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賢王那一句意味不明的話剛說完,湛兮就知道,他鐵定知道點什麼內幕。
於是湛兮興奮地催促道:“九賢王,彆賣關子了,快說快說。”
然而九賢王卻老神在在地撇了湛兮一眼,哼笑出聲:“本王豈能是背後議論他人是非之人,更何況那關涉到閨閣女子之事。”
聽了這冠冕堂皇的話,湛兮忍不住翻了個白眼,用一副“小樣,你彆裝了~”的眼神火熱地盯著九賢王瞧。
湛兮就不信了,九賢王年輕時或許還能如此鐵麵無私地以君子風度要求自己,而他如今已經活到八十歲了,這年紀,什麼妖魔鬼怪沒見過,哪能還是那等被所謂君子風度洗腦的迂腐之人呢?
況且,愛看熱鬨是生物們的天性!彆說沒有人會不愛看熱鬨了,貓狗都愛看熱鬨!前些時候,隔壁府裡傳來了爭吵之聲,他家兩隻貓都迫不及待地跑到屋頂上去拉長了脖子湊熱鬨。
再說了,人說“老小老小”,九賢王他這歲數那跟個老小孩也差不多,怕不是想讓湛兮哄一哄吧?
湛兮眼珠子一轉,選擇改變策略。
他不著痕跡地拍了幾把這九賢王的馬屁,捧的九賢王飄飄然。
九賢王到底是什麼大風大浪都見過的人了,他不是不知道湛兮就是故意在捧他,但是知道那又如何?知道也改變不了人就是喜歡聽好話,哪怕是故意說出來的好話。
況且有人故意說好話的時候,也能說的如此自然又真誠,好似千真萬確一般,動聽無比,聽得人心情舒爽。
於是心情不錯的九賢王也沒繼續為難湛兮了,便將故事往塵封已久的往事揭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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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平城公主並非一開始就如同今日這般縱情歡場的。
人們都說“少年時不能遇見太過驚豔的人,否則往後餘生都將對此耿耿於懷”,這話放在平城公主的身上,多少是有點兒道理的。
當年豆蔻年華的平城公主情竇初開,看上的便是清河崔氏那芝蘭玉樹的長公子。
但這婚事卻不能隻考慮小兒女的情愫,還得提一提當年權力場的情況。
大雍朝的世家依然派係繁雜,盤根錯節,樹大根深,但是比之前朝與天下分裂割據,戰火紛飛之時,世家能將含金量不高的皇帝們完全不放在眼裡,卻不太相同了。
那戰亂不休的時候,皇帝到某些百年世家的家中喝個茶,世家家主能在皇帝前腳剛走後,後腳便將那整套茶具都丟掉,以此表達自己對皇室的不屑一顧。
而現在大雍朝立朝日久,經曆了幾代皇帝的雷霆雨露繽紛上場的手段之後,情況卻大不一樣了。
現如今,大雍朝與各大世家還有藩鎮割據勢力大抵相當於一個戰略相持的階段,白熱化地拉鋸中。
先帝疼愛自己的女兒,他想要讓平城公主如願以償,嫁給崔氏的長公子。
然而對於崔氏來說,這卻很叫人為難。
李氏皇帝的權柄越發深厚,讓他們不能直接了當,且毫不給情麵地拒絕尚公主。
但是世家的底蘊和底氣,又讓他們不願意心甘情願地接受公主成為他們家族新一代的主母,更何況是要毀掉原先與另一氏族的聯姻。
於是光是因為平城公主的婚事問題,先帝就與清河崔氏一派的勢力扯皮了足足有三個月之久。
據說清河崔氏的長公子,是一個真真正正的,丈量著儒家經典而生長的刻板的君子。
而先帝與崔氏拉鋸的結果就是——
這樣一位能得九賢王認可其君子名聲的世家嫡長公子,為了不讓皇室強硬地拆散他與自家青梅竹馬的小表妹的姻緣……
他竟然豁出去地當眾表示,自己已經於一場宴席上,酒後失儀與表妹有了肌膚之親!
他以表妹指不定已經珠胎暗結為由,羞愧至極地向先帝請罪,說自己是無德之人,不可厚顏無恥地尚尊貴的平城公主。
全他爹是借口!
先帝勃然大怒,隻差要雷霆手段打壓這一點兒都不願意讓他這位天下之主、萬民之君父順心一點的崔氏。
不願意娶他的平城公主,他就非要把平城公主嫁到崔氏去!
先帝給了崔氏兩條路,讓他們自己選:一是和皇室死磕到底,最後看誰踏馬的鐵拳頭更硬;一是給我捏著鼻子恭恭敬敬地尚了平城公主。
事情到那程度,已經完全不是小兒女的婚事問題了。
最後的最後,是清河崔氏一房的嫡次子站了出來,表示自己曾與平城公主有過一場不大不小的小緣分,心中暗自傾慕公主,願陛下能垂憐,允許他這個無功名在身的小子,厚顏求娶平城公主。
後麵的事情湛兮都知道了,這位主動站出來的崔駙馬,最後給肆意囂張給他瘋狂蓋綠帽摩天大樓的平城公主生生氣得抑鬱而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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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兮從九賢王的口中得知了這些隱秘的細節之後,就對他姐姐姐夫的想法,心中有底了。
當年那一段往事,與其說是小兒女情愛與婚事的糾葛,不如說是先帝與世家的一場博弈。
最終的結果便是清河崔氏一開始還稍微那麼頭鐵了一下,卻也沒能硬剛到底,最後還是低頭了。
他們不僅派出了才名僅次於長房嫡長子的公子迎娶公主,還在朝堂上甘願後撤許多,甚至其族中子弟,還有主動辭官請罪的。
清河崔氏憋屈了,先帝就滿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