糸隹尼諾覺得事情有些不對。

在和那群原住民分開後,祂沒有繼續留在這座地下城,而是起了興致,到人類世界轉了一圈。

當然,出於人類世界固有的屏障對祂的排斥,現在的這種侵蝕程度,在沒有同界合適載體的情況下,隻能讓他以俯視的視角,探查一些表層的區域而已。

“已經過去一天了,安潛獵人,您要喝口水嗎?”

無數不同的聲音傳進糸隹尼諾的耳朵,帶著“獵人”二字則得到了更多一分的關注。

“啊,非常感謝!不過我還是決定等待救世主大人回歸後再進食進水,一想到救世主大人獨自在地下城裡麵對著那些陰謀詭計和醜陋的怪物,我……”

“……就心疼?”

“——就激動興奮得完全吃不下飯啊!”

“……”

糸隹尼諾也感到腦子抽動了一下:“……”

什麼鬼東西。

而且這個“救世主大人”的稱呼……

祂收回漫無目的地灑向地麵上的關注,將注意力放在了剛剛做出對話的人類身上。

有著一頭亞麻色微卷短發的青年戴著黑框眼鏡,發絲看起來有兩天沒有修剪了,已經長到有些遮住眼睛,讓他看起來有些像是不喜歡出門的技術宅。而此時,他正蹲在一根路燈的頂端,認真地盯著空無一物的地麵,那雙眼睛半天都沒有眨一下,看久了反而覺得有些詭異。

路燈下麵擺放著一張躺椅,黑發的青年借著路燈的燈光趴在躺椅上奮筆疾書,寫字的速度堪比印刷,湊近去看的話,能看到紙張上隱約的“死後財產如下分配字樣”。

糸隹尼諾頓了一下。

現在人類的性格都這麼……多元化了嗎?

“撕拉。”

黑發青年麵無表情地撕開一張紙,抬頭說道:“安潛,你影響到我的思路了。”

被稱為安潛的亞麻頭這才稍微把注意力從路麵上轉移開,用手捂住心口,難以忍受地說道:“可是……一但想到救世主大人在地下城中的風姿,想到鮮紅的血淌過大人的長刀——!”

基裡爾:“你是變態嗎?”

安潛充耳不聞,甚至開始有些狂躁:“我已經二十四小時沒有看到救世主大人了!”

基裡爾:“你就是變態吧。好惡心,我要繼續寫我的遺書了。”

遠處負責巡邏的獵人們:“……”

你們兩位就彆再吵了,明明各有各的奇怪好不好!

一直聽到這種對話,他們神經都要衰弱了。

本來有這兩人在這裡,附近巡邏的獵人們是心有靈犀地不靠近這片區域的,可就在十幾分鐘前,地上突然出現了數個巨大的傳送門,不斷有人從傳送門裡麵“掉”出來,基裡爾和安潛負責的這塊最中心的區域也是人最多的,兩個人又需要待在原地控場,根本忙不過來,才緊急調遣了人手,處理這個突發事件。

好在

兩位頂級獵人確實靠譜,哪怕是這麼多人來來往往,也總能精準地找出用特殊能力混進來,想要打探些什麼的心懷不軌的家夥。

這麼一來,附近的巡邏獵人也就選擇溺愛了。

“還是希望宿星原獵人早點回來吧。()”其中一人歎了口氣:“他不在,我總感覺心裡不安生。卐[()]卐『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何止心裡不安生,他不在,你猜全世界有幾個人能睡得好覺?”另一個人搖了搖頭:“他多離開一分鐘,就多一分突然出現S級傳送門,而沒有人能完全保證攻破的風險。”

往常這樣的風險大家都接受,而且默認幾率是極小的,可當有一天出現了一個幾乎能百分之百攻略傳送門,帶來絕對安全感的獵人時,那些原本被人忽略的風險,就變得時刻難以忍受了起來。

更何況,這麼多人同時從傳送門裡出來是根本瞞不住的一件事,這座城市根本就容納不下這麼多的人,光是調查事情的經過、尋找他們原本所在的國家就讓人十分焦頭爛額。

現在已經有各國的媒體在同步報道這件事了,人們也都驚訝地發現,原來這麼多年以來,那些失蹤的人可能根本就不是遇害或者發生了事故,而是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掉進了這座龐大的地下城!

