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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時,士兵便將午飯送來了。
祝青臣簡單洗了把手,重新在案前坐下。
宇文恕把碗筷遞給他,又把酸甜口的菜往他麵前推了推。
“多謝。”祝青臣接過碗筷。
士兵將飯菜擺好,識趣地準備離開。
結果他剛捧著托盤,退到門外,忽然有人衝上前來,一把推開他。
士兵一時不妨,踉蹌了一下,剛要發作,抬起頭看見來人,隻能把罵人的話咽回去,改了口:“殿下。”
宇文讚似乎是剛從外麵回來,抬起頭,看向坐在裡麵的祝青臣和宇文恕,滿是怨氣怒氣。
宇文恕給祝青臣夾了一塊燒鵝,抬頭看了他一眼,神色淡淡。
原本氣勢洶洶的宇文讚被他一眼就嚇住了,他頓了頓,抬起手行禮,連說話聲音都小了下去:“王叔。”
“嗯。”宇文恕隨口應了一聲,“何事?”
宇文讚急急地問:“王叔為何說陳尋是我的男寵?”
雖說草原比中原開放一些,但也沒有開放到能正大光明接受男寵的地步。
宇文讚還指望著自己能依靠聯姻,獲得一個強有力勢力的支持。
現在好了,若是他出使大夏,從大夏皇宮裡收了個男寵的事情傳出去,他還怎麼娶親?還怎麼壯大自己的勢力?
他一開始是挺喜歡陳尋的,體貼聽話,善解人意,哭起來梨花帶雨,是和草原人不一樣的滋味。
可他從來沒有想過要給陳尋什麼身份,更彆提陳尋根本就不像他想的那樣純善,不過是個會演戲的太監,他怎麼可能為了陳尋放棄大好的機會?
所以,在他聽說陳尋被送到他房裡的時候,心道不妙,趕忙就回來了。
宇文恕看著他,神色淡淡:“你為了他頂撞夏國皇帝和太傅,難道不是對他情根深種嗎?”
宇文讚愣住了:“我……”
宇文恕信口胡謅:“你若是想將他收做侍從,將他送到下人房裡不就行了?我見你遲遲沒有動作,還以為你是想給他一個盛大的典禮。”
“噗——”祝青臣沒忍住笑出聲。
“我怎麼可能……”宇文讚簡直急死了,但還是不得按捺住煩躁的心緒,耐心解釋,“還請王叔不要說笑,我不過是看他可憐,怎麼可能會喜歡他?”
“是嗎?”宇文恕麵不改色,“正好今日祝太傅也在,你問問祝太傅,你昨日宮宴上,是不是對他情深義重。”
祝青臣配合地點了點頭:“是啊。”
宇文讚臉色難看,剛想說話,就被宇文恕打斷了。
宇文恕還是那副雲淡風輕的模樣:“不是就不是罷,又不是什麼大事,知道這件事的人不多,你不說不就是了?”
“這……”這是說不說的問題嗎?
宇文恕又道:“既然你對他無意,那就把他管教好,彆再讓他四處亂跑、口無遮攔,竟然還想
使喚守門士兵去跑腿,他多大的麵子啊,讓我的兵去幫他跑腿?”
宇文讚一聽這話,心中忽然咯噔一下。
難怪,難怪宇文恕會忽然發作。
原來是陳尋又作妖了。
宇文讚在衣袖裡攥著拳頭,無比悔恨,恨不能狠狠地給自己一拳。
他怎麼就一時鬼迷心竅,把陳尋給帶回來了?
從昨天到現在,陳尋給他惹了多少麻煩?早知道就不該聽他哄騙,一時逞英雄,自己給自己找一堆麻煩。
宇文讚沒辦法,隻能認栽,俯身行禮:“侄兒知道了。”
宇文恕夾起一筷子魚肉,慢悠悠地把裡麵的魚刺挑出來:“我還有一件事要告訴你。”
宇文讚低頭:“王叔請說。”
“自古以來,兩國交好,互換質子。”
宇文恕的聲音沒有一點兒波瀾,可是宇文讚一聽這話,迅速把陳尋拋到腦後,猛地抬起頭,愣愣地看著宇文恕,眼睛都睜大了。
質子?
說的好聽,那不就是人質嗎?
難不成……難不成宇文恕想把他留在夏國當質子?
這怎麼可以?若是他作為人質留在夏國,十年八年,不,隻消一年半載,他就會被北周所有勢力完全排擠在外。
到時候他還怎麼爭?有什麼爭的餘地?
宇文恕似乎沒有看見他的反應,繼續道:“我特意把你帶來,就是想把你留在夏國,也好讓你學學中原禮儀,感受一下中原風俗……”
他話還沒說完,宇文讚“撲通”一聲就跪下了:“王叔,我……”
他當然不願意!
可是祝青臣就在他麵前,他不敢說出口。
若是說出口,不就明擺著是嫌棄夏國嗎?
如今夏國軍政儘在祝青臣手中,他已經得罪祝青臣一次了,要是再得罪他,隻怕他真的沒有好日子可過了。
他隻能用眼神懇求宇文恕:“王叔,侄兒還想在您膝下儘孝……”
宇文恕抽了抽嘴角:“我還年輕,不需要亂七八糟的人儘孝。”
祝青臣忍不住轉頭看他,笑出聲來。
宇文恕又不是七老八十的人,他在這個世界也還沒到三十,怎麼就需要彆人儘孝了?
