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政二十一年,四月下旬,立夏剛過,安陸縣天氣一日熱過一日。螻蟈在繁茂的草叢裡鳴叫,蚯蚓從土中鑽出,家家戶戶的菜圃裡,王瓜生長,苦菜開花,一副繁夏盛景。
而位於縣城的官寺區,空氣中也散發著煩躁不安。
縣獄中,獄吏獄卒們神情緊張地在牢獄外站崗,每個半個時辰就要派人進去巡視一番,因為裡麵關滿了還未判刑的犯人。
天氣炎熱,牢房空間狹小,散發出難聞的味道。這百八十名案犯,或者說看上去普普通通的百姓,此刻都愁眉苦臉地坐在稻秸上,為他們曾做過的事而後悔。
獄卒們則在議論紛紛,光靠自己這十多人,看住他們就不太容易,那個小亭長,是怎麼帶著五個人就把整個裡的人都抓住的?
一牆之隔的大堂上,縣丞也在憂心忡忡地看著令吏們拿著律文爭論不休,心裡則暗暗罵道:“都怪那湖陽亭長,隻是讓他去找一個被掠賣的女子,卻將整個裡的人都抓回來了,這下讓我如何收場!”
此時,距離震驚全縣的盲山裡事件已經過去月餘。
這起案子牽扯人員眾多,所以從縣丞到令吏,安陸縣的法官們花了半個多月的時間,熬了許多個通宵,才把被掠賣女子的籍貫,盲山裡眾人的罪行、過錯都一一厘清。
但最難辦的事情還在後麵,盲山裡眾人在裡吏帶領下,多次收買來曆不明的掠賣女子,並相互包庇,在黑夫亭長調查時惡意圍堵,甚至有殺官亡命的意向,這些罪行是洗不掉的。
但這樣一來,問題就出現了,該怎麼判?輕判還是重判?
“既然罪行已經明了,依律照辦便是。”
獄掾喜的態度明確,照章辦事!
但縣丞依然有些猶豫。
“喜君,此事與尋常案件還不同,關乎百八十人性命,不可不慎啊。”
喜正色道:“縣丞,秦律裡,從未有過因犯罪者人數眾多,而從寬處置的先例!當年商君執政變法之初,有公族不奉法而私鬥,被懲處者數以百計,殺得人頭滾滾,渭水色赤。今王九年時,嫪毐謀逆,其本人被車裂夷族,其舍人數千人,也統統罰沒家產,遷之於蜀郡邊遠之地……”
“數千人尚且罰之,何況百餘人?”
“安陸區區小縣,哪能與商君、大王相提並論。”
縣丞帶著些商量的口氣道:“獄掾,除了幾名主犯外,其餘人等,可否按照自首來算,減輕其罪責?”
“縣丞,盲山裡諸人根本沒想著自首認罪,隻是煽動他們殺官逃亡的裡監門被射殺後,才在黑夫亭長的威懾下束手就擒而已。”
喜依然寸步不讓,既然證據口供顯示眾人並非自首,那便不能網開一麵!
在他看來,執法和違法的碰撞,隻有輸贏,沒有憐憫!
縣丞說服不了這個固執的下屬,氣得跺了跺腳。他很清楚,若(本章未完,請翻頁)
www.biqu70.cc。m.biqu70.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