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午時。
邯鄲的市集十分喧鬨。
尤其是城門附近,更是人來人往。
這裡是趙國的國都,更是方圓百裡最繁華的城池。
不算是寬敞的街道上,有人牽來了數匹馬,開始給馬套上馬繩和車軛。
一個個頭矮小的男人走在前頭:“您找我是找對了,這出門可是門學問,尤其是出遠門,您要的東西,我都備好了,我辦事,您放心,衣食住行全都照顧到位,還有一些散幣,你看看要是不夠,我再去換!等會找的馬車,也是這城裡最好的一家!”
他的身後跟著一少年,身著玉白長衣,圓領窄袖,身形清朗,更了不得一點是——出手闊綽!
他的活兒沒成本,負責給這些來邯鄲,或者離開邯鄲的人籌備物資,介紹門路,說白了就是中介,雖然沒有成本,但也收益不穩定,餓肚子沒收入是常有的事情,競爭也大,行業特彆內卷。
但這身後的人就不同了,也不知道是哪國的大夫,看著忒年輕,不像是做官的,以他的目光來看,不是哪國的公子,也得是個公孫!
而且,還是個低調的公孫,身邊也不帶個保鏢什麼的。
按理來說,這樣的富貴人物從入城開始,就進了他的生意名單,但這人他卻從未見過。
雖然看著眼生,但既然是生意上門,就沒有推脫的道理,尤其是——他給的實在是太多了!
江陵當然給的多。
辦了這位這筆生意,他半年不開張都沒問題!
趙王可是賞了一大盤“金子”,也就是黃銅。
但此時的世界,黃銅是可以當金子用的,金子反而不如銅實在,銅就是錢,就是命,就是一國的根本。
他人是走了,但是沒有彆人送錢還不收的道理。
沒錢就往外跑?他又不是傻子。
江陵要的馬車已經準備好了,正巧是這家今日能備出來的最好的馬車,多了還沒有,除了基本的馬匹,還雇傭了一個經驗豐富的馬夫。
可他們剛辦完交付,就有一個年輕的男子不知道從哪個角落鑽了出來,“等等,等等——”
他一把攔住馬夫,“這馬車我要了!”
江陵:“……”
這人看著二十七八歲上下,留著兩撇有些滑稽,不太符合他麵相的八字胡,豎著發,在自己腰包裡掏來掏去,最後掏出十三個布幣,“怎麼樣,這夠了吧!”
馬夫像是看傻子一樣看著他。
男子咳嗽幾聲,似乎也知道少了點,“這樣,我可以免費為你們算上三卦,這可是絕無僅有的好機會啊!”
帶著江陵來辦事的布衣男子上前,“滾滾滾,丁進,彆打擾我做生意,你彆以為這位看著麵生,就好蒙騙,這可是我的地盤,這是我的主顧,你有多遠滾多遠去。”
丁進摸了摸自己的胡子,“你這說的我跟騙子死的,我的卦可是彆人求都求不來的。”
布衣男人直言:“你可不就是個騙子。”
“哎,話不能亂講啊!怎麼憑白汙蔑人!”
布衣男人搖頭,便要將人趕走,誰知道江陵卻攔住他。
“這人就是個假托鬼神胡言亂語的騙子,您對這兒不熟,可不能被他蒙騙了錢財啊!”
江陵說:“是不是騙子,算一卦不就知道了。”
丁進理了理衣領,正色道,“算卦可是要給錢的。”
江陵:“若是對的,我自然會給錢,若是不對,你也不能讓我白出錢,對吧?”
丁進皺眉,總覺得哪裡不對,等等,這小子該不會是想白嫖算卦吧?
但他又真的需要這馬車,“這樣,若是對了,我也不要你的錢,你這馬車給我!”
誰知道江陵不上當,“這馬車費了我不少錢,給你是不行的,你要是想搭順車,我可以免收你的車費。”
車廂很大,坐上三個人不是問題。
“這人看著也不窮啊,怎麼做事這麼小氣……”
丁進小聲自語了幾句,隨後清了清嗓子,道,“你說吧,算什麼。”
江陵問,“你能算什麼?”
丁進抬頭挺胸:“什麼都能算!”
江陵點頭,“那好,算算我是哪國人。”
丁進忍不住笑出聲來,“你不算命,不算吉凶,算自己是哪國人?你不要以為我不知道,無論是我算出來結果是什麼,你隻要說不對就行,我上哪兒去找人作證?”
江陵轉身要上馬車,“那我走了。”
“哎,等等等,我看你命中帶凶,近日必有大禍,你可要小心,提前占卜,說不定能死裡逃生,保住一條命啊!”
旁邊的布衣男人嘲諷道,“得了吧,你見誰都覺得對方必有大禍,這套說辭,我都會了!”
丁進被拆穿,臉色微紅,“你彆說話!”
布衣男人哼了一聲,“也就是這位先生脾氣好,不然你早被攆出去了。”
江陵也轉頭道,“我沒時間和你扯這一套命理吉凶,你若是有用,真能算,就證明給我看。”
丁進隻好從腰間摸出一個龜甲,摸了摸,看了看,搖頭晃腦,似乎真是那麼回事,緊跟著,他將龜甲拋出,又蹲下撿了起來,還擦了擦——
突然,他的目光變了。
他看見的好像不是龜殼,而是某種極其恐怖的東西。
少頃,丁進抬頭,猛地盯著車邊的少年,“你,你……”
布衣男人說:“你什麼,不會說話了?平時騙人的時候不是挺能說的嗎?我懂了,這是新的騙人法子,先從震驚的表演開始對吧。”
丁進卻沒有搭理對方的嘲諷,而是低頭又看了幾眼龜殼,最後,驚恐的目光落在江陵身上,“你不是趙人,不是韓人,不是秦人,不是……”
他說到後麵,已經是含糊的音節,聽不清內容。
最後,丁進才恍然道,“你哪國人都不是!天底下怎麼會有這樣的人,你既然活在這世上,就一定有來曆,為什麼?為什麼什麼都不是,這不可能!除非,你你……”
他露出驚恐的表情,“除非,你不是人!”
說完,這人轉身就要跑。
但他沒這個機會,有人抓住了他的後衣領——
江陵的聲音在他背後響起,“去哪呢?”
身後這個看起來手無縛雞之力的年輕人,隨手一扔,就把他這個成年人重重扔到了馬車上。
丁進:“???”
近日有大禍的竟是我自己?
救命QAQ
隨後,江陵扔出一個“金珠”給了布衣男人,扶著車廂也上了馬車,臨了還吩咐馬夫道,“走吧,今日還有很長的路要趕。”
丁進在馬車裡剛剛爬起來,正要跳車而逃,卻看見後進來的江陵,一臉淡然地看著他,“你覺得你還走得了嗎?”
丁進:“!!!”
好恐怖,為什麼他明明什麼狠話都沒說,但是就是非常恐怖!
馬車緩緩出了邯鄲。
車內,江陵坐的隨意,但丁進卻不敢動彈,頭冒虛汗。
怎麼看,都是因為自己發現了對方的小秘密,導致被抓進來,一會就可能被殺人滅口,扔在荒郊野嶺,不,自己的人生還沒有開始,怎麼能死在這種無人知曉的地方。
丁進深呼一口氣,下定決心,猛地爬起來,擺正身體,彎著腰撲通一聲給江陵-->>