蓮雲舟上再遇稽五邑,這是宋元喜完全沒想到的。
自回到玄天宗,宋元喜就分外想念以前認識的師兄師姐們,趁著休息調整的空隙,一個個去拜訪。而他們也成功晉升輩分,成為他的師叔。
唯獨稽五邑,這人跟磕了藥似的,修為蹭蹭蹭大漲,已經是金丹中期了。
不過六十年未見,從稽師兄變成稽真人……宋元喜忽然感覺到兩者之間的差距,沒敢往前湊。
“弟子見過稽真人。”宋元喜恭恭敬敬行禮問好。
稽五邑臉上笑意頓時僵滯,原本溫柔的眼神也逐漸變得淡漠,他“嗯”了聲,卻也隻是“嗯”了聲,沒有任何作答。
宋元喜一直低著頭,保持準備聆聽的姿勢,奈何等了許久,對方依舊一言不發。
“怎麼回事兒?我哪裡得罪他了?”
宋元喜一顆心撲通撲通地狂跳,懷揣著忐忑緊張,小心翼翼抬頭。這一下,直接撞進對方眼睛裡。
“!”
“你與我生疏了不少。”稽五邑忽然說道。
宋元喜聽著這話,心裡頭頓時一酸,甚至覺得有些委屈:誰特麼想和以前要好的師兄生疏啊,還不是你特麼一聲不吭就晉級金丹長老了。這讓我情何以堪!
他不禁想起前世網絡上一個段子:兩隻狗子小時候相親相愛,互相追逐打鬨,明明說好了一起長大。結果,另一隻卻不長了!
而他,現在就是那隻長不大的狗!
“我見你不服氣。”稽五邑一語戳破,將對方的情緒直接撕開。
“我就是不服氣,明明六十年前還是我的稽師兄,分開六十年,就變成稽真人了。坐火箭也不帶這樣的!”
宋元喜話說完,心中直接一個大大的“臥槽”,“我的媽呀!我可真敢說,我特麼完犢子了!”
然稽五邑卻是再次笑意上揚,走至宋元喜跟前,抬手落在對方肩膀上,“所以你要更加努力修煉才是,等築基後,喊我一聲師叔,就不算吃虧了。”
“……”
“我以符入道,單土靈根,修煉速度快一些再正常不過。宋元若不也金丹中期,我自認為不比他差。”
“?”
“你和宋元若如何相處,往後與我就怎麼相處。當年承你一聲“師兄”,我亦是歡喜的。”
“我……”
“這是故人所托,我今日轉交於你,若得空閒,故人願再相聚。”
稽五邑笑得溫柔,話畢直接轉身離開。走出去挺長一段路,卻是忽然回頭,說道:“你若是得空,去前頭夾板再感受一次風暴流,對你修煉頗有好處。”
“!”
宋元喜登時瞪大了雙眼,想也不想扭頭跑了。
等回到休息室,他才打開儲物袋,裡麵頓時撒出來一大堆東西,有十分粗糙的一級下品丹藥,有毛糙不光滑的陣柱,有坑坑窪窪的看不出形狀的精鋼石,還有一些難以辨認的鬼畫符……
宋元喜簡直驚呆了,稽五邑好歹也曾經是他的稽師兄,給他這麼些破玩意兒乾什麼?
很快,他在一堆“廢鐵”中找到一隻水晶球,打開看,竟是一段影像。
“喜哥,我今日剛過完四十歲生辰,我爹實在狠極,見我不過煉氣四層,竟和家主提議,將我送去華陽宗。進試煉塔走後門就算了,進華陽宗又是……”
“喜哥,我今日剛過完七十歲生辰,告訴你一個好消息,今日我突破至煉氣八層了,哈哈哈……想不到吧,華陽宗三十載,我進步如此之大。等再見麵,你不得喊我一聲“師兄”?”
“喜哥,六十年了,你這人也是忒狠,說好一直保持聯係,你卻將我忘得一乾二淨。我已經很努力了,如今已是練氣十層,師父說讓我穩固心境,找尋契機……我也不知在大限將至時能否突破……”
“哈哈,上一條不過騙你。我爹早為我準備好築基丹,喜哥,等我築基後就能出宗門曆練,到時候去玄天宗找你!”
宋元喜看著稽五星的影像,看似嬉鬨調皮,卻句句透著真心。聽著聽著,不自覺就眼眶發紅。
當年試煉塔九年相伴,還以為是塑料兄弟情,沒想到!
“星星,你喜哥回來了!等我築基後,我去華陽宗找你!”
宋元喜同樣刻錄了一段影像,之後屁顛屁顛兒去找稽五邑,請他代為轉交。
“你和五星倒是關係甚好。”
“那是!這是學渣之間的惺惺相惜。”
“學渣?”稽五邑自我理解後,失笑點頭,“試煉塔九年,每三年通過一層,確實是學渣。”
“稽真人,你的道號是什麼?我總這麼稱呼,似乎不妥。”即便是散修,在金丹後也會為自己取一個道號,更不用說大宗門內的修士。
稽五邑卻是擺手,“我還未拜師,且家父在閉關,無人可為我取道號。”
“那不是……”
“此等小事豈敢勞煩掌門,且我亦有心在五十年內衝擊元嬰,等我結嬰後,再取道號不遲。”
宋元喜:“……”
這話就不該問,學霸的世界豈是學渣能夠理解的!
