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神上的桎梏一鬆,衛風的元神趕忙逃竄回了本體,一團小泥巴連滾帶爬地從七殺花樹上滾落了下來,卻被人穩穩接在了掌心。
“師父。”衛風沒敢變回人形,怕被揍。
而且方才在夢境中被江顧的本位仙神看的那一眼至今還讓他通體生寒,即便他知道這就是江顧,但對方冷淡強悍的壓迫感猶如實質,甚至比那十六重天還要廣闊幾分。
“你是越發無狀了。”江顧捏住他不讓他跑,“敢擅闖我的夢境,若非我及時認出你,怕是早就被原地絞殺了。”
夢境與現實不同,夢境的主人是絕對的存在,本位仙神區彆於元神豐富的記憶和情感,冷靜客觀可掌控夢境中萬物,而江顧夢中空蕩,也是因為他的本位仙神不允許任何活物的存在。
本位仙神是仙人最初始的意誌,多少會有喜怒哀樂和私心,但江顧的本位仙神卻沒有任何情緒,本身的存在空曠又無情,是以衛風進去壓根就沒有發現對方的存在。
衛風已經很久沒有這麼害怕過了——即便對方是江顧的本位。
這種感覺仿佛回到了當初他被劫雷追著劈的時候。
“師父,我沒有仙骨也無所謂,你若需要我體內的這一半仙骨,我可以給你。”衛風說。
“不必。”既然已經被衛風套出話來,江顧也不再回避,“隻是此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我擔心將你牽扯進來,平添許多枝節,所以才沒有告訴你。”
他說得含糊其辭,衛風便明白了他話裡的未竟之意,此事恐怕又和那天道有關係,江顧說得越多,泄露的天機便越大,事成的可能性就越小。
衛風笑道:“你擔心我。”
江顧目光認真地看著他,坦然道:“事到如今,除卻父母與師尊,你已是我在世上最重要的人。”
而不管是父親母親還是師尊,他雖擔心,卻知他們有力自保,而於衛風,對方既是他的道侶,又是他的徒弟,無論是責任還是愛意,都與前者不同,他籌謀許多,卻是存了最濃烈的私心和衝動。
他隱約有所察覺,也許天道的考驗才剛剛開始。
然而一想到衛風會有任何的閃失,他卻生出了幾分抵觸和不甘,他在理智上想要克製自己,卻在感情上肆意放任,他已經從心底不願意再用任何借口來約束自己。
難怪世人總將愛與喜歡分開來說,原來他喜歡衛風和他愛衛風,是不一樣的。那些千萬年積累起的細枝末節,那些在下界恩怨糾葛的同生共死,經年累月積攢而起,凝聚出的愛意如涓涓細流,不經意間就已成了濤濤江河,而後在某個平常的瞬間,因為他遞過來的一朵花傾瀉而下,從此便再也收不回去了。
可衛風自始至終還是那個衛風,變的是他自己的心。
這種陌生的突兀的改變讓江顧感到無措,卻前所未有的愉悅,甚至超過了他與衛風神交雙修,當他再看世間萬物,原本淺淡不過眼的景色忽然就染上了明豔的色彩,連心跳聲都變得鮮活生動。
他看著麵前變回了人形惴惴不安的衛風,抬手摸了摸對方的臉。
“我沒有生氣。”他頓了頓,對衛風說,“無論你做什麼,我都會覺得開心喜歡。”
他不善表達,於是同衛風眉心相抵,將自己的情緒毫無遺漏地傳遞給了對方。
衛風從一開始的茫然不解,到中間欣喜難耐,最後卻在江顧平靜的視線裡慢慢漲紅了臉。
“師、師父……”他難得又開始磕巴,“太多了,都要……溢出來了。”
他難以形容自己的感覺,隻覺得江顧的喜歡快要將他整個人都湮沒。
江顧麵無表情道:“但你私闖我夢境,還是要罰。”
“罰什麼?”衛風紅著臉,眼睛發亮地看著他。
江顧看向他身後,道:“便罰你將這院子掃乾淨。”
衛風樂顛顛地去了,變出了個掃帚,身後的鬼紋手舞足蹈,開開心心地掃起了滿院子掉落的花葉。
江顧站在走廊下,一邊看著他打掃,一邊繼續凝結手中那個繁複的法陣,中央那一小截仙骨已經出現了鑰匙的雛形。
已經快到時間了。
——
九重天。
長寧看著坐在上位的迢虛和時夜,還有在一旁的空玄,拱手行禮道:“弟子見過師尊,時夜上仙,空玄上仙。”
“長寧啊,坐吧。”迢虛示意他坐下。
長寧剛落座,便聽迢虛道:“我有一事要交於你去做,不知道你可願意?”
“不知師父要我去做何事?”長寧問。
“曜琰已經前往九州儘頭的彌華境,我們得到消息,他已經和蒼梧從地脈中帶出了無方界的靈境公主,如今他們一行人在太金神州停留,太金曾是你父親的屬地,我要你前去絞殺衛風和靈境,將混沌核帶回九重天。”迢虛道,“空玄會與你同行,你可願意?”
長寧微微蹙眉:“可衛風是曜琰的徒弟,而且混沌核是他帶回來的,恐怕……”
“你父親本是掌管十六重天的三界之主,當年若非曜朔從中阻攔,你父親和母親也不會早早隕落。”迢虛道,“事到如今曜琰執掌十六重天享儘無上尊榮,這些本該是你的。”
長寧道:“我無意與他相爭。”
“事到如今已經不是你爭與不爭的問題了,三界大亂,九州也動蕩不安,到最後上重天勢必要插手,各方勢力與各仙職責會重新劃分,你以為曜琰為何借情劫的名義匆忙下界?”迢虛緩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