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元若不急著開口,反問道:“你就不懷疑我是假冒宋家之人?”
宋冬悠愣了下,繼而笑說:“膽敢冒充宋家天驕,進我宋家地盤為非作歹,老娘一刀剁了那雜碎!”
話雖玩笑,卻是警告。宋冬悠即便知道宋元若這人不可能作假,但若真碰上那萬分之一的可能,她言出必行。
宋元若放心了,這才是晉城宋家家主該有的姿態。
遂開口道:“我出宗門曆練,遊走各地山川。大約在半年前,在南海火山口附近發現了一處半廢的陣法,陣法被人強行破開。此陣為狩獵陣,以關押獵物之用,我不知是誰在那裡設下此陣,但陣法內尚有氣息殘餘,我嗅到一絲魔氣,心中不放心,便一路追查……”
宋元若這半年走過許多地方,卻一直圍繞追蹤魔氣一事,從南至北,每每快要追到之時,那魔物就好似長了眼睛一樣,再次飛速逃竄。
“前幾日,我陣法造詣有所突破,終於再次追蹤到魔氣濃鬱根源,便細細尋之,最後追到了晉城。”
“那魔物被我發覺,化作人類修士在城內隱匿逃竄,我追捕中一時不察,誤闖比試台……”
宋冬悠沉思片刻,又問:“依你之言,那魔物還留在晉城?已能化形,至少金丹修為,緣何被你築基修為追的無反抗之力?”
宋元若:“我也疑惑不解,但那魔物的確能夠化形,是我親眼所見。”
兩人之間的對話都是通過神識傳音,表麵上看來,彼此之間不過一場無聲息的眉眼官司。至少從宋元喜的角度來觀察,是完全看不懂的。
可即便再好奇,宋元喜也沒當場吱聲,反而越發乖巧坐好。
不急,若真有什麼秘密,回頭私下裡問元若就好了,弟弟對他從不隱瞞。
宋冬悠向宋元若再三確認魔物的存在,得到對方肯定的答案,便急匆匆離開,直奔老對手徐家。
比試台比鬥,徐宋兩家家主都不會出麵,這是大家族的底氣。是以宋冬悠一逮一個準,進了徐家後很快就找到徐家家主。
徐家家主徐天望正在小憩,心中美滋滋想著家族比試之後,又十年的晉城大半資源到手,屆時該如何分配,才能不斷壯大晉城徐家。
唯一的孩子天資傲人,竟是單土靈根,徐天望自兒子拜四方城城主為師後,壓抑多年的野心重新勃勃燃起。徐家主家沒落,他們晉城徐家,未必不能取而代之……
算盤正打得響,一道淩厲的疾風迎麵呼嘯而來,徐天望本能躲閃避開。
睜眼瞧,竟是死對頭宋家!
“宋冬悠,你發什麼瘋,竟然擅闖我徐家,挑釁不成?”
徐天望從不敢小瞧宋家家主,宋冬悠這女人耍得一手好刀,是個蠻橫不講理的刀修,當年死在那把刀下的亡魂,沒有一萬也有幾千。
宋冬悠作為宋家旁支,實力堪比宋家嫡係。
“徐天望,我有要事找你商量。”宋冬悠開門見山,直言:“晉城有魔物入侵,修為估計不下金丹,我們需趁早防範。”
“噢?那依你之言,又該如何防範?”
“立即停止晉城各家族比試,集中全部戰鬥力,一方麵展開地毯式搜索,尋找隱匿的魔物;另一方麵抽調人手,護送晉城百姓速速離開,同時開啟晉城護城大陣……”
宋冬悠羅列一二三,說的有條有理,對麵之人也細細聽著,可神態卻是悠然,毫無緊張之色。
半晌,她反應過來,“徐天望,你耍我樂子?!”
徐天望哼笑一聲,眼神頗是不讚同,“宋冬悠,咱們也算老對手了。說句難聽的,你一撅腚我就知道你想拉什麼屎,如今家族比試已進入白熱化階段,再過半個月就能分出勝負。現在叫停?那晉城資源又該如何分配?以眼下的比試勝負來分?那明顯是你們宋家占優勢!
“你……”
“宋家持久力不行,我徐家卻是能厚積薄發,越是往後我們的贏麵越大。宋家主,我勸你莫要耍這些小心思,晉城護城大陣沒有異樣,魔物如何能入侵,簡直無稽之談!”