一想到稽五邑如今不過百歲出頭,再過五十年也不過一百五十餘歲,即便不是結嬰,單單就是金丹大圓滿,也是望其項背的存在,難怪被世人稱之為鬼才!
若不是小說是以宋元若為男主視角,而是改為稽五邑,隻怕妥妥也是精彩絕倫的升級流劇情。
臨走前,稽五邑再次提及風暴流,邀請宋元喜一同前往感受。宋元喜臉色瞬變,借口告辭。
剛回到休息室,宋元若便找過來了。
見兄長一副驚魂未定的模樣,忍不住關心問:“哥哥,你這是怎麼了?”
“無礙,就是小跑一段,活動活動筋骨。”
“哥哥若喜歡,蓮雲舟有一處回廊,內含三千個折疊空間,可跑上萬萬裡,我陪哥哥過去?”
“……”倒也不必!
宋元喜岔開話題,和弟弟聊起家常,很自然說到父母。
“所以,爹沒有上蓮雲舟?”宋元喜這才知道,一大批金丹長老中,壓根沒有宋清的身影。他之前怕被罵,都不敢關注。
宋元若:“臨行前,我去過一趟赤霞峰,娘說爹正在煉丹,故而趕不上蓮雲舟。他們屆時會一同前往天一宗。”
宋元喜這才放心。
兄弟倆一起吃吃喝喝聊天嘮嗑,日子過得十分悠閒自在。宋元喜不去外頭,一怕碰到那些金丹修士,再遇上像上次洪長老之輩,被坑;二是怕撞見稽五邑,這人比他師父可能預留的坑還要坑人。
然人之本性,實則難改!
宋元喜耐不住寂寞,於是開啟日常串門,就去相熟的各位師叔的休息室,這個待上幾個時辰,那個待上幾個時辰,回去後再和弟弟夜聊,好不快活。
這一日,宋元喜逛到江蘭宜的休息室,兩人比之他人更親厚,聊天內容也是家常隨便。
宋元喜卻在聊天中,發覺對方似乎有些不對勁,瞧著有點像是……緊張?
“江師叔,你這是怎麼了?我看你神情一直很緊繃。”對於自己人,宋元喜向來開門見山直接問。
江蘭宜沒想到會被對方察覺,不禁苦笑一聲,“很明顯嗎?”
“江師叔?”
“我也不知為何,越是接近天一宗,越是心緒不寧。隻要一想到我要參加門派大比,代表的是玄天宗赤霞峰,我便寢食難安。”
“江師叔,你是何時出現這種情況的?”
“約莫上蓮雲舟半日後,離開玄天宗山脈,便是如此了。且這兩日情況還在不斷加重。”
江蘭宜一心追求丹道,和他人私交並不多,除卻宋元喜,最熟的人就是杜天宇。但是杜天宇並不參加門派大比,她卻是不好去找對方傾訴。
宋元喜聽江蘭宜一句句描述,很快便得出結論,這是典型的考前綜合症。
考生在考試前夕,出現一係列的不適症狀,包括但不限於:緊張、焦慮、恐慌,嚴重者甚至出現逃避和抑鬱。且生理表現大多心悸、出汗、尿頻尿急、暴食或者厭食……
“江師叔,你這是精神壓力太大造成的,你對這次門派大比看得太重了。”
“這一次比試,我最高煉製丹藥乃三級,但是我並沒有煉製完所有三級丹藥,心中沒底。恐最後抽查考驗的是自己從未煉過的。”
江蘭宜雙手握拳,眼瞼落下,“我怕給雲溪真人丟臉。”
雲溪真人雖未收她為徒,但是這幾十年悉心教導,明眼人都看得出,這是當做未來徒弟在培養的。江蘭宜自己心裡也大約有數,是以學習中從不敢懈怠。
宋元喜:“……”
這是什麼邏輯?難道非要將所有品種的丹藥都煉製一遍,才能夠不緊張?
他想起前世高考前夕,班級裡的某位學霸,明明成績已經很好很好,卻還是拚命複習刷題。他不懂,但是這勤奮勁兒,也合該最後人家上清北。
此時此刻,宋元喜忍不住想:那學霸該不會是高中三年,把所有考試題型都做了一遍吧?
“江師叔,你是怕輸嗎?”宋元喜忍不住問。
江蘭宜卻是搖頭,“滄瀾界人才輩出,優秀的煉丹師數不勝數,我不過剛入門。此次門派大比,輸是一定的,隻怕自己輸的太難看。”
宋元喜直接就笑了,“江師叔,你連輸都不怕,你還有什麼可緊張的!”
“什麼?”
“人無完人,我們做事憑得是一顆良心。做最壞的打算,儘最大的努力,迎接最好的結果。放寬心,緣來緣去,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江蘭宜被安撫,漸漸走出心焦恐懼的情緒,等她重新鎮定,回想自己這幾日的狀態,忍不住笑了。
“元喜,我雖已築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