一時之間,各種言論與猜測層出不窮,對進入傳送門內的宿星原獵人的擔憂和此時境況的揣測,也抵達了一個巔峰。

“相信宿星原獵人吧,既然這座地下城那麼大,多待幾天也很正常。他一定會平安無事地回來的。”巡邏小隊的隊長拍了拍隊友的肩:“不要想那麼多,先把這批做完登記幸存者護送到車站,這才是我們該做的事。”

……

平安歸來?

冷眼看著這一切的糸隹尼諾嗤笑了一聲。

如果不是世界屏障的阻攔,按照祂的性格,祂恐怕現在就會來到這幾個獵人的麵前,帶著濃重的惡意告訴他們,宿星原是絕對不可能回來了。

祂想要對付宿星原,當然是早早地儘一切可能對對手的能力做了調查,祂自詡為高高在上的神,所以就更不會允許自己在陰溝裡翻船。按宿星原現在已經擁有的能力來看,作為人類之軀,同時承載和使用那些能力已經是極限,而且看起來,宿星原的身軀已經有些無法承受,恐怕正處在崩潰的邊緣。

在這樣的情況下,他想要再藏一份屬於空間的能力,或者在危機當前突然領悟空間法則,來掙脫在困敵上處於金字塔頂端的陷阱空間回廊,根本就是無稽之談。

很快,這位妄想弑神的人類天才,就會死在祂的手上。

糸隹尼諾將目光從這些人類身上移開,剛想要尋找武鬥神伊斯科德的蹤跡,就感到掌心突然燙了一下。

這是他們約定好的傳訊的訊號。

還沒等祂高興起來,準備返程動手,就聽到合作者壓低的顫抖的聲音,帶著無儘的恐慌之意鑽進了祂的耳朵。

“你在哪裡?!宿星原出來了!他根本就沒有被空間回廊困住!”

“另外幾個人都

() 已經被他給殺了……他現在跟著我找到了我們的族地,已經在用我們的族人一個個去試秘地的禁製了!!你再不回來,我的族人就要死完了!!”

最後幾句哪怕對方的聲音壓到最低,也能聽出那幾乎撕裂喉嚨的崩潰與恐懼。

糸隹尼諾的瞳孔驟然一縮。

完美的設想被瞬間打破的感受並不好受,甚至給祂一種將祂的臉麵按在地上踐踏一般的屈辱感,可在這整段話裡麵,最讓祂關注的不是宿星原如何能從那段空間回廊中逃脫,而是宿星原那個卑賤的人類,竟然妄想要截胡祂一早預定好的東西!

這個舉動,無比精準地觸碰到了糸隹尼諾的逆鱗。

祂當即用最快的速度收回俯瞰的意識,衝入那座深埋地底的地下城之中,幾乎是一個眨眼的時間,便來到了祂和那幾個合作者分彆的地方!

隨後,祂的雙目一掃,便注意到了在離這裡有一段距離的祭壇旁,那大片大片新鮮的血跡。

還有……那幾具身上有價值的東西都已經被收走的、慘不忍睹的屍體。

“好。好得很……”

高大的蛇首人身的神明眼中怒火愈盛。

祂並不在乎這些人的死活,但他們死在宿星原的手裡,就像是自己養的狗被一直看不起的家夥打了一樣,讓他想要現在就徹底捏死宿星原那個不知死活的人類。

祂感應了一下被激活的黑石的位置,冷笑一聲,直接仿照宿星原從上層打到下層時所做的那樣,找到感應所在的地點,一拳砸入地麵!

