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元喜接連喊了好幾聲,未聽到回應,以為此處的鬼修已經離開。
他正欲四處轉轉,尋找出路,那惱人的敲擊聲又響起。
此時,不再是一下一下有節奏的敲打,而是那種雜亂無章的隨便亂敲,若是有什麼壞處,大概就是他的腦子嗡嗡的,神識一陣陣激蕩。
唉等等!
這事兒不對頭!
宋元喜再仔細聽那敲擊聲,意識潛入自己識海內,果然看到裡頭翻湧的厲害。
這浪如此之大,哈士奇已經在裡頭開始衝浪了,用得還是無垠火幻化出來的衝浪板。
“爹爹,來呀!快活呀~”
哈士奇激動地嗷嗷直叫,它已經許久沒有體驗過這等大風大浪了,最近幾十年,它爹的識海一片平靜,簡直讓它百爪撓心。
宋元喜笑罵兩聲,很乾脆退出,而後用神識去感知那敲擊聲。
“心神不穩,神識在來回浮動。”宋元喜眉頭不由皺起,“鬼修修的是鬼體,何時如此注重神識修煉?”
難道,這位不知名的鬼友,亦是人修轉鬼修?
想到此種可能,宋元喜心中大喜,這可比土著鬼修容易聯絡感情,若是溝通得當,指不定還能帶他離開此地。
宋元喜亦是猜測,對方有可能是如他和萬順那般潛入進來的生死客。但總歸,是人是鬼都是希望!
敲擊聲越來越響,宋元喜穩住心神,靜下心去聆聽,順著一路找過去。
然他心境並不穩固,又或者說敲擊的聲音所蘊含的道韻太濃,不是宋元喜可以理解得了的。如此聞聲尋路,總是在關鍵時候不得章法。
第N次走回原地後,宋元喜坐在地上歎氣,“這位鬼友,你當真好本事,耍我玩兒呢。”
宋元喜並未認識到,這是自己修為不夠造成的,隻以為對方在戲耍他。
無極道君聽到這一聲歎息,氣得直接扔了手中的碎石,“哪來的無恥小兒,竟如此戲耍於我。”
他已經竭儘控製道韻,敲擊聲更是循循善誘,即便是癡兒,也該找過來了。
除非,此人明明知曉,卻故意犯錯。
“鬼友!鬼友!你聽得到嗎?你能不能換種敲擊方法,我生前乃五靈根體質,實在沒有慧根。”
無極道君沒想到,能入淵海海底的鬼修,生前竟是廢柴五靈根?
耍賴,性子差,懶散,這等修士,若生前拜了師,那他師門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黴。
無極道君心中一番碎碎念,而後將道韻徹底鎖住,以最普通的敲擊法,去引路。
宋元喜走錯三五次,終於摸到門路,順著聲音越走越深,不知走了多久,終於到了一處更深更黑更暗的地方。
先前落腳之地,還能有一點微弱的昏暗的光,他的神識是可以目視的。而今到了這裡,眼睛是早就看不見了,卻連神識也隻能看清眼前三米遠。
這讓他很慌,站在那兒再不敢往前,
生怕再走一步,便會遇上未知的危險。
無極道君卻是將人看得清清楚楚,長得倒是不差,瞧著俊逸倜儻,還有股書生意氣。隻是這眼神,似乎寫滿了清澈的愚蠢。
“我在此處。”無極道君輕聲言語。
然那一聲落在宋元喜耳裡,卻是振聾發聵,直將他識海內的海水再掀起百米高。
“嗚呼~狗子起飛了!”哈士奇興奮地尖叫。
宋元喜則是痛得抱頭蹲下,發出一聲沉悶的哼聲,“前輩,求你小聲些說話,我受不住。”
“……”這麼弱的神識,當真是活久見。
但此人能走到淵海深地,必定有過人之處,自己能否出去,說不定還得靠他?
