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延潮對於自己所言的能不能說服王錫爵也沒有十足把握。
林延潮精心準備的這套說辭,原來是等著石星的,但是卻不想碰到了王錫爵。王錫爵身為詞臣看事的角度與石星這樣的循吏自是有些不同。
而林延潮這套說辭,是來源自以往讀黃仁宇《萬曆十五年》裡麵提出了一套以大曆史的角度來看政治得失。
《萬曆十五年》此書的角度跳出了封建之時以帝王將相角度看興衰,也跳出了近代以人治得失看興亡的範疇,而是提供了一等更廣度的視角。
好比明朝之滅亡,明清史學大體都是認為亡於萬曆,亡於魏忠賢,亡於崇禎,這是以少數幾個人帝王將相決定一切的角度。這樣的觀點就是認為換一個皇帝,或者除掉奸臣,就能扭轉局麵。
而另一個角度延伸那就是近代,批判於東林黨,批判於皇權,批判於黨爭。
這兩等都是以人事的角度來看待。
到了現代分析就多了,大體是以小冰河期為主,以及番薯,苞穀的清初大規模推廣,這一盛一衰來看。
這個看法跳出了人事,而是以自然學科的角度來看,比如《萬曆十五年》書中不少是以西方現代經濟視角來分析,這也是大曆史的說法。
大曆史中儘量減少人事因素,而提供了一等更廣度視角,運用多學科糅合的角度來分析曆史。
譬如四百毫米等降雨線,決定農耕遊牧兩等文明,這是環境決定的,而不以人的意誌為轉移。
其實林延潮個人以為以一個角度來看容易片麵,多學科來看更客觀,但回過頭來起決定因素的還是人。
不過王錫爵可能不會如石星般顧及到這點,所以說服他,林延潮沒有把握。
而對麵的王錫爵仔細地想著林延潮的話,從義學,再到報紙,再從報紙到了番薯,苞穀,想起這些年林延潮乾得那些事情,再到輿圖上那觸目驚心的一道線。
王錫爵撫須沉思了一會,然後道:“那宗海以為呢?老夫雖不認為陝西山西會常年的大旱,但是真如宗海所言,真的持續十年二十年,北方之狄夷也因窮困潦倒而南犯,那麼就算憑借著屯種番薯,恐怕也是難以為繼吧!如此這麼多年我等在朝堂上爭的是什麼?又有什麼好爭?”
林延潮鬆了一口氣,看來作為帝國的宰相王錫爵,對於自己這樣說法還是有所認同。明朝的局勢十分清晰明了,以大明現在的財政狀況,若真的遇到林延潮所言這樣的情況,那麼國家就很危險了。
林延潮道:“元輔,下官聽聞夏尚忠,忠乃誠信敦厚,如此不免為小人所欺。商人尚敬,敬為敬天法祖,但如此不免為小人以鬼神欺之。周尚文,文就是禮樂,但禮樂二字就容易生繁文縟節,這時候當以夏人的忠信糾之,如此三代循環,可謂往複。”
王錫爵道(本章未完,請翻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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