主角攻是真敢說,也是真會演。
能屈能伸,說跪就跪。
想來原書裡,大反派就是這樣成為大反派的。
不顧主角攻的哭訴,執意把他派往夏國為質。
宇文讚一想到自己要留下做質子,放棄北周所有權力,簡直要哭出來了:“求王叔可憐,我願意跟在王叔身邊,當牛做馬,在所不辭。”
“你先彆急。”宇文恕悠悠道,“我想讓你做質子。不過,祝太傅說,你年紀尚小,孤身一人在大夏,人生地不熟,隻怕不好。”
宇文讚眼中重新燃起希冀的光,對著祝青臣。
祝青臣卻轉過頭,看向宇文恕。
我什麼時候說過這些話?我自己怎麼不知道?
“因此——”宇文恕清了清嗓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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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弄玄虛,“祝太傅在大夏皇帝麵前,替你美言幾句,皇帝決定——”
宇文讚咽了口唾沫,抿著唇角,認真地看著他們。
“這次和談,兩國就不互派質子了。”
這話砸在地上,宇文讚終於鬆了口氣,整個人倒在地上,俯身便拜:“多謝王叔,多謝王叔。”
宇文恕道:“你要多謝的是祝太傅。”
“是是是。”宇文讚朝祝青臣磕頭,“多謝祝太傅。”
祝青臣擺了擺手:“不必客氣。”
宇文恕繼續敲打他:“你昨日那樣衝撞祝太傅,祝太傅不計前嫌,還肯幫你,接下來這幾日,必得安分守己,彆再瘋瘋癲癲的了。”
“是。”宇文讚重重地磕了一個頭,“我記住了,多謝王叔,多謝祝太傅,我先告退。”
宇文讚氣勢洶洶地來興師問罪,千恩萬謝地行禮告退。
一切轉變,都在宇文恕的言語之間。
待他走後,祝青臣不可思議地轉頭看向宇文恕:“你也太會演了吧?”
宇文恕了然笑道:“敲打他一番,他才不敢在祝太傅麵前放肆。”
祝卿卿太心軟,有的時候擋不住宇文讚的那些陰謀詭計。
今日他這番話,不止是告訴宇文讚,你不用當質子,都是祝太傅的功勞,也是告訴他,一旦你惹祝太傅不高興了,祝太傅可以隨時讓你留下來做質子。
什麼皇位,什麼勢力,全都與你無關。
隻要祝太傅願意,他可以把你留在大夏慢慢磋磨,直到你死。
宇文讚這種人,不會心懷感激,隻能狠狠給他一巴掌,告訴他,如果他不安分,還有無數個這樣的巴掌等著他。
他心裡有忌憚,才不敢輕舉妄動,再對祝青臣無禮。
祝青臣心中了然,又問:“那你呢?”
宇文恕把魚肉挑好,放在祝青臣麵前,淡淡道:“等走完獵場劇情,我就把他帶回去,在我的地方慢慢殺。”
*
另一邊,宇文讚千恩萬謝地回了自己房間。
陳尋馬上迎了上來:“殿下……”
宇文讚一揮大手,把他推開:“來人,把他給我帶到下人房裡去,隨便做個灑掃太監,找幾個人看著他,不許他到處亂跑!”
陳尋一聽這話,隻覺得天都塌了。
他連忙跪下來,扯著宇文讚的衣擺,是一貫的柔弱模樣,涕淚連連:“殿下……殿下是不要我了嗎?”
可是,宇文讚已經不吃他這一套了。
宇文讚咬牙道:“陳尋,我今日就把話跟你說清楚了,我是看你可憐,才把你從夏國皇帝那裡要過來。”
陳尋拽著他的衣擺,點了點頭,一臉乖巧:“奴才明白的,殿下是菩薩心腸……”
“你明白個屁!我明明白白告訴你,我把你要過來,也
() 是讓你做太監的!”
“啊?”陳尋恍惚抬起頭,一臉不可置信。
他還想跟著宇文讚做官,至少做個太監總管啊,實在不行,男寵也可以啊。
宇文讚見他一臉癡相,就知道他在想什麼,一把拽住他的衣領,把他從地上提起來,厲聲警告他。
“你給我安安分分地做你的太監,要是再敢動那些不該動的歪心思,我可不比你們那個大夏皇帝仁慈!”
陳尋不可置信地睜大眼睛,兩行眼淚落在他的手背上:“殿下,殿下怎麼忽然這樣說?”
“閉嘴!”宇文讚怒吼道,“彆裝了!你彆以為我不知道,你一開始接近我就是另有所圖,你知道你得罪了蕭承安,所以想讓我幫你。”
“不是……”陳尋哭著道,“我是真的喜歡殿下,難道殿下不喜歡我了嗎?”
“放屁!什麼喜歡?我們才認識多久,你就喜歡喜歡的掛在嘴邊?誰會信你?不過是互相利用而已,你還把自己給騙進去了?”
“我告訴你,你再敢撒謊坑我,再敢去招惹祝青臣,再敢做那些莫名其妙的事情,我馬上掐死你!”
陳尋直視著宇文讚的眼睛,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殺氣,毫不懷疑,宇文讚是真的會殺了他。
他張了張嘴,還想說話,卻隻能發出一陣怪聲。
宇文讚靠近他,低聲道:“你這兩日給我惹了多少麻煩,你自己心裡清楚。是你自己說的,隻要我給你一口吃的喝的,你就很感激了,你不會肖想其他的,難道你都是騙我的?”
陳尋連忙搖頭:“不是,不是……奴才不敢欺瞞殿下,我……”
宇文讚鬆開他的衣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