無極道君在識海內不斷演練自己的聲音大小,終於將音量調整到說悄悄話的程度,這才再次開口,“你是何人?緣何來此?”
宋元喜終於感覺舒坦了,站起來行了一禮,說道:“晚輩宋元喜,生前乃是人修,初到冥界,與友人一起來鎖魂塔碰碰運氣,不知怎得就卷入此地。”
頓了頓,宋元喜開始打探對方信息,“不知前輩緣何在此?晚輩若是想出去,前輩能否幫得上忙?又或者,我與前輩一道出去?”
“你與哪些人一道進來?”
無極道君皺眉,鎖魂塔如今這般脆弱不堪麼,阿貓阿狗都能進入。
宋元喜想了想,很乾脆報出萬順等人的真實身份,順帶的,給自己弄了個臨川界人修的身份。
“臨川界?”無極道君蹙眉。
宋元喜不知對方是何心思,隻能硬著頭皮繼續說:“不錯,我們生前都是臨川界修士。”
“撒謊。”無極道君不由沉了臉,聲線提高幾分。
宋元喜立即痛得再次蹲下,抱著腦袋,哼哼唧唧,“前輩,前輩!你說話聲音輕些,我真的受不住。”
眼前這鬼修到底是何修為啊,怎得如此強悍?這種鬼修,又是為什麼會被關在鎖魂塔內?
宋元喜想著對方的身份,猜測可能是得罪了冥界鬼聖的某位鬼王。
而無極道君卻是直白點破宋元喜的身份,“滄瀾界人修,在此裝模作樣,我已給你機會,你竟然持續性撒謊。”
“?!”
臥槽,我不僅人修身份不保,我滄瀾界過來的事情也瞞不住?
眼前這位,該不會是冥界鬼聖吧?
這是倒了八輩子血黴,進了老鬼窩兒了?
宋元喜嚇得連連後退,此時哪裡還有耍小聰明的心思,隻想著趕緊逃跑保命。
然而在一定距離範圍內,便是無極道君自己的領域,宋元喜無論怎麼跑,也跑不出去。
“小子,莫要白費力氣。”
無極道君看著慌亂的身影,不僅搖頭歎氣,心想著:這是哪派弄下來的弟子,如此不堪大用,當真丟臉。
然等他將人抓過去,一把抓住對方脈息,察覺到熟悉的功法時,無極道君沉默了。
“前、前輩,
我這一生尊老愛幼、團結友愛、禮讓他人、謙遜有禮……我什麼壞事兒也沒乾過,
還請前輩網開一麵。”
宋元喜心生恐懼,第一次感覺自己瀕臨死亡之境。
隻要對方一個念頭,他就能直接湮滅於無,便是連鬼都做不成了。
“前輩,你大人有大量,和我一個小蝦米計較什麼,你若是嫌這裡悶得慌,我便留下給前輩說笑話解悶?”
“咳咳,我先給前輩說一個。從前有兩個人,甲說:如今修煉越來越內卷,這個時候我們應該怎麼辦?乙說:擺爛?甲搖頭說:錯,你應該多讀書,因為讀書破萬卷。”[1]
見對方不為所動,宋元喜又著急慌忙想出一個,“前輩你再聽我說。有一日,一位叫小明的修士去萬獸域,不小心踩死一隻紅蟻,旁邊一群紅蟻忽然嚎啕大哭。小明問其為什麼,那群紅蟻哭著說:那是蟻後,嗚嗚嗚,我們沒有蟻後了。”[2]
對方依舊冷漠臉,宋元喜急了,準備講第三個笑話。
“住嘴。”無極道君打斷,沉聲問道:“你的功法,從哪兒得來?”
“前輩,我的笑話確實,功法?”宋元喜回過神,立即坦白,“此乃我師父傳授予我。”
“你乃宗門弟子?”
“是。”
“滄瀾界哪宗弟子,師承何人?”
