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元宵之後,學宮重新開始上課。

祝青臣打著哈欠,走進文淵殿,看見一群同樣打著哈欠的學生們。

祝青臣板起臉,沒有什麼威嚴地教訓他們:“春試的日子已經定下來了,你們還打哈欠。”

說完這話,他又打了個哈欠。

好困。

今年春試定在二月初六,司天監算過了,是個好日子,宜開科考試。

離春試隻剩下半個多月。

二月初,祝青臣和老學官們便要搬進宮裡去住。

他們要在陛下麵前,和藏書台的幾位文官一同商議春試考題,就算商議好了,也不準出宮。

因為接下來還要一起批卷子。批完了卷子,四月春試放榜,殿試考生定了下來,又要商議殿試考題。

在此期間,為防泄題,他們不得出宮,平日起居都有宮人侍衛跟隨。

時間很緊。

祝青臣抓緊時間,最後給學生們準備一點東西。

桌案上擺著十幾個攤開的包袱,祝青臣抱著一堆東西,每個包袱裡放一件。

“毯子,一人一條。連考三天,晚上睡覺的時候可以蓋著。”

“護膝,一人一副。馬上就倒春寒了,坐著也需要保暖。”

“千年參片,一人一瓶。寫文章的時候,嘴裡含一片,文思泉湧……”祝青臣忽然又想到什麼,猶豫了一下,還是把參片拿出來了。

“萬一補得太過,流鼻血就不好了。特彆是裴宣,上回給他喝一杯參茶他都流鼻血,直接含參片……”

這還是上回他風寒,陛下給他送的千年人參,威力可大了!

祝青臣想象了一下“裴宣一邊捂著鼻子,一邊參加科舉”的畫麵,連忙把參片丟到一邊。

走開,你這個讓人上火的東西!

祝青臣把裝了冰片的香囊拿過來,聞一聞提神醒腦,文思泉湧。

這樣就差不多了。

紙墨筆硯就讓他們自己去準備,祝青臣也不曉得他們用慣的筆墨是怎麼樣的,萬一胡亂準備,害得他們不順手,寫錯了字,那就不好了。

祝青臣把十幾個包袱一一清點過,打包好,便派人把學生都喊過來,最後叮囑幾句。

“為師馬上就要進宮去了,該教你們的,平日裡都教過了,至於你們能聽進去多少,那就是你們自己的事情了。”

學生們站在他麵前,彎腰行禮,正色道:“夫子教誨,不敢忘懷。”

“離春試隻剩下不到十日,我不在的時候,更要刻苦,不得懈怠。”

“是。”

祝青臣拍拍身邊的小包袱:“給你們準備了一些用得上的東西,過來取罷。”

學生們排成一排,走到他麵前,接過包袱。

祝青臣再一個一個叮囑一遍。

“柳岸,驕兵必敗,切記切記。”

“陳錚,這幾日暫且收收心思。”

“宋風,你這幾日就留在府裡,我已經跟他們打過招呼了,讓他們有什麼吃的喝的都緊著你。若是有事,便去找其他同窗。”

……

最後一個是裴宣,祝青臣把包袱交到他手裡,拍拍他的手背:“裴宣,莫忘初心。”

裴宣認真地點了點頭:“是。”

學生們雙手捧著包袱,在祝青臣麵前站好。

祝青臣看向柳岸:“岸兒,你是師兄,要照顧師弟們。”

柳岸垂首:“是,我記得,夫子放心。”

祝青臣又叮囑其他人:“雖說柳師兄是師兄,但你們也不要給他添麻煩,給他省點心。”

眾人俯身:“是。”

祝青臣微微頷首,又道:“你們先回去溫書吧,岸兒再留一會兒,裴宣在門外候著。”

“是。”

其他學生退出堂中,柳岸走到祝青臣麵前,靠近了些:“夫子還有吩咐?”

“為師不在,家中沒有權勢的幾個師弟,都要你多多關照了。”

“是,我明白。”

“特彆是裴宣。”祝青臣頓了頓,“他天資不錯,可與你並肩。隻是他家中孤兒寡母,容易遭人欺侮,你多注意注意他的動向。”

柳岸神色認真:“是。”

柳岸心裡清楚,夫子指的是誰。

敬王吃了癟,這陣子消停許多,但是他還沒死呢。

隻要人沒死,就一定會鬨出事情來。

夫子是讓他注意一下這件事情。

祝青臣抬了抬眼睛,看看柳岸的表情,朝他伸出手。

柳岸上前,扶住夫子的手。

祝青臣拍了拍他的手背:“當然了,我方才說的那些,都是在你空閒、有餘力的時候去做的。你顧得上就顧,顧不上就彆管了,不必勉強。”

柳岸頷首:“裴宣乃我同窗,若是他出事,我斷不可能坐視不理。”

祝青臣認真地看著他:“一切以你自己為先,這沒有錯。”

柳岸見他神色認真,不免有些動容:“是。”

夫子教他走下高位,體會同窗之誼,隻是希望他這個人能更好些,而不是希望他能更好地照顧師弟們。

在夫子眼裡,他和師弟是一樣的。

祝青臣道:“去把裴宣喊進來,我也叮囑他兩句。”

“好。”

不一會兒,裴宣也進來了,和柳岸站在一塊兒。

祝青臣擺起架子,嚴肅地看向他:“裴宣,為師已同你柳師兄打了招呼,為師不在的時候,柳師兄會關照你。”

“但你自己也注意些,彆大事小事都去找師兄,為人圓滑些,彆總是呆頭呆腦的。遇上人,實在不會說話,就避開走。”

裴宣認真地將他的叮囑都記在心裡:“多謝夫子提點,我明白了。”

“明白就好。”祝青臣最後問了他一句,“我先前叫你們多多鍛煉,練得壯實一些,你可去練了?”

“練了,夫子叮囑,我每日都練。”裴宣點點頭,還挽起衣袖,想給祝青臣展示一下他鍛煉的成果。

祝青臣擺擺手:“不看不看,你自己多練練,最好練到力大如牛,岸兒也是。”

柳岸和裴宣:?

力……力大如牛?

祝青臣理直氣壯:“對啊,萬一文狀元考不上,還能去考武狀元嘛。”

“……”

祝青臣朝他們擺擺手:“回去溫書吧,我也要收拾東西,準備進宮了。”

“是。”

柳岸與裴宣同時作揖,退出堂中。

儘人事,聽天命。

祝青臣隻能送他們到這裡,接下來的路,就要他們自己走了。

離開學官府,柳岸的小廝去趕馬車過來。

柳岸攏著手,站在門前等候。

裴宣同師兄站在一塊兒,準備送師兄走了,自己再離開。

這是禮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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