾氣可真火爆,我這麼一個柔弱的小巫醫,等會兒探她的魂,怕是要吃不少苦頭。”

玄清踢開滿地雜物,將錦施放到榻上,瞥他一眼,“你可以選一選,是吃她的苦頭,還是吃尊上的苦頭。”

() 桑蓮連連歎息,認命地從自己的藥囊裡摸索半天,掏出一支香來點上,放置在床頭,香燃得很快,煙氣凝而不散,漂浮在錦施身體上方。

金翅蠱蟲在錦施的皮膚下遊走,很快爬上眉心,片刻後,從她眉心脫離出來。

蠱蟲螯口下鉗著什麼東西,竟硬生生將她的魂魄從體內拉扯了出來,魂體浮出身軀,又因上方浮動的煙氣而顯露出模糊的形跡來。

“看著怎麼像一隻雞,這是她的原形?”玄清問道。

那模糊的形狀剛一成形,便立刻散了,在煙氣飄散之前,桑蓮忙有點燃一支香,香迅速燃燒,煙氣聚攏在帳子內。

桑蓮取了一把魂香出來,塞進玄清手裡,“要是像方才那樣,見著煙散了,就立即再點一支,必須要續上煙氣,不能讓它徹底散開。”

玄清鄭重點頭,“明白。”

桑蓮沒再多話,盤膝坐在床側的軟墊上,深吸口氣,閉目從自己眉心分出一縷神識,沒入煙氣當中。

他這屬於強行搜魂,而被強拘在煙裡的魂魄的確不好相與,他的那一縷神識剛沒入煙氣當中,就迎麵挨了一記爆啄。

玄清守在旁邊,眼瞅著桑蓮“唉喲”一聲,腦門上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冒出一個大包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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