哪怕祂並不是武鬥神,在幾乎沒有了製約的地下城中,神明的力量也足以令山川變色,隻是樸實無華的一拳下去,大地便轉瞬之間塌陷!

在這樣劇烈而又突然的下陷中,無師自通地用魔力形成了一道屏障的黑發少年,便清晰地暴露在了那雙冰冷的蛇目中。

黑發少年仿佛也發現了這一點,他突然偏頭,掀起眼簾,和高空上的神遙遙相望。他瞳眸中的神色難以辨清,正抓著一個族人衣領的手卻直接發力,毫不猶豫地用了最大的力道,將用作鑰匙的“道具”狠狠甩在了一旁的牆上!

那力度顯然是奔著奪人性命去的,用特殊材質所做的牆被瞬間砸穿,這名族人倒在地上生死不知,而黑發少年沒有再多做任何多餘的舉動,也沒有再講任何廢話,他應該是早從死的那幾個人的口中聽說了祂的存在,根本不做抵抗,足尖點地,直接後遁,朝著打開了一扇門大小的秘地而去!

蛇首人身的怪物見此,露出一個猙獰的笑容。

“想跑?”

祂不是武鬥神,祂的力量不如伊斯科德。

可祂的速度……卻要更快!

隻是一個眨眼,原本處在高空上的身影,便瞬間來到了黑發少年的身前!

這樣速度下移動的身影在他人看來根本就無法捕捉,而在擁有相似速度的黑發少年的眼中,糸隹尼諾的動作,則呈現出一種注意力極度集中後的慢放。

那雙豎瞳中流露出

的、和祂“神明”的身份完全不符的興奮和殘忍,以及祂朝著自己伸出手時,原本和人類相似的五指,開始催生出的尖利而長的利爪,所有的過程在他的眼中纖毫畢現。

糸隹尼諾的速度本就不慢,細長的手臂再度被長到恐怖的尖利指甲延長後,一寸寸向前、再向前,直至觸碰到向後倒去的黑發少年胸口的黑袍之上,隻需要再進一寸,輕輕一劃——

這個挑釁了祂的人類,就會瞬間開膛破肚,用無比慘烈的死法,斷送在祂糸隹尼諾的手中!

蛇首上的鱗片興奮地翕張,利爪已經刺破那層脆弱的布料,可當糸隹尼諾因著想要目睹宿星原絕望的目光抬眼時,卻隻看到了對方有如深潭一般的、平靜地注視著祂的目光。

在向後倒去的動態中,獵人漆黑的發絲被風帶向前方,掩去了進入他瞳眸中的光線,使得那雙原本水晶般的雙眼沒有絲毫高光;那和綠鬆石相似的虹膜的色彩,也在這樣的暗色下變得比深潭更深,像是永遠不會被驚動的池水,帶著無所謂的平靜和死寂,置身事外般打量著祂。

打量著下一秒就能將自己開膛破肚的敵人。

糸隹尼諾不由微微一愣。

一股從誕生之初到現在為止都沒有嘗過的危機感,閃電一般漫過了全身。

……等等。

秘地,禁製……鑰匙。

祂趕來的時候,秘地之門已經打開。妄想搶奪祂寶藏的人類就站在入口處,殺死了手中的仿佛能打開禁製的“鑰匙”,似乎下一秒就要進入其中,秘地之門隨後合閉,留下祂在外麵無能狂怒,隻能日複一日地堵在門口。

按照祂對宿星原這個人類的了解,他是絕對樂於這樣戲耍一位神明,將神的臉麵與名譽,放在腳底下踐踏的。

所以祂毫不猶豫地衝了過來,想要趁著門可能有的打開的時限內進入門中,同時,徹底殺死宿星原。

可如果這一切……隻是一個陷阱呢?

一個精心設計的,針對祂的陷阱。

“不好!”

