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禪院直哉終於讓步,做出要宣讀新式家規的樣子,江萊心下舒緩了不少。
前進的齒輪再度運轉,一切穩步推進著。
果然,伏黑甚爾同樣猜到了那句突兀問題的正確答案。江萊視線掃過身側的鬼先生,心下給對方打了個勾。
身為前頂尖小白臉,伏黑甚爾當然善於把控人心,他早已看穿眼前局勢的波紋,給出了直哉最期待的、能夠卸下最後固執的回話。
儘管不一定是真實,但沒關係,反正在場的眾人都滿意了不是嗎?那麼真相便不重要了。
此時此刻,禪院直哉展開冊子,他垂眸,嗓音攜裹些許滯澀的沙啞,緩慢吞吐地低念上麵的文字。
“在明耀家徽之下,我,禪院直哉,作為禪院家的新一任領袖,在此麵對所有禪院人,以家主的身份正式宣讀新式家規。”
史迪奇直哉爪子用力把住手中的紙冊,他念出規則時的表情看起來非常僵硬。
“……男女平等,婚姻自由……否定術式地位論……廢除尊卑製度……取消封建繼承製……”
禪院直哉精神仿佛一分為一,一部分讓他嘴上機械地念出這些新式家規,一部分分裂出來遙遙注視著眼前的這一幕。
我怎麼會、我怎麼會真的宣布這些新式家規?禪院直哉精神世界裡的自己抱著頭,陷入某種自我質疑。這真的太瘋狂了。
這些顛覆性的規則,當念出的那一刻,便會被家主繼承儀式下的會議室咒力記錄下來,留在家族史冊中。這是不可蒙混過關的一點。
等家族的人重新回來後,自己會被那些家族的極端分子撕碎的吧,哪有某個家主像自己這般激進大膽?直接否定了原本的貴賤製度,這簡直、簡直——
禪院直哉原本是有些本能膽顫的,但在目光瞥見旁側滿臉淡定的半透明伏黑甚爾後,又冷靜下來。
不、他可不怕被撕碎,畢竟家族裡也沒多少人能夠勝過自己,自己可是特一級咒術師!
禪院家不會有比甚爾君更加優秀的人存在了,沒什麼值得畏懼的。
禪院直哉再度從偶像身上汲取了力量。
再說了……自己現在所作所為可都是為了禪院家!這一切都是為了把那個該死的陣法去除。至於現在看起來顛覆性的改革——改革了總比覆滅了好,對吧?
禪院直哉思緒百轉千回,最後有些自暴自棄地想。
不管、無所謂了,總不會有比現在這幅情景更差的未來了。
不就是改變個規則嗎,聽說外麵都是新式家規裡的樣子,那便和現世接軌好了。
所以自己這番操作……其實是幫助禪院家更好地和現世接觸!沒錯,就是這樣。
禪院直哉心下想。
至少,新式家規否定了終身製的長老團——此後不用看那些老家夥們的臭臉,也算是個好事。
腦海中思緒流轉,禪院直哉宣讀的機械般的話語從未停下,他已經來到了最後一段。
“……以上最新家規,自今時今日起生效。”
禪院直哉聲音艱澀、卻又有些沉重地擠出最後一句話,伴隨著他尾音落下,就好像有什麼東西也隨之剝離了。
史迪奇直哉念完整個冊子,將薄冊重重地拍在桌上。
他眼簾半垂,深呼吸一口氣,吐露道:“好吧,我宣讀完了——你贏了。”
他的既得利益,他的血脈尊貴,從此刻起便不再生效。好在他還有自己的實力,還有機會找回自己的身軀。也不算一無所有。
“你贏了,老妖怪。”
這番話語帶著些自暴自棄、此外還有某種不再掙紮與糾結的解脫感。
禪院直哉終於放棄了內耗,承認自己念出的新式家規。他抬起眼眸。
“你說錯了。”江萊棕眸平靜,他淺淺露出一個笑,“是我們贏了——贏了紮根腐朽的規則。”
禪院家族裡剛才便波動不休的奇特咒力,此刻更是愈演愈烈,宛若疾風驟雨裡的纖細草苗,在禪院家秩序新舊變動中扭曲著搖擺!
拉扯搖擺的咒力節節攀升,到達某個頂峰後開始崩塌,像是累積的砂礫石碓,向著一側傾瀉瓦解。
【貴賤】之塔的成立前提是禪院家族的規則和秩序,但這個前提條件現在已經被否定了。
本就被卡bug的塔再也無法撐住扭曲的力量,紮根於整個禪院家的頑疾陣法震蕩著,慢慢趨近於某種虛無。
禪院直哉隻覺得身上一鬆,自從踏入禪院家便感受到的不適終於消散。他繃緊的身軀也隨之舒緩下來。
“這是……結束了?”他下意識說。
“還沒有完全消失,但塔在慢慢崩塌。”鬆田陣平能感知出周圍空氣中咒力的波動,他電子屏幕上亮起一個禮袍撒花的動態圖片,伴隨響起的還有電子音,“gratulations!”
江萊同樣感知出【貴賤】之塔的消散,這是四方守塔中的最後一個塔了。
自此,那綿延已久的契約便解除,腦花和他的死忠手下們將不再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