宋元喜不說話,隻覺冥界的大佬著實不好對付,強者就是強者,套信息都這般直來直往的。
“你不想說?也行,我讓你嘗嘗紅蓮業火的滋味兒。”
話音未落,無極道具手指忽然燃起一簇火苗,那是純正的碧綠色,且火焰中心已經開始出現透明。
紅蓮業火,天火榜排行第二的火種,比之九幽冥火高級數倍。
宋元喜如今金丹修為,卻還是無法長時間忍受九幽冥火。這紅蓮業火若是一燒,他的神魂必定受損。
在理智的強者麵前,坦白和老實是最好的保護罩。
宋元喜觀察眼前之人,隻覺對方還算講道理,快速思索後決定坦白,“前輩,我乃滄瀾界玄天宗弟子,師父乃是繁簡真君謝鬆。”
頓了頓,宋元喜又給自己整排場,補充道:“我的師祖是玄天宗太上長老,無極道君。”
“休得胡言亂語,玄天宗無極道君,隻有一徒,何來的徒孫!”
“前輩,你大概許久未出此地,不知我師父已經收徒,我是他在金丹期收的,而後師父進階元嬰,我也順利進階金丹,我們師門十分強大。”
宋元喜又給自己搬出來一個強硬後台,“我太師叔,蓴瑾道君,不知前輩可有聽說過?”
冥界的鬼聖,想來可以自由穿梭界麵,去往滄瀾界應該熟門熟路?
宋元喜自知隱瞞無用,乾脆一股腦兒全力輸出,儘量將自己整的高大上,隻要保命成功,其他以後再說。
而此時的無極道君,心情可謂複雜之極。
對方將自己師叔蓴瑾道君都搬出來了,想來是
進入過邀月海,
能進邀月海,
必定是玄天宗弟子無疑。
然而無極道君想不明白的是,自己徒弟為何這般想不通,收了個五靈根徒弟?他是覺得刺激不夠,挑戰不夠?
五靈根徒弟,這若是那一日不小心去了,當師父的還得白發人送黑發人,鬨不鬨心啊!
“你師父,當真是繁簡?”無極道君心中抱有最後一絲希望。
宋元喜卻是狠狠點頭,“那是自然,我師父就是繁簡真君,他的洞府門前有棵歪脖子樹,是我師祖種下的。我師父這人愛喝酒,最愛的一道菜是酒釀寒冰蝦,那是我們宗門特產……”
宋元喜叭叭叭一頓輸出,無極道君最後一點希望破滅,隻能接受殘酷的現實。
徒弟已經進階元嬰,此乃好事,然而徒弟收了這麼一個徒弟……
無極道君想起先前自己罵的那些話,合著罵了半天,全罵到自己頭上了?
這糟心玩意兒,這麼個不著調的鱉孫,竟然是我的徒孫?
無極道君揉著眉心,一時有些緩不過來。
“前輩?”
“你彆說話。”無極道君打斷,開始重建心理。
半晌,這才說道:“你不過金丹修為,緣何一人入冥界?你師父怎麼辦事兒的,放任你胡來?”
話語間,不由帶上兩分罵意。
宋元喜不禁愣住,這話聽著,怎麼感覺像是在維護他?
“前輩?”
“我是你師祖。”
“前輩說笑,我師祖他老人家……”
“我乃玄天宗張棕,道號無極。”無極道君聲音平淡。
宋元喜卻是腦子嗡的一下,直接炸開了煙花。
他快速低頭,查看自己手腕上的烙印,試圖去感受屬於師祖的魂燈印記。然而,並沒有反應。
“前輩,你這話說得,似乎沒有可信度。”
無極道君看到對方手腕烙印,將其扯過來,隨手覆蓋。宋元喜立即感受到炙熱的溫度,猶如手骨灼燒般的疼痛感來襲。
“痛!痛痛痛!前輩,前輩!”
“你叫我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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