宋冬悠氣極,卻還是忍著耐心繼續說:“我宋家子弟追蹤魔氣根源到晉城,親眼看見魔物化形,且一進晉城就消失……就在那比試台附近。徐家主莫忘要了,比試台下連接著的,可是天塹。”
天塹裡關押的是什麼,晉城其他家族並不知曉,但是作為老牌家族的宋徐兩家,卻是一清二楚。
滄瀾界天塹,乃是萬年前人魔大戰遺留下來的時空碎片,為防止魔族反複,由那時的各大勢力中修為最高者聯合封印。之後為加固封印,每千年一個輪回,各大勢力都會派人前往。
而後各大勢力分散,逐漸演變成三大宗和四大勢力,各處天塹也按照地域劃分,各自守護。
晉城處於四方城管轄之內,按理說不該由宋家操心天塹一事,但宋家千年前在此處天塹得了機緣,為還因果,便派宋家人在此守護。
“徐天望,你們晉城徐家如今也算依附四方城,此處天塹若不安定,讓魔物得以進入,你們徐家可擔得起後果?”宋冬悠直接質問一句。
徐家家主神色一凜,麵上卻依舊無所謂,“若真是魔物入侵,我徐家自當義不容辭守護。但你也說了,晉城乃四方城所管轄,若有異樣,那邊必定會派人過來。如今隻是你憑空猜測,我不會因此暫停家族比試。”
“徐天望!”
“你們宋家若膽小,大可主動退出比試,開啟護法大陣,一大家子縮起來保平安。”
“徐家主,好得很!”
宋冬悠冷冷凝視許久,轉身甩袖離開。
“家主!家主!不好了,宋家人闖進來了……”
宋冬悠剛走,徐家仆役慌張高喊朝徐天望奔來。徐天望隻揮揮手讓人退下,自己則是轉身去了秘地。
另一邊,宋元喜也從弟弟口中得知魔物入侵一事,他第一反應就是害怕,趕緊上前檢查宋元若的身體情況。
“魔氣那玩意兒一旦入侵修士,不死也殘,若是神識被蠱惑,入魔也是可能。元若,你才築基就敢一路追蹤魔物,你不要命啦?”
宋元喜對魔這種東西十分抵觸,無論是原書中淫.魔對惡毒女配的控製,還是後來魔族在滄瀾界肆意作亂,那種沒有神誌的東西,一切行為憑著本能。而魔的本能,便是嗜血!
滄瀾界史書亦有記載,萬年前人魔大戰,人類一方數以百萬計的修士隕落,差點使之傳道中斷,可見魔族之恐怖囂張。
宋元若已經築基多年,修為比兄長高一大截,但是對方完全沒有顧忌,隻一門心思關心他的安危。那自然流露出的急切神態,使得人心裡火熱熱的。
“哥哥,我沒事。那魔物似乎很懼怕我,並不敢輕易近我身。”宋元若坦然讓兄長檢查,隻輕聲解釋。
宋元喜得知魔物不敢侵襲弟弟,這才心安。
又想到什麼,急忙問道:“那宋家主可是知道了?她這麼急出去,是去想應對之法?”
“應當如此,我追蹤那魔物到比試台附近,那東西就消失無蹤了,便是連殘餘氣息都捕捉不到。如此一來,隻能倚靠晉城各大家族相幫。”
晉城大家族就兩個,除了宋家就是徐家。
宋元喜兩兄弟都猜測,宋冬悠急忙離開,是去找徐家家主商量魔物入侵一事。宋元喜甚至玩笑說,家族比試恐怕要暫停了。
然而事情隻猜對一半,宋家家主宋冬悠即刻下令,主動退出家族比試,所有宋家子弟返回,如無必要,不得外出。違令者,逐出家族!