電光火石之間,糸隹尼諾已經發現了不對,祂的瞳孔驟然緊縮,下意識想要離開現在正待著的這塊地方,可陷阱生效的速度,竟然遠比祂的反應速度更快!

一時間,那原本就要穿透黑發少年身軀的利爪,被硬生生阻隔在了原地,而迫使它停下的,是那感應到有其他人進入了秘地之中後,瞬間閉合起來的霧氣!

看起來輕飄飄的、沒有一絲重量和攻擊性的薄霧,在閉合的那一刻,卻仿佛世界上最鋒利的刀,沒有任何緩衝地刺入了闖進秘地一半的神的身體中!

它們穿透謹慎的神明護體的防禦神力,穿過蟒蛇那層疊交錯的鱗片,穿過鱗片下脆弱的血肉,不住地、冰冷地切割。

“嗒。”

黑發少年輕巧地落在地麵上,硬質的鞋跟與青石碰撞,發出清脆的聲響。他的衣袍上有一道新鮮的血痕,在神明的惡意下輕而易舉地破損,而他毫不在意。

他隻是垂下眼睛,平

靜地打量著原本身量極高,卻被薄霧硬生生扼住,現在隻能仰視他的蛇首神,神情有那麼一瞬間顯露出了極致的冷漠——既不帶有殺意,也不曾因自己的計劃成功而欣喜,隻是純粹地注視,仿佛在看一件毫無價值的垃圾。

“人類……陰險……!”

神到底是神,哪怕是這裡原住民中最有能力的人合力設下的禁製,也無法徹底殺死祂。祂隻是被困住,感受著已經許久不曾感受過的血肉的創傷,充滿恨意、咬牙切齒地看著釀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

“你這個卑劣的家夥……!!”

罪魁禍首兼卑劣的家夥,眨了下眼睛。

他的情緒一下子鮮活起來,微微彎下腰,恰好把位置控製在糸隹尼諾伸出手來仿佛能夠到,真正實施的時候卻始終差了一線距離的地方,拉長著尾音說道:“欸——這怎麼能叫陰險呢?這明明是很正常的戰術嘛。”

他的耳飾也是蛇的形狀,碧色的,折射的光明晃晃,幾乎要刺穿祂的眼睛,而黑發少年似乎完全沒有發現,甚至無意般再次偏了下頭。

他用禮貌又溫和的語氣,繼續說道:“畢竟您是如此的強大,是高高在上的神。而我——我隻是一介普通人類而已,還身受重傷實力大減,落在您手裡,恐怕要死得比前麵那幾個族老還快。所以我使用一些無傷大雅的小手段,應該也是可以被原諒的吧?”

糸隹尼諾大怒:“我原諒個屁!!!”

“看來您依舊十分有活力。”

宿星原笑眯眯的。

他直起腰。

雙眼卻在那一瞬間冷了下去。

“——這讓我很不安。”

早就搭在身側的右手刹那間拔刀出鞘,那振灰色的長刀不反射任何的光芒,直接刺破了糸隹尼諾含著怒火的左眼!

“啊啊啊!!”

原本以為宿星原的首選會是脖頸,而提前加固了鱗片硬度的糸隹尼諾感受著左眼傳來的痛楚,幾乎想要將眼前的人類抽筋拔骨!

“果然大多數生物的弱點都會是眼睛,如果砍的是腦袋,恐怕根本破不了防吧。”在越來越重的力道後,黑發少年甚至能輕描淡寫地進行著複盤,“……無法直接刺穿攪進腦腔……可惜。”

“給我滾!!”

糸隹尼諾強行讓自己忽略了身體上被霧氣切割轄製的痛苦,伸出雙手,猛然攥住了那把霧蒙蒙的長刀,手上用力,就要將它在此折斷!

然而,就在糸隹尼諾的力道已經要超過刀身承受極限時,那作為屏障和懲戒擅闖者手段的薄霧,卻和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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