而後,宋冬悠與宋家各長老展開密談,商量如何應對魔物入侵一事。
宋家長老因主動退賽一事而有微詞,但聽宋冬悠說起魔物入侵,便再也顧不得這些瑣事。
“家主,可是千真萬確?”一位宋家長老急切問道。
宋冬悠神色嚴肅,緩緩點頭,“我已仔細勘查過比試台,確有魔氣殘留,天塹那邊護法大陣如今由徐家看守,我並不知具體詳情,但我猜測,應該已出現異動。”
她對晉城進行地毯式搜索,竟然都尋不到那魔物的蹤影,晉城護城大陣未有異動,便說明魔物未出。那真相有且隻有一個,魔物不知使了什麼法子,鑽進了天塹。
“天塹另一麵本就是魔族之地,時空碎片源源不斷溢出魔氣,那魔物若是在天塹內吸收足夠多的魔氣,隻怕後果不堪設想。”
宋冬悠此話一出,所有人都是倒抽一口冷氣。
“家主,此事乾係重大,必須聯合晉城各大家族一起協商,尤其是徐家,那天塹護法大陣……”
那長老話未說完,宋冬悠直接一聲冷哼,“徐天望那老東西,還做著美夢呢!他執意要繼續家族比試,為了那點子資源,竟是冥頑不靈!”
“那可如何是好?我們沒法勘察天塹情況,對於魔物的動向很難掌控啊。”
“我已聯係主家,但遠水解不了近渴,眼下我們須得自我防範。”宋冬悠說著一頓,想到什麼又下令,“抽調兩支宋家小隊,分批護送晉城百姓離開。”
晉城內除了修士,絕大多數生活的還是普通凡人,他們手無縛雞之力,若魔物作祟,便是首當其衝。
宋冬悠一條條命令下達,宋家從長老至下,每個人都開始連軸轉,便是宋元喜都不得閒,被安排了相應的工作。
他負責的事情還算輕便,去城中各大宋家店鋪收取賬本,核對之後暫關店鋪。
宋元若想要陪同前往,結果卻被宋冬悠抓去當勞力,研究天塹陣法去了。
“哥哥,你一個人當心些。若有任何不妥,直接使用萬裡傳送符。”宋元若臨走前不忘再三叮囑,宋家其他子弟他顧及不暇,但親兄長卻是必須要確認安全的。
所幸他娘給他們兄弟二人都準備了萬裡傳送符,由此符在,保命不成問題。
這也是宋元喜的底牌之一,是以走出宋家去各店鋪對賬,心中並無太大的恐懼。
轉了五個店鋪,正要去第六個時,宋元喜遇上了個老熟人,也是玄天宗的同門。
“徐師姐?你怎麼在這兒?”宋元喜見到徐雅茵有些意外,因同門之誼,忍不住上前小聲道:“徐師姐若無要事,還是速速離開晉城為好。”
“為何?”
“晉城有魔物入侵,此處不安全。”
徐雅茵還想再問,對方卻是不肯再說了。宋元喜隻笑眯眯搖頭,“徐師姐,說太多就沒意思了,你自己保重。”
話落,人已經閃進鋪子裡。
徐雅茵外出閒逛,沒想到會遇到同門,更沒想到會聽到魔物一事。
滄瀾界修士自修煉起,便與魔勢不兩立,兩者敵對,已經到了一見麵“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程度。
徐雅茵對宋元喜了解不多,但她願意相信同門,遂趕緊回家報告情況。然而家中長輩卻是沒反應,甚至讓她不要大驚小怪。
“家主,魔物不是等閒之輩,若晉城真的混入魔物,我徐家子弟危險!”
徐雅茵急切上前,又說道:“我那同門雖不知從哪兒了解到這情況,但是他父母在玄天宗都是金丹長老,地位非一般弟子能比,我想他還不至於對我撒謊。家主……”
“晉城歸四方城所管轄,和那玄天宗無甚乾係!”不知哪個字眼惹怒了對方,迎接徐雅茵的竟是一頓怒吼。
徐天望一吼完便心中不自在,這孩子是他大哥唯一的血脈,他答應他大哥要好生疼愛的。
“雅茵啊,二叔不是故意罵你,這事情實非你一個孩子該摻和,不如……”
“我去找族老!”徐雅茵不再糾纏,轉身欲要求助他人。
徐天望眼疾手快,直接把人定住,臉色沉下去幾分,“你何時學會背後打報告的伎倆,我當初可沒這麼教你,定是去那玄天宗學壞了。”
“二叔,我沒有!”徐雅茵急聲反駁。
徐天望壓根不聽,直接下令道:“把二小姐送回彆院,好生看著,沒有我的允許,誰也不準擅自解開禁錮。”
“二叔,我不服!我要去找族老!”
“族老正在閉關,沒工夫關心你那勞什子的小事兒。”
徐天望話音未落,一道渾厚的聲音忽然響起,由遠及近,不過眨眼間就出現在大堂門口。
“族老!二叔偷偷綁我!”徐雅茵看到來人,激動極了。
徐家族老口中默念,打出一個念訣,徐雅茵身上的束縛瞬間消失。他慢步走至徐天望跟前,緩緩說道:“老朽不才,閉不得死關,如今正好得空,願聽小輩念叨嘮嗑。”
徐天望欲要開口,徐家族老直接略過,目光和藹看向身旁小輩。
“你是徐天欽的孩子吧?我記得當年你父親把你送入玄天宗,一轉眼幾十年,怎得有空回晉城來?”
徐雅茵很是激動,“族老,你竟還記得我父親?我隨宗門師兄出外做任務,任務已完成,正巧路過晉城,遂暫作停留,想要回家看看。”
“如此念情,甚好。”徐家族老很欣慰,又問:“之前為何事爭執?你又想告知我何事?”
“我……”
“徐雅茵!”徐天望忽然喊了聲。
徐家族老直接一記冷眼過去,拂袖將人帶到跟前,隔絕了徐家小輩和徐天望之間的視線。
“莫怕,有老朽在,誰也不能奈你何!”
徐雅茵本就不怕,她存了心一定要將此事告知,如今徐家族老護著,更是仔仔細細把事情講述清楚,連著宋元喜這人在玄天宗的身份,也帶過一兩句。
徐家族老聽完,稍作思慮,直接喊來親信,詢問宋家如今是何作為。當得知宋家已經將大部份子弟叫回,主動退賽,並開始收攏店鋪時,他的心驀然一沉。
大事不好!
“快!趕緊召集所有徐家在外子弟,除非十萬火急之事,所有人立刻返回家族!”
徐天望不以為意,“族老,不必如此大驚小怪,這定是那宋家的陰謀詭計。宋冬悠那女人,早些年蠻橫強勢,如今卻是精明的跟耗子似的,鬼主意一堆一堆,這幾十年我徐家風頭蓋過宋家,她肯定憋著壞呢……”
“渾話!”徐家族老嗬斥道:“宋家家主乃有謀之士,豈會鼠目寸光。”
“族老這話什麼意思?她宋冬悠是有勇有謀,合著我徐天望是小人?族老,咱們才是一家子,你怎麼胳膊肘往外拐!”
徐天望說著又擺證據,“宋冬悠口口聲聲說天塹護法大陣有異動,我當天就派人過去查探,結果什麼事兒也沒有。天塹既然無恙,晉城護城大陣在此,何懼魔物!”
徐家族老卻是皺眉,“天塹護法大陣日日変化,你前幾日所查並不能代表今日無事。再者,你可是親自過去查探?若隻是派幾個煉氣期小輩過去,又能查出什麼所以然來?”
徐天望依舊自我堅持,“我說無事就無事,我怎會拿整個徐家開玩笑!若天塹護法大陣真有異動,被那宋冬悠說中,那我,我就……”
“你待如何?”
“我就把眼前這張桌子給吃了!”
為表決心,徐天望簡直豁出去了。
然話音剛落不久,兩個築基期的徐家小輩急匆匆趕來,他們是護送似龍進天塹之人。
“家主!不好了,我等護送似龍進天塹,回程途中察覺生門異樣,遂留下一探究竟,誰承想整個護法大陣出現了裂縫。”
“那裂縫很細微,被生門以生機時時掩蓋,若不是我們專門學過陣法,差點就被蒙蔽過去……”
兩人你一言我一句,等話說完,才驚覺堂內除了家主,竟然還有多年未出的族老。而家主那臉色,可謂是難看之極!
徐家族老指著眼前桌子,說道:“上好的紫檀木所製,重約三百斤,你打算一次性吃完還是分一日三餐食用?”
“族老……”徐天望神色尷尬,一張老臉漲得通紅,“口誤,一時口誤。”
“我看你並非口誤,而是得意忘形,失了初心!”徐家族老收起笑容,忽然冷臉。
徐天望頓時一哆嗦,這位族老不僅修為比他高,輩分更是高他兩截,若論親,自己還得喊一聲“叔爺爺”。
“族老,我一心為徐家,怎麼可能會有其他心思。”
徐天望的解釋在對方聽來完全沒公信力,徐家族老反而一語戳破,“你捫心自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